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番外四 秋意迷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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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岁的时候，我被卖到了悦凤楼。
秀梅妈妈人很好，说我很像她一个早年夭折的孩子，所以对我很关照，从不打骂。也许是生性柔顺，我对自己的命运并没有什么抗拒，就开始接受一个小倌儿的训练。
十四岁那年，我跟春岚、夏夕、冬绪并列为“四大花魁”，名动京师。无数男人为了听我们清歌一曲不惜一掷千金，但我看得出他们对我们的态度仍有不同。对春岚和夏夕这两个一娇媚动人一楚楚可怜的女子，他们还有些真心的喜爱赞赏，对我们这两个“弱男子”，则纯粹是带着鄙夷的玩弄。
我能怎么样呢？眼看着一家饿死吗？不怨爹娘早死——他们并不想丢下我，不怨叔婶狠心——他们连自己的三个孩子都养不活了，我平静地接受自己的命运。
现在，春岚和夏夕这两个女子都已嫁入豪门，虽沦为侍妾却不必承欢众人，也算是一个归宿；我和冬绪这两个男人，依旧在悦凤楼卖笑。
他恨我，因为我名声在他之上，而且，我有一个秘密的保护者，这让我少受了很多他曾经受过的侮辱。
十四岁那年，先皇驾崩。在新皇登基之时，悦凤楼四大花魁迅速窜红。我见过那些玩弄男童的猥亵男子，心里害怕，也无可奈何。
遇见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是我的幸运，也让我从此沦陷。
我不知道他是谁。那天他孤身一身，在众小倌儿中来回扫了几眼，随手抛了一叠银票在桌上，对着我挥挥手，我就知道我被交给他了。
这个男人并不像那些臭男人那样粗俗，他清俊的相貌和良好的举止都让我暗自庆幸，也许他会比那些人好一些。然而我错了。他根本一句话也没跟我说，就抱着我上了床。
他第一次抱我的时候很粗暴，疯狂地呼喊：“好，你走，你走吧！我会忘了你！我会有很多人！我会报复，报复你对我做的一切！”
身体很痛，似乎骨头都被他揉碎了。但他眼底的痛楚更让我心痛。这个冷漠高贵的男人，是谁能把他伤成这样？我从没见过一个男人可以哭得这样伤心，明明是我的身体被撕裂了，痛不欲生的却好像是他。忍着身体的不适，我轻轻地吻他，抚摸他保养得极好的身体，让他忘了刻骨的痛，想让他重新将注意力投入我的身体，结果他只是紧紧地跟我抱在一起。
第二天，他恢复了平静冷淡的外表。他跟秀梅妈妈说了什么我不知道，但那个精明的女人脸色立刻变了，昨晚极力展现的谄媚讨好变成了恐惧畏缩。
从此我一直都很受关照，甚至连接客也由得我随意。只是很多时候不想秀梅妈妈为难，我会尽力应酬。而且，我慢慢知道了，他不爱我，他只当我是他的一件东西，不允许其他人乱动。所以，只要不触犯他的底线，我有很大的自由。
他是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他的庇护下我丝毫不怕有人打我的主意。只是他一直没有显露过身份，很少来我的小楼，需要我的时候，会派人悄悄接我过府。只有秀梅妈妈知道这个秘密，打死她也不敢泄露。那个男人的手段她不敢尝试。
我感激他，也痴迷地爱上他。因为他的孤高清冷，因为他的寂寞凄凉。位高权重的他，常常会在夜里失眠，像小孩子一样紧抓着被角，不安地踢开棉被。
我可以为他死，也愿意做他意愿的一切，只希望他能付一些感情给我。但这始终是一种奢望。
安王爷找上我，这同样是秀梅妈妈惹不起的人。我陪他聊天唱曲，他很开心，来的次数越来越多，但也从未失过分寸。如果王爷要抱我上床悦凤楼同样是不敢拒绝的，但他呢？他会不会介意？会不会保护我？我是不愿意陪一个不爱的人的。
我试探地问他，他却淡淡地说：“安王爷？他的兴趣也转了啊，真不愧是——眼光不错，看上你了。他要什么，你就给好了。我跟王爷不是外人。”
心凉透。我看得出安王爷对我只是有些好奇的兴趣，就像逗一只罕见的波斯猫。他见了美女就眉开眼笑很随便地就抱个满怀，可他却从未碰过我，似乎只是想了解我是怎样一个人，怎样生活，怎样讨好男人。
这就是富贵闲人吧。直到昨晚，他安排了歌舞宴请北漠王子，听说萧玉臣和凌枫也跟来，才忽然变得兴致勃勃，故意当着他们的面跟我亲热。
我看得出萧玉臣神色不悦，大概看不惯我们这轻狂的样子。上次顺了那人的意故意试探他，他打了我，我并不觉得身体多痛。只是那人的若有所思让我心冷：“萧玉臣，果然不一般，先前倒是小瞧他了。”
他根本没提到我，甚至没多看我一眼，只交待人给我上药就匆匆走了。我不恨萧玉臣，他打我是因为我侮辱了他的爱。如果有人肯这样真心呵护我，万死无悔。
凌枫的眼睛一直盯着辰月有没有向萧玉臣靠近，殊不知萧玉臣盯着他和蕙兰的眼睛已经快冒火了。那天晚上他来看我，我很惊讶。他说连累我挨打，心里不安，特来送药。但我明白他也想套我的话，而我是决不会出卖那人的。
他们是主仆。所以萧玉臣待凌枫的亲切和凌枫待萧玉臣的真心似乎都是顺理成章。可我看得出他们之间流动的爱意。我对萧玉臣的为人耳闻已久，他本该清高得对我这种卑下的小倌儿不屑一顾，却大动肝火地教训了我；那人说萧玉臣是想逼他现身，可那么近的距离，我看得出萧玉臣故作冰冷高傲的外表下是掩饰不住的怒火。
我很羡慕凌枫。这个忽然窜起的少年新贵的事迹早已随着萧玉臣的战功传遍京城，听说他是萧玉臣少时捡回来的孤儿，后来入山学武，忠心护主。他也不是那些天生幸福的人中的一员啊，却幸运的得到了这样一颗高贵的心。
萧玉臣走后，安王爷对跟我一起演戏也失去了兴趣。正好秀梅妈妈递眼色，我找借口出来，才知道那人要见我。恍然想起再过两天就是除夕了，他有很多事情忙，这是今年最后一次见我了吧。
“来了？”他拉着我进卧房，王遂却通报周少爷求见。他让我先进去，我求之不得。这个周昌仗着他叔叔胡作非为也不是一两天了，看着我的样子让我恶心。逼不得已，秀梅妈妈似乎告诉了他我背后的人，他才慌不迭的撒手。
他做任何事都从不避讳我，一来我从不过问他的事，二来他绝对相信我不会背叛他。
“怎么样了？”是他淡漠的声音。
“一时失误，没杀了凌枫，误伤了萧玉臣！萧家的人来得也飞快。不过这也算出了口气，凌枫，早晚还不是我的掌中之物！”是周昌恨恨的声音。
“人算不如天算。”他轻轻地叩着桌子，问：“做得干净？保险么？”
“相爷放心，动手的人全死了，偷袭的那两个也被我下毒解决了。萧玉臣那里，用的是相爷给的‘魔鬼蓝’，正好栽到北漠人头上。相爷派人一直盯着萧府还真是没白费这功夫，这下萧玉臣就算不死也要哭丧着脸剁了那只右手！”
周昌放肆地笑了两声，我心烦意乱。我知道“魔鬼蓝”，也亲眼看到过它的残酷，更重要的是，我知道它的解药放在卧室床上枕头下的暗格……
他回来，发现我精神不对，我推搪说今天安王爷对我搂搂抱抱的让我不舒服，他也就不再追问。毕竟，我跟萧家没有任何联系；若有，也应该是怨恨。
可是那两个人却让我相信了男人之间也可以有爱。
我曾经问他，男人之间也会有爱吗？没有的话，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我这样的人？他冷冷地说，男人之间没有爱，只有玩弄和征服；因为一些男人太有钱有势，而另一些男人太贱。
等他睡熟，我悄悄拿了枕下的解药。回悦凤楼的路上，我依旧回想着他的睡颜，犹豫着如果救萧玉臣，会不会伤害他？
可是我发现，很多人都在为萧玉臣的不幸而叹息。
蕙兰吓得花容失色：“是谁要杀萧公子？他——不是有个很厉害的侍卫么？”
辰月也不住摇头：“听说至少萧公子的右手保不住了，他的箫声难道会从此失传吗？”
秀梅妈妈也叹气：“唉，凌公子忽然派人叫王爷他们走，我就知道肯定出事了；没想到——”
“妈妈，你没看见，后来凌公子还亲自来了呢！不过没进来，在门口低着头不知找什么，一路又看回去了！”守门的小丫头说。
是在找希望吧。我默默回房。
我爱他，他不爱我。我活着，延续着这孤独无聊的生活，是因为他活着，需要我。
凌枫爱萧玉臣，需要他好好活着。
没有得到真爱是一种遗憾，得到了又眼睁睁地看着它消逝，是一种痛苦。
我决定祝福他们。为了我不曾得到的爱，希望他们都能好好活下去，让我继续相信，男人之间不仅有爱，还会有幸福。
凌枫很细心。他一直守在萧玉臣的院子里，却不进去。因为他快急疯了，不愿萧玉臣看到他这副抓狂的神色担心。他找了一位老大夫检查我带去的解药，确定没事才放心地带我进去。
他把萧玉臣抱在怀里，两人神态都很自然，萧玉臣因为重获新生而微笑，凌枫因为萧玉臣的微笑而微笑，他们之间融洽和谐得让我妒嫉而心痛。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周昌的目标是凌枫，但我确信他绝不会搞错；如今受伤的是萧玉臣，必定是，他也在保护他吧。
只是我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他。我第一次破坏了他的心愿。怔怔地从萧府出来，我站了一下，毅然走向相府。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番外四 秋意迷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