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久月深》浮霜微凉

55、笄

　　百里醉月的及笄礼是在宫里举行的，宗政史上并非没有这样的例子，例如当今的帝后即墨氏就是其中之一。
　　然这样的安排却也是明明白白地透出一个意思——百里家六姑娘日后身份是极贵重的。
　　当年的即墨氏，是先帝天越帝早早地看重要定给下一任储君作宗政未来的国母的，给她在宫内办及笄礼的恩赐也是为此——彼时当初争位的四个皇子连还是郡王的天泽帝在内都未娶正妃。
　　只是天越帝迟迟未下旨为自己的儿子们赐婚，直至驾崩。即墨氏是天泽元年选秀入的宫，一朝册为帝后，朝内多数人猜测是天泽帝为了不违先帝遗旨，只有少许的知情人士知晓天泽帝还是郡王时就已经倾心于即墨氏，天越帝亦是属意传位与他。
　　即墨氏进宫时已经年近二十，这迟来的四年，可不就是天泽帝为了直接给她宗政最贵重的地位而硬生生地拖了下来。
　　朝内众人也是从天泽帝即位后这二十来年的椒房独宠才看出些门道的。
　　如今即墨氏身为帝后，又有皇恩在身，自然是贵不可言。
　　至于这位百里家的六姑娘，身份上怎样才能算是贵重呢？
　　天泽帝膝下四个皇子，除了二皇子安郡王宗政莫文外，余下三个均是正妃侧妃齐全的。
　　安郡王明显是没有争位希望的。
　　诸世家众人不免将注意力放到了逸安王世子即墨弈阳身上——这位的后院可是空虚至极——却也有人想起了传言中一直被逸安王世子养在身边、如今还同世子一道居住在阆苑的那个姑娘，再打量了家中族内适龄的嫡出姑娘，各有各的思量。
　　既然地点定在了宫内，那么久不可能按照规矩“择亲姻妇女之贤而有礼者为正宾”，正宾一职由帝后即墨氏担任。
　　赞礼是庆国公夫人慕容氏——慕容一族与即墨家交好，慕容氏又是即墨氏的手帕交——赞者则为安郡王妃雅和公主；有司虽只二人，却为淑德公主和蜀安郡主。
　　蜀安郡主的封号是御赐的，“蜀”字与“淑”字语音相近，由此可见圣宠在身。
　　其父霖亲王虽非天泽帝一母同胞的兄长，但到底是一贯站在他这边的，天泽帝上位后对其也算是重用，加封亲王爵位并赐其唯一嫡女蜀安郡主封号。
　　本应是在百里家家庙举行仪式，但迁地宫中，百里醉月又非宗室女，自然不可能在帝皇庙举行仪式，是以仪式定在了清心殿——天泽帝、即墨氏邀请云翳道长等人见面或为国祈福的地方。
　　宗政的笄礼分为开礼、一拜、二拜、三拜、加礼、醮子、聆训和揖谢，共八重。
　　所谓礼者，天地之序也；乐者，天地之和也。
　　奏乐自然是不能少的。
　　乐者乃宗政有名大家，奏的是《高山流水》等特选曲调。采用的是琴、筝和弦的方式。
　　开礼，各宾客至其位，唯有即墨弈阳毫不避讳地站在了左上位——正毗邻百里醉月即将受礼之处。正宾与赞礼以盥洗手，于左阶就位；庆国公夫人慕容氏率先上前，扬声道：“各宾客就位，笄者至。”
　　乐声起，百里醉月为首，淑德公主与蜀安郡主一左一右托着托盘缓步过来。
　　她只着了绣藤蔓的浅绿色曳地裙和嫩黄色的小杉，腰间一如既往的紫色锦稠嵌弯月形白玉饰品的腰带。
　　众宾客的眼神随之而动，唯即墨弈阳眼里只有一人。
　　百里醉月看过去，迅速地勾了一个笑示给他看；然后以盥洗手，于左阶就位。
　　因着百里醉月父母俱亡，是以尊长的位置是由百里贺所坐。天泽帝自然不会出现，然正宾乃帝后即墨氏，上首位则空悬。
　　百里贺与百里博二人居右下首位，然后依次是第五继辉、云翳道长、百里泊等人。其下站着的则是以百里家嫡长孙百里洛月为首的七个哥儿，再来便是第五家里百里醉月的表兄弟姐妹们。
　　一拜，百里醉月面向尊长位，行正规拜礼，以示感念尊长养育之恩。
　　二拜，百里醉月面向即墨氏，行正规拜礼，以示尊重与敬念之意。
　　三拜，百里醉月冲着宗政开国帝王的画像，行正规拜礼，以示传承祖国永不背叛的决心。
　　加礼，慕容氏上前三步，冲天地行福身礼，待见百里醉月跪于软垫上，方道：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然后慕容氏取了淑德公主手中托盘里的笄簪为百里醉月佩戴，再取了蜀安郡主手里托盘所盛的外裳替她套上。不得不说，饶是见多识广的慕容氏在见了那笄簪和外裳时也是吃了一惊。
　　笄簪暂且不提，外裳却是锦衣轩和玲珑阁选出的共九位能工巧匠合力一个月才完成的作品，当得天下独一无二的称号。
　　下一步是醮子。
　　即墨氏向着西边，慕容氏奉上酒，百里醉月不动，即墨氏接过醴酒，走到席前，面向百里醉月，念祝辞曰：“甘醴惟厚，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她闻言行了拜礼，接过醴酒，跪着把酒撒些在地上作祭酒，然后持酒象征性地沾嘴唇，再将酒置于几上。
　　至于聆训，则是由百里贺念言几句，百里醉月回了“儿虽不敏，敢不祗承！”又行了拜礼方罢。
　　最后是揖谢。
　　百里醉月上前至正殿中央，依次行揖礼于：即墨氏、慕容氏、乐者、淑德公主、蜀安郡主、尊长亲朋、诸客。
　　待礼毕，便是宴席，宴席在庆和殿，乃专司庆典宴席的宫殿。
　　按理而言百里醉月是要出席招待女客，但在公众举办的及笄礼总是有些与众不同的，且男宾处不见即墨弈阳的踪影，女客处自然也不会见百里醉月的踪影。
　　即墨弈阳在宫里自然是有他自己的宫殿的，其中又可见其圣宠由盛。
　　四位皇子出宫建府前是合住在乾元殿的，然即墨弈阳却是独居坤元殿。
　　此刻，即墨弈阳便同百里醉月二人立于坤元殿的正殿里。
　　镜前，即墨弈阳一手从后拦着百里醉月腰肢，另一手则是缓缓抚过她绾成揽月髻及垂下的些许发丝，久久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