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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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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牙弯儿高挂在空中,皎洁的月光笼罩着大地,山脚下的小城仍在沉睡。一户人家的公鸡跳上墙头,“咯咯”地开始打鸣。这叫声会传染似的,一只又一只公鸡在墙头上鸣叫。随着一户又一户人家点起灯火,小城,便被唤醒了。
不一会,大多数人已更衣洗漱完毕,走上街道来。小城的西北处忽地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声音,竟是李府在放爆竹。爆竹声给人们指明了方向,一齐朝李府涌去。此时李府门口早已是锣鼓喧天,大红色席卷了人们的眼帘,本有些拘束的人都渐渐被这喜庆的气氛影响,开始与周围的人说笑。
张闷头暗自嘟囔着:“这李府是有什么喜事吗?怎的这么热闹?”旁边一个虎背熊腰的人接过话茬道:“老张,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李太守的长子今日要启程进京赶考呢!”张闷头闻言纳闷道:“不过是上京城而已,咱女婿之前就去过一次,也没弄得这么热闹啊!”那人瞥了他一眼,不屑道:“就你女婿那个熊样?人公子可是槐安四大才子之一啊!”张闷头呵呵一笑:“四大才子?你瞎掰的吧!咱可只听说过三大才子!定康寿客、峨眉君子、萧关冰魂,这又是哪冒出来的?”那人一把搂住张闷头的肩膀:“别的俺不知道,但这公子听说是今年新封的第四位,那些读书的都管人公子叫‘永州香祖’。听名字就把其他比下去了!”张闷头半信半疑,却不好道明,遂不再搭理那人。
此时府中李太守夫妇二人正拉着长子李子沐说话。李太守看着俊逸儒雅的儿子,嘱咐道:“这次争取给爹拿个状元回来。不仅李家祖上有光,也不枉费你这‘香祖’之名。”李子沐于是低眉作揖道:“孩儿定当尽力而为。”李夫人在旁默默地拭泪,千言万语到嘴边只化作一句话:“好好照顾自己。”李子沐抬头斩钉截铁地说:“孩儿会的,娘亲不必担心。”说完,李太守拉开母子二人,沉声道:“好了,时辰已到,该走了。子沐,记得跟府外的父老乡亲们说几句再走。”李子沐飞快地抹去挂在脸上的两行清泪,点点头跟着父亲出门。不经意间看到父亲依旧笔直却有些苍老的背影,想到方才父亲扯他袖子时那只颤抖的手,泪水又一次似要夺眶而出,但他硬是憋了回去。
出了府门,李子沐便见一片黑压压的人群,齐刷刷地将目光转向他,有探究、有羡慕、有鄙夷……他仰头抿唇一笑,抱拳作揖道:“各位父老乡亲,李某即刻便要前往京城应试了。愿各位恕李某招待不周,他日李某定将摆宴赔罪。”言尽,一位白发老者随即走了出来,众人自觉退后一步众星捧月般围在他身边。他腰杆挺得笔直,用沙哑而威严的声音说:“我和乡亲们久仰公子的才华,今日见公子器宇不凡,绝非我等庸人可攀,便不耽误公子的行程了。公子飞黄腾达之时,莫忘了永州的父老乡亲便好。”李子沐又作一揖道:“游子在外,最是思乡。请父老放心。”老者遂还揖道:“那便不叨扰公子了。乡亲们,给公子让条路出来,咱们送公子出城。”
李子沐正要上车,闻言又停下动作,面带微笑地望着众人道:“各位请留步。今日各位前来送行,李某有失远迎,未曾招待好各位。这已令李某十分羞愧了,又怎好意思再劳烦各位呢?请各位卖李某一个面子,都好生歇息吧。”
众人不语,又是那老者站出来说:“那大家给公子一个面子,都散了吧。”于是李某又一次话别众人。见状,众人也再无心思留下,便作鸟兽般一哄而散。李子沐又赶忙向父老道别,这才上了车离开。
刚刚出城,李子沐便觉得疲困袭来,索性合卷闭目养神。
李子沐此行的目的地正是定康,也正是槐安国的都城。当今星云大陆有六国,分为以锦夏、鸣鸿、九黎和槐安、朔齐、瞳关两大阵营。虽然各国早已战队,但互相之间还未撕破脸,维系着表面上的和谐,暗地里早已是腥风血雨,不知过招多少个来回了。槐安虽然建国并没有多久,到现任女帝叶允也不过第三任,五十多年而已。不过历代皇帝都励精图治,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也算是有一战之力。但槐安,应该说是所有国家的野心,都不止于此。
至于现任女帝叶允,没错,槐安国的皇帝是女的,但这并不是个女尊国家。初代皇帝是男性,第二代则变为女性,因为传位原则是传贤为上。谁更适合,这个皇位就是谁的。不过得皇位者须得是叶家直系一族。而当今女帝膝下有三女二男,二女叶语嫣是其中佼佼者。好吧这其实是因为长女一心求佛不问世事,小女太小不懂事,长子是个断袖一心想搞基,次子叛逆离家出走多年仿佛人间蒸发,所以正常一点的就只有二公主了。当然对外的官方版本自然是:二公主叶语嫣平易近人,与众兄弟姐妹和睦相处,容颜更是倾国倾城,加上处理政务雷厉风行,连最苛刻的老臣都赞叹不已(其实是被训得狗血淋头),是凤女的最佳人选。当然,作为当事人,叶语嫣对该官方评价早已在心中吐槽无数次,容颜倾国倾城是个什么鬼!她可有自知之明的好吗!
此刻趴在桌上,她心中郁闷不已,现在天都还没亮呢她就被欧阳老儿抓起来讨论正事,她真的想回去睡个回笼觉啊!正发着呆呢,欧阳老儿吼了她两句:“发什么呆呢!醒了!”她被惊得打了个激灵,睡意全无:“醒了!醒了!”欧阳老儿瞪了她一眼,侃侃而谈:“公主,不是老臣说你……”叶语嫣跳了跳眉头,忙挥手打断他:“停住!太师还是谈正事吧!”欧阳泽又瞪了她一眼,道:“那好,就谈正事。老臣费尽心思才从礼部拿来此次乡试中写得不错的一些文章。请公主过目,看看其中是否有值得挖掘的人才。”叶语嫣眉头一皱,接过考卷翻阅起来。半晌后,她将考卷扔在一旁,气呼呼地说道:“不看了!全是写得千篇一律的文章。那苏哲就如此厉害?考生们都像被洗脑了一样。”欧阳泽心平气和地道:“苏先生毕竟是国学大家,考生们受他影响,也是正常的。”她继续炸毛:“那也要有点新意啊!连观点都几乎一样。苏先生的思想本应被化用为他们表达自我的工具,现在却成了绑住他们的绳子,束手束脚。”
闻言,欧阳泽缄默不言,面色铁青。叶语嫣深知他是苏哲的拥护者,她略对苏哲不敬,欧阳老儿就变了脾气,看来“眉学”在他的脑子里已根深蒂固,再装不下其他东西了。叶语嫣在心中叹了口气,面上却露出笑意道:“方才本宫对苏先生言语失敬,多有得罪。还请太师谅解。”见欧阳泽面容缓和,她又笑道:“听闻近日民间中又封了第四才子,唤作‘永州香祖’,恰是此考中一举成名。不知太师可弄来了他的文章……还真弄来了啊!”接过欧阳泽递来的考卷,叶语嫣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温和圆润,棱角圆滑的字,都说自如其人,想必其定是个风度翩翩,俊秀儒雅的公子。再看文章,确实文采出众,观点也有许多可圈可点之处。近来人才匮乏,封个才子之名,她也能理解。但令她失望的是,李子沐的文章只触及了“眉学”思想的边框,离跳出只有一步之遥,不知为何却止步不前。即便内心失落,她仍张口赞道:“果然是才子,讲‘眉学’的内涵运用自如。整篇文章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啊。”欧阳泽点点头,说道:“确实是个人才,不知公主……”她答道:“太师放心,这‘永州香祖’必须是我碗里的。我不会让他变成第二个苏诚。”
苏诚乃是峨眉苏氏的名士,即四大才子中的峨眉君子。既是四大才子,文采自然是不必说的。当年叶语嫣想要挖他,但忌于其背后的峨眉苏氏,终究没有动手。近年来峨眉书院名声在外,而“眉学”的拥簇者也越来越多。虽然峨眉书院出来的多是文人雅士,为官者占少数,但它在书生心中的分量某种程度上还稍重于皇宫。所以皇帝不忌惮是不可能的,叶语嫣早知母皇有削减苏氏羽翼的想法,但碍于战乱,迟迟没有下手。不过以苏诚的才华和身份,母皇却只封了个谏义大夫的虚职,其中警告意味已十足。而为了打破这一僵局,叶语嫣等待一枚棋子已经很久了。这枚棋子不能太蠢,又不能太聪明,背后最好没有什么势力。现在看来,李子沐或许会是一枚好棋。但她不能太急,李子沐的话,可以先接触一下在走下一步。
叶语嫣回过神来,才发现不知不觉中她已陷入了沉思中,欧阳泽见她似在深思,不好打搅,便悄悄离去。一番深思熟虑后,疲倦涌上心头,她也不硬撑,起身上床准备小憩一会。一旁的侍女楚倩叫住了她:“公主等等。”她停下来,转头问道:“什么事?”
“方才王公子送来请帖,邀公主三日后于醉茗阁小聚。”楚倩说着,递来一张折叠起来的黄竹纸。
叶语嫣将其展开,上面只龙飞凤舞地写着一句话:三日后醉茗阁老时间老地方见。落款则是他的字:明远。她无奈地将纸揉成一团,扔给楚倩道:“烧了吧。”
楚倩伸手接住,欠身行礼道:“诺。”
“不知道他这次又是有什么事,”叶语嫣想着,“反正肯定不是好事。”边想着,她换好衣服又爬上床,沾到枕头便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