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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关于一夜白头 ...

  •   然而事情还没有完。

      白苍厝强撑着一口气,轻轻推开了禹以墨。

      他还有事情要做。

      哪知刚跨出一步,他双腿一软就向前跌去,禹以墨手疾眼快接住了他。

      “小白,你必须马上回禹山修养。”禹以墨脸色很难看,“你已经到极限了!不要再撑着了!”

      白苍厝摇摇头:“我还有事情要做。”

      “你要做什么你跟我说,我替你去做。”

      “这件事情必须我自己亲自来。”白苍厝目光灼然,他抬头看向禹以墨,眼里第一次漫上一点祈求之意,“我必须自己来。”

      禹以墨看着这这样的白苍厝,真是觉得心脏被千刀万剐,然而下一刻,这种千刀万剐的痛立刻蔓延至了全身,连骨头都叫嚣着疼。

      他脸色发青,环着白苍厝的力道突然加大。

      白苍厝一愣。

      还没反应过来,禹以墨就挑起了他的一缕头发。

      “这是什么……”

      禹以墨头一次带上了显而易见的颤音。

      白苍厝低头。

      那是一缕如墨的头发,只是发尾处却是令人心惊的白色,而禹以墨手上还残留着黑色的染液,一看便知,白苍厝其实从一开始并没有三千青丝,而是一头华发。

      “这是什么!”

      禹以墨声调徒然拔高。

      白苍厝却温和地抚上了禹以墨的侧脸,禹以墨原本激动起伏颇大的情绪又突兀地平缓下来。

      “先陪我去段家的地牢吧……”

      段家地牢里一片阴暗潮湿,空气都闷得让人受不了,白苍厝再度踏上这里,看着地牢内已经生锈的铁链,真觉恍若隔世。

      他摸索着来到石床边,一边寻找着什么,一边对身后沉默相随的禹以墨道:“我最后一次来这里还是我九岁的时候,那时我还叫白玱。”

      那时候,白玱受制于段齐岳,在他的控制之下,虽然段齐岳不曾对他做过什么,但是依旧让他觉得痛苦,日日活在精神折磨之下,比死亡还要来的难以招架。

      柳清玫带着两个儿子不止一次尝试逃跑,但是每次都没抓了回来,其中有一次差点成功,却因为白扬高烧而功亏一篑,那一次彻底惹怒了段齐岳。

      段齐岳把柳清玫和白扬双双关进了地牢,强迫着白玱亲眼看着柳清玫被折磨得不成人形,被挑断了手筋脚筋,而白扬的哭声直直扎进了白玱的脑海里,使得他日日不能入眠。

      母亲和弟弟就此被关押在地牢不见天日,而他也被软禁起来不能随意外出,他根本不知道段齐岳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对自己的母亲和弟弟做了什么,这种惶惶不安一直折磨着他的心神,在得到准许之后,他常常一日要跑去好几次地牢确认母亲和弟弟的安全。

      地牢里基本的桌椅都有,床是石头做的,上面就简简单单铺了一层床单,母亲和弟弟脚上都有一个铁链,每天都有人来送饭送水。

      段齐岳无非是用这种方法告诉他,他的母亲弟弟的命都在他的手里,他最好不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让他失望。

      因为他有利用价值,才会被段齐岳区别对待。

      母亲已经因为心力交瘁而躺在床上昏迷不省人事,白扬红肿着眼睛笨拙地照看他,见白玱过来,轻声询问白玱:“哥哥,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这个问题白玱无法回答。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痛苦。绝望。

      这几乎成了他生命里主调。

      刚刚被种下了子母牵引蛊的他正受着蚀骨穿心之痛,夜夜被痛得睡不着觉,痛昏过去之后还会被痛醒,他只能在清醒的时候强忍着剧痛来地牢陪着弟弟和母亲。

      他彻底认清楚了段齐岳为人狠辣的一面,也明白了就算他铸出了晴时雨,他们都不一定能活下来。

      再后来,白扬因为身处地牢精神紧张压力过大,终于病倒,原本自那次逃跑之后发高烧没好利索就被丢进了阴气浓重的地牢里,高烧再度复发,白玱惶恐,极度害怕他会失去白扬,抱着白扬不断呼唤人求着他们给白扬找大夫看病。

      只是,白扬终究没有挺过去。

      他怔怔地抱着闭上眼睛的白扬,只觉得自己的心也随着白扬一点一点逝去的体温冷了下来。

      真冷啊。

      他没有错过白扬眼底那一瞬间的解脱。

      “真好……哥哥……我再也不用害怕了……”

      原来,死亡才是最好的解脱吗?

      白玱紧紧搂着弟弟,茫然地想。

      柳清玫躺在床上,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心中恸然。

      “玱儿,你不一样,你要活下来。”

      柳清玫咬牙撑起病体,爬到了白玱的身边,用已经使不上力气手握住白玱:“玱儿,你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白玱眉眼微微一动,他抬眸,眼神空洞渺茫。

      “……母亲……”

      柳清玫再多的话都说不下去了。

      泣不成声。

      “娘,活在这里太痛苦了。”

      他的声音轻得好像下一刻就会碎掉。

      “我们解脱好不好?”

      柳清玫咬牙,咽喉里挤压出抽泣般的悲鸣:“那玱儿答应我,你要活下来,离开这里,好不好?”

      “你答应娘,好好活来,然后回来为我们报仇。”

      “……”

      “玱儿!”柳清玫声音拔高,变得尖利沙哑,语气也严厉了起来,“答应娘!你答应娘!”

      “……”

      “否则娘死也不会安生!”

      白玱狠狠一颤。

      “你答应娘!”

      “好。”

      柳清玫这才舒缓了表情。

      “我想死在我白家的剑下。”

      “我柳清玫生是白家的人,死也要死在白家铸的剑下,做白家的鬼。”

      “玱儿,你要记住,娘一点都不怪你。娘爱你。娘爱你……娘爱你……”

      昏暗的地牢内,衣着狼狈蓬头垢面的女人泪流满面,不断重复着这句话,她捧起白玱的脸,吻上自己孩子的额间。

      “玱儿,娘是爱你的。”

      画面定格,如潮水一般失了颜色,缓缓褪去。

      白苍厝终于找到了松动的石块,有些吃力地搬开来,掏出了两个东西。

      禹以墨呼吸一窒。

      那是两个头骨。

      白苍厝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他抚摸着小一点的那个头骨,道:“白扬,哥哥来接你了。”

      地牢外大雨滂沱,模糊了人的视线。

      这些事情已经终结,白苍厝脚步虚浮,走出地牢之后,只觉得,自己终于不用再撑着一个念头一过就是十年了,可是他的未来又要怎么办呢?

      禹以墨实在是接受不了这样轻飘飘好像随时会消失的小白,他从背后抱住他,无声地告诉他,他禹以墨是白苍厝可以放心依靠的人。

      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男人低沉沙哑地声音缱绻辗转在白苍厝的耳边。

      “小白,我们回家。”

      刹那间,泪如雨下。

      仿若找到了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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