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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别哭好吗?你一哭星星都流泪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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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在某一瞬间,不确定的,即使没有天时地利人和这些因素,我也会为你心动的。
警察早早回去缉拿凶手,临走之前让小草的母亲放心,留话称会保护她们的人身安全。
晕倒后的小草变得虚弱不堪,身子软软的,仿佛没了骨头,季泽低头,看到女孩被温和的暖光笼罩的头发,遮挡了脸,看不见表情,不过,想也想得到,定是疲倦的,哭了一下午。
想把她叫醒,还是算了,醒过来又要哭了,从不见流眼泪的她今天仿佛把十八岁之前的眼泪都流干了,这么伤心,这么不幸!
一如当初的,弱小的,害怕的,哭泣的,可怜的自己。
除了被迫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在身为警察的父亲面前残忍的杀害,什么也做不了,被死死的按着,连上前营救母亲的力量也没有。
有些疼痛是无法消逝的,注定随着时间的雕刻在现存的人生当中晕染开来,并且填入其他更为成熟的东西。
比如为什么父亲在面对一个犯人的时候,竟会几次放过?为什么母亲会死的那么心甘情愿?为什么这件事会被上头处理的轻描淡写?
这么多的为什么都把矛头指向上一代人的错综繁乱,想要查证只能凭着自己的赤子之心,小草大概也是这样子吧,那么爱自己的父亲,那么痛恨凶手,和自己一样。
季泽把小草背上身来,在昏黄的路灯下缓缓前行,犹如以往,只是多了一个人,和自己有着大致方向,同等过往的疼痛的人。
缓过神来,已走到了猪肉铺的门口,白色灯光从玻璃罩下混合着看之不清的东西,恍惚间,变成一整块刺眼的白绫把那个女人和她的丈夫一起裹挟在了悲伤的世界里,寂静持续有力的漫延出冰冷。
有抽泣的声音,带着脖子里的痒,小草看到了。
“我们进去吧,”
“嗯,”马上就要哭了,喉咙似塞了块东西。
季泽站定。
“别哭,好吗?要坚强,我们一定会抓到凶手的。”
“嗯~放我下来~”
声音变了腔调,终究还是哭了。
小草一落地就跑向母亲,跌到了温暖的悲伤里。
又变成一个人了。
季泽落寞,转身离去。
… …
当我们如此悲痛的想念一个人时,说明他已经离我们无限遥远,并且不可靠近。
小草父亲的葬礼办得简单朴素,大半个小城的人都来相送,她至今什么都不记得,只知那日的大片白云抱成团在晴朗的天空中取暖,阳光铺设在去往坟地的每一个脚步上,天地间白茫茫一片,成为了一条通往死亡的道路,父亲的音容笑貌在眼前不停闪现,随着墓地的临近,逐渐模糊不已。
晚上,去往曹家的路上,小艾刚好和季泽打了个照面。
“你怎么会来?”小艾惊奇。
“看看她。”
“奥,现在或许也只有你能帮到她了。”
“你不是她最好的朋友吗?”
“可是,小草喜欢你啊,所以希望这几天你能多陪陪她,帮她一下,还有你是城里人,现在正是小草家困难的时候… …”
“我知道。”季泽回答。
那女孩的心思谁不知道呢,伤心,快乐,喜欢,讨厌,明明白白的就在那里写着,看与不看没什么区别,想与不想… …也没什么区别,现在,主要是帮她们渡过难关,然后找到凶手。
“季泽,季泽,”
“嗯?怎么不走了?”
“到她家了,”小艾提醒,“你要办其他事吗?”
“赶快进去吧。”
小草的母亲正在收拾屋子,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打了个结挽起来,看到季泽和小艾进来,露出微笑。
你们好。
“伯母好,我们找小草。”
在楼上,去陪陪她吧。
“好,”看懂手语的小艾回答。
接着小艾带着季泽上楼,淡淡的纸钱味道浅浅地充斥在楼梯道里,两人快速走过,各自不说话,到了三楼,敲敲门。
“小草,我是小艾,睡了吗?”
还没等出口,门已经开了,没锁。
径直看去,印有简单花纹的窗帘被风漾起,却不见小草的身影。
门外黑泽迅速的跳到季泽的脚下,喵喵的叫着。
“怎么了,曹小草呢?”季泽蹲身来下来摸着它的头,“你的身上闻着怎么这么甜啊?还粘粘的!你是不是又偷吃什么了?”
喵~你这个笨蛋,小草她… …
喵~!一声惊叫。
楼顶从下闪过一道影子,两人惊惧的看了一眼,慌忙跑到窗边。
那日以后,小草整夜的睡不着觉,不停的看书,从《红楼梦》看到《社会哲学》,直到眼睛酸涩,再也直不起头。
小蜜蜂晚上也会来,会将他和小红之间的事情完完整整的告诉小草,然后就和黑泽在屋子里玩起来。
而他们走后的房间太过安静,有时候小草会觉得自己被放在了一个飘向未知的盒子里,有种眩晕感,每每这时,她都会跑到天台上,在父亲所砌的石凳上坐下来,旁边堆放的烧烤架子好几天都没有用过了,风刮日晒的落了好多灰。
小草不敢触碰,生怕惊动了回忆。
夏夜,微风。
她再次忍着晕倒的心慌跑到天台,扶着石桌子重重的喘息,夏夜里的聒噪让她从几近窒息的状态中跳了出来,夜鸣虫,青蛙,蚊子,声音犹如潮水般涌了过来,待得平静之后,一切终于恢复正常。
早日抓到凶手就好了。
一切都会好起来,小城的人们不必担惊受怕,猪肉铺会重新开张,母亲会放下心结,自己会考上更好的学校,所有的事情都会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可有一点,就这一点像手心里的刺,拔不掉,长进肉里,难受的紧。
父亲永远不会回来了。
就这一点,没有多好啊。
小草站在阳台的边上,看着栏杆,记得小时候是深深的木色,父亲和母亲合力修筑的,为了保护自己的安全。
那时,身高太低,只能从栏杆的缝隙当中望向外面,天空,小城,老房子。
现在栏杆就到膝盖偏上,不用伸腰就可以看到小城的全部。
呀,猫耳朵总是灵敏的,听到楼下的响声。
“喵,小草,主人他们来了。”
女孩儿弯身向下看去,只见季泽和小艾正往这边走,小艾和季泽的说话声音一字不落的传了过来,然后黑泽翻译给小草听。
“说让主人好好照顾你,主人说知道,然后又…”
“谢谢你,黑泽,谢谢你陪了我这么长时间,我会坚强起来的。”女孩的眼神真挚明亮。
“切,”黑泽被小草突然的道谢弄得有些不舒服,这女孩,真是。
“好了,我们去下面见他们吧。”
“喵,”轻呼,黑泽很是高兴。
可是刚一转身,滑了一下,什么东西?!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倾斜,这是三楼,外面是坚硬的水泥地,这要是摔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小草!!”黑泽大喊,身上炸了毛,一根根猛然倒竖了起来。
幸好,栏杆的边缘较为突出,被胡乱扒拉的小草一把拽住,一只细细的胳膊承受着身体全部的重量,摇摇欲坠。
黑泽急的转了个圈,“我去叫季泽,你再坚持一会。”
小草用力的抓住,额头上的汗珠沿着滑落的轨迹掉在了空中,悬在空中的另一只手怎么也用不上力,远远看去,女孩如同衣服一样被悬挂在空中,随风飘着。
要死了,瞥眼看去,楼顶到地面的距离被无限放大,恐惧加深,手指逐渐滑落,喉咙里用力发出的声音变了形,剧烈的喘息着。
完蛋了,季泽,快救我,爸爸… …
“啊~”
声音矮小,窝在喉咙里。
一阵风吹过,一双巨大矫健强劲的双翼在夜空中猛然亮起,苍绿色的羽毛滑落,锐利的眼神,铁钩似的喙,在一个慢放的镜头中印在了小草的眼睛里。
这,是鹰?
这么大?
粗糙锋利的爪抓着小草的衣服减轻了下落的速度,毕竟是鹰,怎能提起一个人呢?
小草的重量把苍鹰累的差一点一口气上不来。
一落地。
“要不是你有些特别,我至于费那么大的劲飞下来救你吗?真麻烦,累死大爷我了。”
“对不起,谢谢你啊。”声音小而害怕。
小草的脚踩到实物顿时软了下来坐在地上,恐惧是比高兴更加难以隐藏的事,它会从内心深处反应到身体的表面。
女孩的手颤抖着摸着地面,有些烫,不过确实是实的。
“你…”
“本大爷走了,”
还想道谢呢,只听一声鹰唳,高亢燎亮,划破热气,划破天空,飞向满天星斗。
“小草,你没事吧,”
“小草,你没事吧。”
“喵,”
母亲上了二楼,探出腰来。
怎么回事?到下面去了。
“我没事,妈,你赶快睡觉吧。”小草清清嗓子。
嗯,别坐在地上了,脏。
“好,”
微笑,起身,依旧害怕,努力坚强,待母亲进屋,一阵虚脱,摇摇晃晃,砰砰直跳的心提示着自己脱险了。
“小草!”
季泽扶住。
“没事吧?”
小草蹲在地上,把头深深地埋在怀里,冰凉的手指不停地磨着牛仔裤,触感微热,反差鲜明。
“吓死我了,”呜咽不清。
“什么?”
“父亲当时是怎么熬过来的?”
“嗯?”
“他不害怕,”
“小草,”
“我要抓住那个人!”
抬起头,凌乱的头发挂在脸上,抽着鼻子,眼泪在眼眶里打旋。
季泽看着佯装强大的她,不,她本来就很强啊,在懂事的年纪经历这些并且知道方向的她,很强大了。
“不要哭好吗?你一哭星星都流泪了。”
一片星空坠落到女孩的眼睛里,星星都要流泪了,你,别哭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