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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一身释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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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夏微热,空调声在房间里吱吱地响,女子不反抗,不配合,由着大汗淋漓的男子折腾。
男子不甘心,用舌尖不停地挑动女子的,希望得到回应,手往下游走……女子闭了眼,把男子当成了别人。
女子在轻晃的床上一直闭着眼,只要她闭着,就不用识破这个人。
范严伦配合锦珠,虚情假意也没关系,他得到了她,这是不可争议的事实。当他再次见到她时,是在三月底,她来看局长。
他本来想好了所有的词,要为那次的错事道歉,不料,锦珠竟主动到他家过夜。
她关了灯,钻进了被窝,那晚,他是清醒的。
销魂的一夜,几次春宵都不够的。
锦珠的心思猜不透,范严伦也懒得去猜。他不能只和她做露水夫妻,在局长举行简单的婚礼仪式之后,他准备对局长提起此事,他认为,只要局长同意,锦珠必会同意的。
可惜,他没挑准时机。
平城突然出事,整个国家陷入了巨大的悲哀中。上至官僚富家,下至平民百姓,大家对日军的大面积侵略,感到惶恐不安,所有人每日议论最多的就是战事情况。日军眼看就要南侵,那么沪上很快就遭殃,不过,有的人倒不怕,觉得沪上租界多,日军不敢侵犯。
无论相信不相信,秘统局的人收到了一个重大消息,日军很快会攻占沪上城。秘统局人心惶惶时,魏治明最关心的是否能抓到那个日本女间谍。他从锦珠的调查结果中,找到了线索,此人诡计多端,又狡猾透顶,他若不先铲除这个祸害,政府的情报就会通过她的手传到日本军部。
闻庆言来了沪上,曾任办公员的孙耀英也悄悄来了沪上,下榻某某饭店......看着电报上的话,魏治明折好电报纸,交到锦珠手里,“她终于现身了。”
锦珠跟踪此女子两年,没有抓到一点蛛丝马迹,为此,她曾调查了女子周边有关联的人物,还是毫无收获。不过,看似不关联的事却又有着奇特之处。女子只是一个贫困学生,怎么净认识些金陵的官员。
就着这条线,锦珠一直没放弃对女子的追查。魏治明从另一个情报人员口中听到孙耀英的名字,再合着锦珠的报告反复研究,目标死死钉在孙耀英身上。
“从伪政府中查出了这个人,哥,你看像不像她?”锦珠把相片放在桌上,魏治明拿起相片仔细端详,一个年少的东洋女子身穿粉红和服,脸上化了艺妓的特定妆。
“哥,她的妆过于浓艳,怎么看都不像一个人。”锦珠把一张孙耀英穿着白蓝相间的制服相片和艺妓相片摆在一起研究。
“间谍会化妆技巧,你我不都用过吗?何况,她那时……应该比现在的孙耀英小很多,可能还在日本接受训练......”
“我记得哥还赞过她好看。”
“美丽的女人出现在政要身边就不正常了......”魏治明收起照片,抬起手腕看了看指针,“对了,今晚回家吃饭,你姐......知道你回了沪上。”
霓裳坐在沙发上,摩挲着左手手腕上那道毫无规则的疤痕,一遍又一遍。一晃这些日子过了,表面上,她已经从前些日子的阴影中走出来,实际上,她防着魏,防着自己。
就怕哪一天,又被假象所蒙蔽。
芸姨上楼给她捎来了好消息,锦珠要来家里吃晚饭。
霓裳听了果然心有所动,精神一震,立即穿戴一新,吩咐芸姨准备几样食材,她要亲自下厨。
芸姨不晓得霓裳为何一听见锦珠就面色大改,就好像遇见了什么喜事一样,好不振奋。
之前,锦珠待霓裳并不好,两人唱得是哪出戏?
七月的沪上,到了晚上,也有些炎热的,不至于要披一件长袖外罩衣,但霓裳穿了。
她要让妹妹感到脱胎换骨的自己,要让妹妹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这是她赎罪的方式。
她一直守在柴火旁,看着大铁锅里的云耳烧猪肉,蒸汽沸腾,白雾下的菜色极佳,让人垂涎三尺。不知是香气让她有了食欲,还是亲人?出院以来,她吃任何一样东西都是同样的味道,毫无味觉。
当锦珠和魏治明并列出现在那栋洋楼外面,她从楼道上正好瞥见,一种违和感重新在心中冒了出现,锦珠上回突然找到她的事,萦绕心头。
霓裳迎了出去,魏治明一如既往的走过她,径直走进了内厅。霓裳不以为意,只是当目光落在锦珠身上时,难免有些心疼。
才过了多久,锦珠越发憔悴,她不应该再为魏治明担心。他已经控制了对吗啡的摄入,尽管还无法中止,但霓裳知道以他的意志力绝对可以。
那么,锦珠到底为什么难过?
忽然,楼下的一盏吊灯照亮锦珠的全身,她难得穿了一件露颈连衣裙,锁骨一览无遗,也正是如此,被霓裳发现端倪。
“锦珠,你来了。”霓裳犹豫地靠近了一步,刚想要去挽住锦珠,锦珠连忙避开她,“霓裳小姐,许久不见,这向可好?”
依霓裳看来,锦珠如此客套虚张,便是不想让魏治明深入了解她们之间的渊源。她心中凄笑,他和她是夫妻,生活在同一住所,却形同陌路。
她依旧睡新房,他睡书房。
两人拉开的这一段距离,不知何时才能修复。
“我还好,你呢?”霓裳露出关切的神色,“锦珠,你看起来精神不太好。”
“如今适逢国之大乱,谁的精神当好?”锦珠的眼神一低,延绵到前方的一处,忽地又说,“最近时局动荡,人事变幻,局长心力交瘁,你多照顾他一些。”
锦珠的一言一行,让霓裳逐渐看个清楚,“我会兑现承诺的。”锦珠欲走,被霓裳拉了住,“我希望你也能。”
锦珠的唇边浮现一丝苦笑,你找的人其实一直在你身边,你四周瞎找又有何用。
“或许......”锦珠反手抓住了霓裳的左手手腕处,霓裳哼咛了声,表情痛苦,那些狰狞的疤痕被人看见时,霓裳难堪至极。
锦珠却是目瞪口呆,她从来不知道,事态会发展到这个地步。这个被她怨恨,诅咒的亲姐姐,当真曾用行动来结束自己。
对视良久,锦珠才撇过头,一滴眼泪悄悄落下,“或许你很快就会见到他。”
三人的用餐极无趣味,不过是霓裳为两人分别添菜,添饭,其他时间都是在静寂无声中渡过。
当锦珠的竹筷伸入那几碗菜肴时,霓裳停下手中的筷子,紧张地两眼盯着锦珠,直到锦珠与她对视,她才匆匆收起眼色。
品尝了一大半时,锦珠忽然开口了,“芸姨的手艺越发好了......”她的脸上带着贪恋乖巧,让霓裳听了,呆呆地怔了住,连筷子从手中滑落都未。
“锦珠小姐,这几道家常菜是夫人吩咐的食材,亲自下厨做出来的,你夸错芸姨啦。”芸姨正好端了一壶柠檬冰水上桌,听了锦珠的话,连忙解释。
这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桌上的一对陌生姐妹都无语凝噎,默默低下了头。她们共同拥有的温暖和欢乐的回忆,曾几何时,还残存在脑中。
是谁唤醒了沉睡的记忆?
锦珠满是心事地看着挂着淡漠表情的局长,哥,我们都下不了狠心,这就是我们致命的弱点。
送走了锦珠,霓裳跟着魏治明亦步亦趋地上楼,她在他准备进书房之前,终是出声制止。
然而,魏治明却还是悲哀莫于心死。她永远只关心其他人。
“你放心,我很快就会安排她出来。”魏治明关上门之前,特别期盼她能阻止,或者直接从他的背后抱住自己,让他无法轻视她。可惜,她什么也没做。
他们又有了一种尴尬的境地,但却不是敌人了。日寇踏着他们的铁蹄踏进了国土,侵犯国权,杀戮同胞,曾经的敌对再不是敌人,而是战友。大敌当前,恩怨必当全然放下,正如他们一样,从敌人到夫妻,又从夫妻到熟悉的陌生人。
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他们之间摈除了那些敌对的障碍,所剩的就是客气和疏离,唯一把两人牢牢联系在一起的就只有锦珠了。
锦珠并不后悔,是她再一次把锦夕推给魏治明,因为,她很清楚,不管是锦夕还是霓裳,魏治明需要的只有她们。
她夜夜承欢的时候,常常让自己的心灵被厚纱蒙蔽,让眼儿呼吸被香氛吸引。这般,她也能假装欢愉,假装在爱......
三人相聚的那一夜过后的第三日,魏治明接到江云生的电报,他立刻在一大沓的下批文件上逐个签署了“无罪释放”四字。
当他完成最后一张文件时,把笔轻轻地掷到桌上,双手撑着桌面站起来,盯着墙上的江云生看了一眼,最后又挪到那幅书法之上,心情豁然明净。
这幅书法是他写的没错,却是老师连谨所授。老师教他大将征伐,建立战功,而他走上了另一条道路。
其实,若不是身份的调换,他或许根本没有资格做连谨的学生,更没有机会遇见江云生,那么,就算拥有一番宏图大志,又当如何实现?
他之幸,于老师,之不幸,于魏治明。
如今再看此书迹,他挥笔之景云然于前,豁然挥洒,笔落遒劲,当时的他多么意气风发,老师多么的欢喜。
不再与同胞为敌,现在的他一身释然。
老师也会高兴吧,说不定会对委员长的看法改观,两人从此讲和也不定。心情旷达的时间稍纵即逝,随之而来的是阴云密布的战事近况。
几个要塞大城相继失陷似乎在向华南的各省市在宣告,日军就要践踏着民族的鲜血和国土,一路南下......
一个战事部署的无故泄露,使日军加快了南下的步伐,华北一破,沪上城就岌岌可危......魏治明昨日开了一宿的会,沪上区域的行动组,情报组,潜伏组……全部被召集回署,开会的目的是:如何擒拿日本女间谍孙耀英。
最后,各组具体安排落定之后,魏治明拳头击在桌上,人也跟着站起来,他面色肃穆威严,说道,“现在我命令,各组人员听从组长指挥,根据我们掌握的材料,按计划立即开展行动!要抓活的!记住了?”
众人齐声领命。
之后,他留下了各组组长,嘱咐他们,切不可在闻庆言的面前抓捕孙耀英。江云生要给闻庆言这个国防部长留点颜面,他只能照做。
潜伏数年的毒蛇终于出洞了,魏治明早已等得不耐烦,他走到会议室的一方墙面面前,拿起一支红笔,在两张相片上分别划了道“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