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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三章 为什么杀了妈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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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天不亮,那就睡觉吧。
既然要悲伤,那就大笑吧。
既然生活要继续,那就忍痛前行吧。
… …
季泽的父亲是一名警察,因一场案件退休,随后和人开了一家餐厅。
本是不准备和父亲说一句话的,从国小开始,初中,高中,身体一节节长高,美好的东西却在一点点减少,在值得庆幸和称赞的年纪里竟没有多少可以大笑出声的事情。
车子穿过笔直变弯的柏油路,有些陌生的回忆在季泽闭上眼的时候如同漫天飞舞的雪花不知从何处都跑了出来,车厢的安静逼迫着人沉溺于幻想。
“我恨你!”
“给我滚!!”
“为何做错了事可以一直的理直气壮,真的,不感到愧疚吗?爸爸!”季泽用力抓着门框背对着父亲。
“… …不想见到做错事的人就去你姑姑家吧!”
声音依旧真实,铺满苦涩。
睁开眼睛,空间明亮,车厢内闷热无比。
有个熟悉模糊的脸庞滑落到暗色的车玻璃上面,浅浅的一层浮在那里。
“你怎么?不在家里陪着伯母,这是要去哪?”季泽有些意外,给小草移了一个位子,两人坐下。
到处找不到黑泽,失去了耳朵,声音从单薄的身侧滑过,什么也不知晓。
母亲说案子移到了市公安局,让自己再去看看情况,本想找黑泽,却听季泽姑姑家的狗说他今天也去市区,刚走,于是自己就赶忙跑到了车站。
有些累,喘着呼吸,从背包里拿出水杯,仰头灌了下去,干渴被清凉急速战退,隐了去。
“… 啊,渴死了,呼,终于追上你了,一起走吧,我妈让我去市里一趟。”
“嗯,”季泽看着身边的女孩,往座位里面又挪了一下,看着身旁人的眼角,长长的睫毛,干净的瞳孔,一如刚认识的时候,很难看出是经历过那样悲惨的事情,那样悲惨的事情。
“还好吧。”
小心翼翼的关心。
母亲每次会在父亲执行公务回家的时候对父亲说还好吧,不是问句,是小心的肯定,是希望你还好的隐藏句式。
在简短的话语中如此清晰有力,穿透血液。
靠的这么近,几乎是不需要空气传递的,这一切,在听得见的情况下,声音连同心底的关心在不可违背的自然规律之下悄然击溃。
小草发着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不说话了?也对,还要很长时间到市里,这几天,辛苦了,昨晚又受到那样的惊吓,她应该没睡好觉,怎么能好呢?
想到这里,他回头说:“喂,曹小草,你赶紧大睡…”
戛然而止,有东西落到自己的肩膀,溅起衣服上的阳光,一大片暖意四散开来。
大睡一觉吧,你赶紧。
季泽心里说道,楞楞地看着突然滑落在自己肩膀上的小草。
季泽看向四周的乘客,耳根发热,有些尴尬,轻轻把小草的头推向一边,深出口气。
粘热是醒来之后最清楚的知觉,两人的脑袋早已贴在一起,头发,脸庞,以最清晰的角度呈现在小草的瞳孔里。
第一次离得这么近,远远大于上一次的楼梯口处,近乎于负数。
那人快要醒了,睫毛煽动。
小草眼神慌乱,急忙瞟向窗户外面。
“醒了啊?”
“嗯,”
还没反应过来,待回过神来,两人脸上早已羞红,还好汽车到站,同时站起身子,对望一眼又像触电似的分开。
城市,规则的四方大楼占满小草的视线,仰头望去,有些头晕,考试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猛然跳脱出来让小草有种被城市隔离出的感觉。
看着季泽飞快的走远,背影混入嘈乱的人群,她叹了口气,不知是不是为车上的事遗憾还是为接下来去警察局的事。
车站门口是像是人贩子市场,各种揽生意的,每个车主都尽量让自己的牙齿露得更多,小草看的有些心烦,伸手拦了一辆三轮。
“去市警察局。”
“好嘞,”
“小姑娘去警察局干嘛?”小小年纪,不应该去游乐场吗?
…
“呵呵呵呵,不想说也可以,不是什么大事吧?”
…
“呵呵”
城市的绿化不错,粗壮的白桦树明明灭灭的投在小草的脸上,盛夏的风吹过耳根,羞赧的脸色终于退去,她开始镇定的观察这座城市。
道路宽敞,树木兴旺,高楼林立,好像什么都比家乡的县城高了那么一截,就连人生最重要的升学。
也在这里,以自己的成绩将来更有可能会在这里上学,如果是这样的话,高中那段艰苦卓绝的岁月和饱含痛苦的暑假,也会因在同样的天空之下继续蔓延,她只觉得自己的人生如此的悲伤,在这无边的悲伤里如此轮回,小草慢慢闭上眼睛靠在车子的后窗上。
… …
城市的边缘,这里的房屋大部分低矮,俨然是贫民的聚集地。
季泽找到一户人家推门进去,木门,大片的花,再里面是堂屋。
父亲在修理花朵,咔咔的轻微剪刀声音打碎满地的花瓣,季泽在这一瞬间有种悲哀的发现,母亲早就被安逸度日的父亲忘了。
“你,”季泽忍住伤心,握紧拳头,准备吼这个心狠的男人。
“啊,回来了。”头都没回随意的说着。
“爸爸的心是石头吗?!在母亲的忌日里也是过的如此安稳吗?!”
今天是母亲的忌日,是父亲杀死母亲的日子,是作为一个活下来的人最恨眼前男人的时候。
每年他都会回来看望母亲,记得第一次拜祭完母亲回来,已是深夜,父亲在自己的房间里哭成泪人,那是他的心最软弱的时候,随着岁月更迭,这个男人似是忘了自己当初犯下的罪,之后竟然有一次在母亲忌日的前一天晚上竟然和别人喝的酩酊大醉,导致耽误看望母亲,如今看来,他丝毫没有悔改。
“我...等你啊。”
一瞬间,那些肮脏粗鄙的话语怔怔地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咽不下去,就那么待着。
“...哈,你什么时候…”
“还没吃饭吧,锅里面有热饭,吃饱了再去,毕竟你母亲也不希望自己的儿子饿肚子。”
“为什么突然这样?”
他觉得自己和父亲之间隔着太多的东西,两人的距离早就被自己无限放大,连此时的关心也是,隔了很久很久才传到自己的脑海里,蓦然清晰起来。
“不用了。”
季泽径直回到屋子里,看着墙上母亲的黑白相片发呆,黑色,灰色,白色,组合在一起会变成死亡。
阔别一年,我回来看您了,妈妈。
墓地是小型的,城市不知何时规定火化,母亲死的那一年刚好赶上,所以,死后占据的地方在林海公墓里格外的小,犹如明亮星空里黯然的星火。
有花瓣坠落,声音在黄昏中轻吻沉寂的地面。
这是母亲生前最爱的,白色野蔷薇。
“这…”
“嗯,院子里都是,别看带个野字,很不好养,每天都要细心照料的。”
季泽的父亲弯腰擦着墓碑上的灰尘,看着年轻的妻子躺在小小的地方,他几欲落泪。
季泽插在裤兜里的手紧了紧,吐了口气,壮阔的夕阳即将云海波澜中华丽谢幕。
“既然爸爸还爱着妈妈,为什么当初你要杀了她?!”
季泽从裤兜中拿出泛黄的报纸,几个方正黑体大字赫然在列,“刑警逮捕犯人,牺牲妻子,”
泪水终于滑落下来,滴到妻子的相片上,沿着‘季寒冬之妻’五字的轨迹滑落。
“到底是为什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