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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十一 ...

  •   顾蓝画每回想起遇见许望予时的狼狈模样就恨不得跳江自尽,可是那次许望予大概真的以为她要跳江自尽了吧。于是他在她身边坐下来,点了一根烟,他的神色寂寥,像是满天的星星那样寂寥。
      她一直觉得星空是个寂寞的存在,如果不是寂寞得狠了,谁有事儿没事儿去看星空一看就是大半天啊。
      比如身边的人,她满脸泪痕转脸过来看他,这个陌生的男人坐在她身边抬头看着星空。她的视线完全被眼泪模糊,脸上更是鼻涕眼泪擦了一脸,可眼前的男人也不看她,只是一面抽烟一面叹息道:“人生没有什么迈不过的坎儿,我要是像你这样寻死觅活,我早就跳了好几百回英吉利海峡了。”
      她心里不服,她不相信这世上还有比她更悲剧的存在,脑子进水踹了竹马,结果想力挽狂澜的时候才发现被闺蜜捷足先登,这世界上真的会有比她更悲剧的人吗?她不相信。于是她瞪着一双发肿的眼睛瞪他,凶巴巴道:“哄鬼呢,我才不信这世上还有比我倒霉的人。”
      那人依旧不看她,只是靠着桥栏,散漫地抽了一口烟,依旧笑道:“我刚刚送走我喜欢的人,她出国疗情伤,让她受伤的人不是我,而我,永远也不能将感情说出口。”他的样子像是想极力伪装得一点都不伤心一点儿都不难过。
      她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他的眼神,可是他夹着烟颤抖的手已经完全出卖了他。原来这世上还有跟她一样伤心的人,伤心的人是该一起不醉不归,还是应该抱头痛哭。
      顾蓝画想着才将挂在桥栏上的一条腿撤了回来,她一条腿站着哭了半天也真是累了。脚心才刚刚着地,身边的人已经矫健地起身,抱住她的腰迅速倒在地上,拼命往马路这边滚。
      她吓得尖叫,等离桥栏远了,一同倒在地上的男人才慢吞吞地起身,弹了弹衣襟,企图驱走满衣襟的灰尘,可惜无果,于是他不由皱起了眉头。顾蓝画朝他嚷:“你干嘛啊?想让我被车撞死啊?”
      那人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她,像是大白天遇见了鬼,他强忍心头的怒火,解释道:“我刚刚看见你一条腿挂在那里,以为你要寻短见才救你的。”
      她怎么会寻短见?要是不想活了,她两年前就与世长辞了。身边的人显然是不想搭理她了,于是起身要走,顾蓝画只觉得心头所有的委屈重现涌现,大概连路人都以为她是疯子吧。她为了陈词已经疯疯癫癫到这副模样,被人当成失足妇女拯救,可是,他居然不要她了,他不要她了。不,闺蜜说得没有错,是她不要他了。一想到此,她不由放声大哭,眼泪哗哗地落下来,像是延绵不绝的春雨。
      已经转身走了的人不由驻了足,无奈地转身来看她,没好气道:“姑奶奶,看你也年纪不小了,在大街上这样哭天抢地是要干什么啊?”
      许望予其实脾气极好,他自幼留学英国,家里也是书香世家,一套儿绅士做派。那晚上大约也是自己烦闷极了,于是对女士前所未有的粗鲁,可他一见顾蓝画哭成那样,于是又狠狠心转身回到她身边蹲下。
      于是,顾蓝画坐在地上,许望予在她身边蹲着,听她断断续续讲着她和陈词的故事,当然少不了最后的结局,她从垂髫之年爱起的人被最好的闺蜜挖了墙脚。许望予安安静静听她讲着话,等顾蓝画讲完也已经是深夜,她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于是擦了擦眼泪跟他道谢。
      她对着一个陌生人讲述了她全部的爱情,她从来不肯跟人轻易谈起的爱情。因为在她心中,陈词是独属于她的,谁也不能夺走,也不能分享,可是他再也不是她的了,顾蓝画永远地失去了陈词。
      他拍拍衣襟起身,语气平静:“我送你回去吧。”顾蓝画跟着他起身,坐了太久,腿已经发麻,于是她一瘸一拐跟在他身后。夜风吹起前边的男人的衣襟,扬起她的长发,南京的夜温柔极了。
      他送她到楼下,临下车的时候,她再次跟他道谢,他笑,朝她伸出手:“许望予,请多指教。”她见他忽然转绅士风,一时适应不过来,于是慌慌张张伸出手:“顾蓝画,再次感谢您。”
      两人最后互留了电话,由于顾蓝画的手机已经长眠长江底,也不知道环保部门会不会来找她,因为她扔的时候忘记扣下电池了。于是许望予给了她一张名片,等许望予的Jeep驶离视线范围,她低下头借着灯光看了手中的那张名片。
      薄薄的一张卡片,上面印着他的名字,职位是知名外资银行高管。这一张薄薄的卡片从此改变了许望予和顾蓝画的命运。
      当许望予后来向顾蓝画求婚的时候,两人都已经是三十多岁的高龄。陈词终究还是娶了好朋友,确切说来,是曾经的好朋友,而许望予记挂的人也再也没有归来的消息,只有雪花般的明信片从远方寄来,不同的风土人情不同的地貌景观都只带回来两个字:安好。
      这便已经足够了吧,顾蓝画每次见到许望予看着明信片出神的时候,她就想。
      依她如今的高龄,怕是再难重新爱上一个人,那样太麻烦了,爱上了还要失去,在一起了要分手,侥幸结婚了还有离婚。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偏离自己最初岁月静好的人生越来越远。
      所以在她三十二岁生日那天,许望予在西餐厅忽然拿出戒指来求婚,她整个人都恍惚了。她和许望予已经成为很好的朋友,经常会抱怨被父母逼着去相亲,大约这是剩男剩女的同病相怜。
      许望予的理由很充足:“既然我们能做最好的朋友,那么我们也可以成为一对好的夫妻。我们都不会爱上别人了,这样我们的婚姻至少不会有背叛。小画,如果有一天你遇见了爱的人,我放你走。”
      其实许望予说得没有错,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迟早会被逼了嫁娶。如果真的要和一个人将就,那还不如选择自己熟悉的人。
      所以她含泪点了点头,答应了。他笑得很开心,最后他在起哄声中亲吻她的脸颊的时候,她忽然觉得这感觉似乎还不算太差劲。
      餐厅的经理特意让乐团给他们奏了曲子,满场的客人都鼓掌祝福他们,顾蓝画泪眼婆娑,抱着玫瑰花靠在许望予的怀里,心中开始对未知的未来充满忐忑。
      如今这个年代,似乎喜欢一个人越来越容易,而欺骗一个人也越来越随意,她想,就这样欺骗一辈子吧,一辈子很短很短,短到还来不及揭穿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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