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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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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笑还是暖的。这笑起来的时机也凑巧——就在你头昏恶心,分不清眼前光景吐了他一身的时候——很纵容,像是在宠一只懵懵懂懂中犯了错的宠物。性质,和一时大意让猫儿的爪子挠了一下没什么不同。
他很仔细的把你的衣衫除下,清掉秽物,替你擦身。
然后,那个晚上,他就这么放过你了。
十九
那个晚上,只是那个晚上而已。你一夜好眠,不过是他成竹在胸的反衬——你怎么翻也翻不出他的五指山了,他干吗着急?
你还不知道。你不知道的事情有很多,在这世上……
比如说,你不知道:
人一辈子里头,有许多动作是不能做的。像现在这个——这个回头。
你听闻他几声惨淡无比的短号,回过头去看了一眼,一念之差,就让你看着他头破血流的光景。你也从来不会想“该!这是他应得的报应!谁让他动手来着?!”连怎么简单的自我开脱都不会就只会“回头”,把责任和麻烦一同揽到自己身上去。
就说实话吧,凭你那一下子还能打出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来?!他是,硬抓紧了你那点怕事,使劲的折腾,料定你必有“回头”这么一出。
一念之差。不忍舍人一条性命的一念,不敢惹出麻烦的一念,一辈子犹豫无定的一念,原来你就是这样万劫不复的!
你给他的声音吓得六神无主,回了头奔往他身边去,满世界的找能给他捂上伤口的东西。“哧啦”一声布帛裂,你就着自己的衫子撕下往他头上缠去,缺了一大幅的袖在你身上造出一身破败的效果,大半截细瘦的臂挂着零零星星的布从头上绕过去了——你想在他脑后打个结,先把汩汩流的血给止一止:来不及想你亮给他的是什么。一个大破绽。
也许很多人都弄不明白,包括她自己在内:他那股凶险的欲望是从哪里开始的。
难道就是这半截青白细瘦的手臂?!这猜测已不仅是荒谬而已了。
可,若不然如何解释呢?他毕竟在你醉得一塌糊涂的那晚放了你一马。那晚你已然是他砧上鱼、案上肉,全身都是大破绽,只“待宰”而已。而他居然满不在乎的放了你!
也不知是谁太天真了——是她,还是你?想想看,高门大户的石家长公子,十八岁上,什么风月都见识过了。他算到死都算不上是个多情种,一辈子只动过两次真感情。他啊,他把这两次一股脑的砸到你身上去了。他找你,他等你,他为你抗住整个庞大的石氏家族,他为你不肯娶妻生子视天地正途如无物。那,他找到你的时候,你以为你还跑得了么?
他把你叼在双腿中间,出声就是冷冷飘飘的威胁:“行之……你想看我死是么?那别跑啊,完事后我给你把刀,你往我脖子上那么一划……血啊……慢慢慢慢的流,你就看到了,多好……”
你被他满头满脸鲜血制造出来的效果惊怕了,不,应当说是又急又怕——你每每不知该如何脱身,到了死结上,你也不是驯顺羔羊,也会拼了死力去护自己。可他们总知道打蛇随棍上,轻轻就捏住了你的七寸:
你爹当年便是这般鲜血淋漓的死在你面前的,那年,你只得三岁。十几年了,那血带了股铜锈味一直新鲜在你的记忆里,底层。三岁的孩子能懂什么?是,三岁的孩子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生离死别,不知道天伦已无,甚至不知道伤心。但,三岁的孩子会在下意识里把“味道”藏起来,他知道“怕”了。知道这味道里的危险,他会恐惧,恐惧后是照样是三岁孩子的反应——没有任何反应能力,或者是说是暂时“忘记”了该如何反应。
这是你三岁那年得来的伤,一辈子好不了,伤在那里,破绽便从那里漏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