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久月深》浮霜微凉

58、宫

　　储秀宫的布局是宫里独一份的，没有什么主殿侧殿之分，只分了东南西北四个院落。平日里倒是人不多，除到了选秀之际。
　　东边的院落是储秀宫里掌事嬷嬷、执事宫女和黄门们住的地儿，南边、西边和北边三个院落则是住着大选小选中通过复选的秀女们。
　　百里醉月住的是南边的院落。
　　一进的院落，坐北朝南，又分了东边、北边、西边三所厢房，一所厢房又各有五六个阁间不等。
　　此番复选是进了一百七十八位秀女，除了每个厢房的首间外，其余阁间都住了四位秀女。
　　这位公孙涟姑娘与百里家三房的夫人公孙氏是同出一族的，但并非同支。公孙氏乃是庶支嫡出，而公孙涟却是嫡支嫡出；从身份说来，公孙涟倒是要高上一些。
　　虽然那日里她朝百里醉月示了衷心，然公孙涟毕竟是大世家里嫡出的姑娘，她不过是即墨弈阳为百里醉月寻找的一个识时务知事物的“室友”罢了。
　　接下来的日子基本可以算是风平浪静，每日的安排都差不离，上午统一由管事嬷嬷教导宫规礼仪，下午却是学习抚琴作画一类的雅兴事物。
　　之余抚琴作画，百里醉月是完完全全不会的。
　　她在即墨弈阳身边十五年的日子里，他从未想过让她学习这些，她自己对这些也不感兴趣，自然也不会主动提出来。
　　她幼时倒是有过即墨弈阳抚琴给她听，但他发现她对其兴趣不大之后也就止住了。作画这样的，她也就知道即墨弈阳作画的手法是不错的——如今他书房里还存放着他每年亲手为她作的画像。
　　宫里总是有那么一些不成文的规定，储秀宫也不例外。比如，三个院落的东厢房首阁间住的姑娘们。
　　南边院落里是百里醉月和公孙涟。
　　公孙一族虽然在天泽帝后宫里并没有进人，但是抵不住他们一族这三代里出了一个太贵妃、三个亲王妃、四个郡王妃和两个二品诰命在身的侯夫人。
　　至于百里醉月，众人眼里，她嫡亲的姑母是宫里的育有泰郡王的棉贵妃娘娘，且她还甚得帝后娘娘的青睐——自然也是需要巴结的。
　　西边的院落住了闻人家和长孙家这一代嫡出的姑娘。
　　长孙家嫡长女长孙悠悠四年前便出了阁，如今这个是嫡出的五姑娘闺名唤依依的。
　　北边的院落则是有拓跋家和欧阳家嫡出的姑娘。
　　欧阳家一直是依附于拓跋家的，族里嫡出的大姑娘就是安郡王府上的欧阳侧妃。此番选秀送进来的是嫡出的八姑娘，与欧阳侧妃同出一母的。
　　拓跋家的十二姑娘则是拓跋侧妃同出一母的嫡亲妹妹。
　　不说旁的秀女们，单这五个姑娘也均是世家里送进来，冲着逸安王府世子正侧妃的位置而来。
　　即墨弈阳是亲王世子的身份，按例是有一个正妃两个侧妃的规格；待他袭爵之后，后院里还有四个庶妃的位分可供世家们指望。
　　这些宗室的后院，世家们自然是要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
　　虽是传闻即墨弈阳有一个一直养在身边的姑娘，据说就是传闻中那个“越少”，世家们也知晓大概无论逸安王世子娶谁家的姑娘作正妃，成婚后几年里后院还该是那个越少一枝独秀的——是了，世家里哪能想到一个在外抛过头露过面的姑娘作正妃？
　　即便是意料中会出现那种情况，也挡不住各世家抱着侥幸心理将家里的姑娘送进即墨弈阳的后院，谁又能保证即墨弈阳会一直不变心呢？
　　男人嘛，总是喜新厌旧的。就算是与正妻感情极好，也须得多些女人为府里开枝散叶才是。
　　便是帝京里盛传与长孙氏伉俪情深的逸安王即墨安义，早些时候后院里也是有一个侧妃两个庶妃，不然即墨天利和即墨天明又是怎么来的？
　　在诸位秀女或跃跃欲试或犹豫不决的时候，储秀宫迎了淑德公主身边一等掌事宫女唤浣玉的过来。
　　储秀宫的掌事嬷嬷姓熊，本身是伺候过太后娘娘的——不然也不能被众人唤一声“嬷嬷”——自然熟悉这些个有身份的宫女，闻言也迎了出去。
　　浣玉冲熊嬷嬷福了个半礼，笑道：“给嬷嬷问安，冒昧过来打扰嬷嬷了。”
　　“不打扰，不打扰。”熊嬷嬷回了半礼，“浣玉姑娘过来，可是公主有什么吩咐？”
　　宫里单称呼“公主”时一般指的是淑德公主，对于淑仪和淑容两位公主时则是在称呼前加上各自的排行或封号。
　　这也是天泽帝特意允许的指令，意在从地位上区分开嫡出与庶出的女儿。
　　“正是了。公主一贯与百里家六姑娘交好，如今有几日不见了，便让我过来嬷嬷这边。还望嬷嬷行个方便，寻了百里六姑娘与我一道儿去椒房殿才好。”
　　“合是应该的，哪里有什么不方便？我这就同姑娘一道儿过去南边院落的东厢房。”
　　“谢过嬷嬷了，待会儿与百里六姑娘一道儿回公主那儿时，我一定与公主说道。”
　　“劳烦浣玉姑娘了，这边请。”
　　百里醉月没少见浣玉，淑德公主身边一等的玉洁冰心四个宫女她都是常见的；每回淑德公主来阆苑寻她时，身边总要跟着四个中的一两个。
　　自然她也知道这是专门给淑德公主培养的心腹，是以与同坐的公孙涟打了个招呼便随浣玉一道儿过去了。
　　这个点儿早就过了椒房殿请安的时辰，棉贵妃与德妃却还都在椒房殿。
　　见了百里醉月过来了，德妃只掩住了眼底的深意，棉贵妃倒是带了笑，微微冲她颔首。
　　“给帝后娘娘请安。”百里醉月上前几步，福身道：“给棉贵妃娘娘、德妃娘娘问安。”
　　“快免了。”即墨氏让韵书给百里醉月在右下首看座，正对着左下首的棉贵妃。
　　德妃倒是极少见百里醉月的，除了两三次在大年初一的宫宴见过百里醉月与淑德公主同坐一桌，倒是未曾在别的场合见过她；当下笑道：“这边是棉贵妃姐姐嫡亲的侄女儿了？长得与棉贵妃姐姐虽只是像了两三分，却也是个美人胚子。”
　　“娘娘谬赞了。”百里醉月客气地回道，并不抬头看过去。
　　棉贵妃又与百里醉月说道了几句，即墨氏便道：“好啦，小七那边正急着让你过去呢！就不让你在这里陪我们说话了，去吧。”
　　百里醉月闻言行了礼，跟浣玉一道儿往偏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