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情天》心雨萌芽

28、死里逃生

　　“到前面转弯的地方我们下来。”我低声说。虽然红泪跑得飞快，但这两匹马目标太大，而且前方街道变窄，不适合马匹奔跑。只好赌一赌能不能仗着地势熟悉东躲西藏。要是凌枫一个人遇上千军万马也不怕，带着我可是个大累赘。为了摆脱“累赘”的罪名我决定斗智不斗力，听这箭声，最少有七八个人在后面。要不是某个笨蛋一时心急早射了一箭，七八个人同时拉弓恐怕我早就变成刺猬了。
　　凌枫依言抱着我跳下马，我轻声呼喝，红泪自然知道往家跑。家里人看到这两匹马空骑而回自然知道我们出事，昙很快就会找来。
　　一阵狂奔，我知道对方的目标一定是我，要是发现找错人了他们一定会走，可是这么疯狗似的紧追不放，看来是一定要我死了。

　　我听到兵刃出鞘的声音。他们的动作轻而快捷，显然是精于刺杀的好手。而我们已经避无可避，这条小巷子的前面同样传来细碎急促的脚步声，被包围了。
　　凌枫将我拉到身后靠在墙上，挡在我身前。看他镇定的样子我稍感安慰，他对敌人的判断比我精确，既然选择迎战，那就是有把握。

　　没带兵器不算什么障碍，凌枫只用了三招就一掌劈开抢先攻上的那人并夺过了他的剑。躲在他身后我偷眼看着剑光缭绕，射完了羽箭显然他们不是凌枫的对手，只是凌枫为了护我不敢离开半步这才僵持不下。
　　暗处白光一闪，一柄白刃带着破空之声划向凌枫面门。他一肘将我推开，再侧头避过。可是第二柄白刃从另一方向立即射来，似乎是算好了我们闪避的位置。我情急之下伸手推在凌枫的胸膛，一柄细小的飞刀就闪电般的钉在了我的右手上。
　　“啊——”我忍不住低声叫出来。
　　“玉郎！”凌枫瞳孔收缩，搂住我退到一边：“怎么？”
　　“没事。”我摸出一直挂在脖子里的象牙哨子用力吹响，希望昙已经带人到附近了。

　　尖锐的哨声响起，一群旋风般的黑衣人随之而来。总算昙赶到了。凌枫将残局交给他们，托起我的手腕。
　　真够狠，那柄小刀已经穿透了我的手掌，刀尖露出寒芒。看来没有一个月好不了。凌枫脸色大变：“刀上有毒！留活口！”
　　后面那句话当然是跟昙说的，我却心中一凉，毒，怎么办？

　　昙做事一向利落，这次我也见识了他的狠辣。我靠在床上让秦大夫看伤的时候，他在外面审讯。可是依旧一无所获。
　　剩下的三个活□□待，他们一共十六个人，分两组，一组埋伏在悦凤楼附近，一组在前面听暗号联络。他们接到的任务是杀掉我们——就算只杀掉一个也算，但偷发飞刀的两人他们不知道是谁，事先也没有说好一起行动，所以他们对毒药的事情一无所知。当昙确认他们没有说谎之后就很宽厚地杀掉了他们，因为经历了一个时辰的酷刑他们实在已经不像人了。
　　秦大夫却皱眉不语。他说这种奇特的毒药他从没见过，不像是本国常见之物，很可能来自外邦；但毒性之烈他却可以肯定，如果十二个时辰之内拿不到对症解药，我这只手一定会废掉不说，甚至可能连小命都没了，因为我的体质本就弱于常人。
　　我默默点头，他自行出去凝思配药了。但我想希望不大，因为秦大夫一向以医术精通骄傲自大，难得见这老头儿一脸凝重沉默不语的样子。
　　而秦大夫的医术，是绝不输于宫中御医的。他如果束手无策，那就暗示没什么希望了。
　　凌枫脸色苍白，虽然他封住了我的穴道，也只能保得毒性一时不会扩散。
　　我拍拍他的手：“对方早有准备，你别自责了。壮士断腕，大不了现在你砍了我这只手就完了。”
　　我故作轻松，其实对加入残疾人的行列还是有些胆怯的。但如果没有办法，总得保命吧？就算以后要学习左手用筷子穿衣服，也好过留个全尸进棺材。
　　那把雪亮的小刀已经拔了出来，沾着黑血静静地放在旁边的小几上。凌枫恨恨地盯了它一会儿，忽然说：“放心吧，十二个时辰，一定能找到解药的。”

　　凌枫果然是个行动派的家伙。他立刻派人通知了还在听歌看舞的龙渊一行人，让他们小心的同时也暗含责备之意；然后他立即进宫面见刚刚睡下的龙皓，急得龙皓立即把所有的白胡子御医全都赶到我这里；最后他亲自返回我们遇袭的一路，特别是我中刀的小巷，希望能寻找其他线索，却没有任何发现。

　　等他回来，我这卧室已经被人围满了。萧韵也代表龙皓前来看望，又是急得想哭，还好宁叔拉住了他。
　　“萧哥哥！”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驰英推开人群挤过来，“你怎么了？”
　　这位公主还真是待我亲切得很，只见她一脸焦灼地跪到我床边，看到我手背上紫蓝色的诡异伤口忽然大叫：“大哥你来看，这怎么像是——魔鬼蓝？”
　　镝彻跟着过来一看也是脸色大变：“不错，这正是魔鬼蓝，怎么会？萧太傅中的怎么是这种毒？”
　　“魔鬼蓝是什么？”龙渊挥手让一群御医退开，问。
　　“是我们北漠惩罚犯人用的毒药，中毒之后伤口不很痛，但是奇痒无比，而且这种无法忍受的痒麻会慢慢扩散。中毒后的特征是伤口附近呈现鲜亮的紫蓝色，如果没有解药——最后几乎是——”镝彻望着我。
　　的确，我并没觉得怎么疼痛，只是像有好多小虫子在手里面爬，痒得难受。看看镝彻忧虑的神色就知道麻烦了。
　　“那，解药呢？”凌枫上去揪住他衣领。
　　“解药是用我们北漠雪山的常青草配的，这里——根本没有啊。”驰英急得跺脚。
　　“你们身边——”龙渊斜眼看着镝彻。
　　“我们怎么会随身带这种东西！”镝彻猛然惊醒，戒备地看着龙渊。
　　“此事本王定会调查，现在还请各位太医好好为萧太傅调养。”龙渊轻描淡写地说完，向镝彻示意：“天色已晚，还请王子和公主跟我回王府休息吧。”

　　我知道镝彻心里不满，但我这次出门是公主殿下强逼的，中的毒又是他们本国货，貌似他们怎么也脱不了干系了。龙渊把他们带回王府，名为盛情招待，实为暗地软禁。驿馆那边，龙渊一定会派人翻个底朝天。
　　但我估计不会是他派人干的。如果他精明得早就准备下这么一批杀手对付我，又怎么会用自己的毒药呢？何况我也没有对他造成不利。有人嫁祸？为什么？

　　第二天，我这一番遇袭已经传遍朝野。高仰天奉命在京城搜查凶手——当然只能找到那些尸体；特命赵从武作为皇帝扈从——我怕的是龙皓再次偷溜出宫；各种贵重药品流水般的送到我府里，估计够我吃半辈子；还有很多老百姓都在为我烧香求神，因为我在前些日子给劳苦大众送了不少猪肉米面以收买人心……

　　有什么用呢？我有些茫然。秦大夫在看到一群御医之后勃然大怒，说这些庸医有什么用？只好让宁叔专门去招待一群专程赶来的御医国手；萧韵也被我早早打发回去，勒令不得私自陪伴——不，是教唆龙皓出宫；该来看望的都来过了，看也白看。天已渐近午时，几乎整条手臂都痒得受不了，也许是该下决心的时候了……
　　无聊地靠在床上，发现窗外小黑在盯着我看。人来人往的，它也吓坏了吧？还是在担心呢？挥手叫它进来，它落在我腿上，我轻轻抚摸它的翎毛。
　　忽然，它露出紧张戒备的神色，有外人的气息。我立即喝问：“谁？”
　　“我。”一个平静的声音。

　　凌枫进来，身边站着的竟是秋情。我有些意外，先拍拍小黑让它出去，再坐直身子，凌枫过来扶我让我靠在他身上，似乎根本没想到要避讳什么。
　　“你——也是来探病的吧？”我可没想过会在卧室招待一个小倌儿。
　　“不，我来送解药。”他轻咬着唇低下头。
　　我惊愕地看向凌枫，他点头，表示相信秋情。
　　“请公子相信我，也请公子不要追问我解药的来源，因为我是真心想救公子的。”秋情坚决地望着我，显然如果我不答应条件他就袖手旁观了。
　　“好。”死马当做活马医了。

　　黑色的小药丸很难吃，难闻的味道让我想吐。凌枫目不转睛地注视我的神色，秋情却神情不定地打量凌枫。这小倌儿不会看上他了吧？我心里别扭。不过伤口的痒麻渐渐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疼痛。
　　“谢谢你。”我决定尽到自己的礼貌，“我——可以为你做些什么吗？”
　　知恩图报，人家救了我当然要表示一下；而且人家是以德报怨，上次我打他可不轻。可是我心里直打鼓，万一他说要小枫去陪他怎么办？
　　谁知他轻轻摇头：“公子，我救你只是不舍得公子的箫声从这世上消失而已；如果公子珍惜生命的话，”他凝望着窗外的天空，“就继续吹奏美妙的音乐吧。”
　　我有些动容，原来秋情是出于爱护艺术家的心思才救我一命的，如此高尚的情操险些被我误会了。
　　“好，他日有缘，我自当为你单独吹奏一曲。”我微笑，望见凌枫惊喜的神色。

　　秋情默默出去。等这屋里只剩下我们两人，我立刻催促：“快，跟上秋情。”
　　“干什么。”凌枫不高兴。
　　“唉，他既有解药，跟下毒之人必有联系；他这次背叛了幕后那人，回去能有好果子吃？你跟去保护他，如果能查到幕后那人——”我不用再说下去，他就明白了：“好，那你叫昙来守着，我很快回来。”
　　他用力抱了我一下，在我右手的伤处轻轻一吻，飘然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