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久月深》浮霜微凉

48、正

　　见到安郡王妃也就是大平雅和公主的时候，百里醉月有一种出乎意料又意料之中的感觉。
　　回忆起在大平的时候，百里醉月确定自己曾见过这个女人，而且不止一次。
　　是三次，都在大平的都城。
　　第一次是在桐云观，万人祈福的大年初一。雅和公主并没有摆出公主的架势，带了两个贴身伺候的人到了桐云观。
　　本来百里醉月也不会注意到她，但是她和伺候的人闯进了属于她的那块地方。
　　无论到了哪个地方的桐云观，后山小竹林及最近的一个院落定是为她备好了的。那一块地方一般情况下是不允许任何人踏入的。
　　概因大年初一那日桐云观的人实在太多，观内道童人手不足，没把住进后山的小径，这才放了主仆三人到了竹林里。
　　雅和公主身上并没有皇家公主的傲气，发现自己误闯了他人之地后诚心诚意地致了歉，匆匆带着人离开了。
　　第二次是在食为天，康安帝庶出兄弟敏亲王的嫡长子——封了世子的上官觅在食为天三楼定下了星字雅阁。
　　那日，百里醉月恰好在隔壁的雅间用膳，中途刻意地开了通风孔，听了几句对话。离开时正撞上雅和公主带人进星字雅阁；猜到她大致亦是宗室的姑娘。但因牵扯不大，便没在意。
　　第三次却是在玲珑阁，雅和公主要为母亲买养颜的面脂，却挑了两份添加了完全不同的花汁的面脂；从包装的盒子上，一份比另一份要精贵不少。
　　百里醉月猜想她大概是宗室庶出的姑娘，大致生母身份也不低，并没有养在嫡母膝下；或也是亲近嫡母的。
　　今日在安郡王府见了她，百里醉月也确认了之前的猜想，也感叹一句二人缘分不浅。
　　“我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下再次见到大名鼎鼎的越少。”雅和公主的面色看上去不错，看着人的眼神褪去了曾经的单纯，多了几分深黯，一边说着一边挥手让身边伺候的人都退了下去。
　　“王妃安好。”百里醉月在她的示意下坐了，却没去碰方才侍人上的茶水。
　　“若是你不介意，可唤我一声雅和。”雅和公主柔声道：“比起这个所谓的郡王妃，我更愿意自己还是那个大平的雅和公主。未至宗政的时候，母后、母妃及姐姐都是这般唤我的。”
　　大平有五个公主，嘉和公主上官宁是皇后许氏所出的嫡长公主，雅和公主排第二；或是因了静妃膝下只有一个公主，其家族也未站位；康安帝并不算无视她，嘉和公主与许后待她都算是不错的。
　　是以，她直接唤嘉和公主一声“姐姐”倒也是情理之中。
　　“雅和。”百里醉月从容以对，道：“退去了下人，莫非只为了与我说说话？”
　　“确也如此。”雅和公主看着放在自己身边那个襁褓中的婴孩，带上了温和的笑，道：“过来一年的时间了，除了你，我再也找不到一个愿意真心同我说话的了。”
　　从始至终，她都是以你我相称，并未摆公主或是郡王妃的谱。她今年也不过十七岁，为了两国的盟约远离故国，嫁到了这个注定了不会幸福的郡王府上。
　　“说来你也别觉得我奇怪，当初桐云观初见你，我便觉得你可亲可近。”
　　百里醉月闻言微微颔首，回道：“我可以当一个倾听者，出你口，入我耳，不会有第四人知晓。”
　　雅和公主眼底闪过一抹疑惑，下一刻联想到宗政里权势胜过皇子们的那个逸安王世子，又思及听闻的传言，咽下了欲出口的话语，神情却更加生动几分。
　　“你知晓的，这座郡王府于我们母子而言不过是落脚之地罢了。在我之前，府里已经有一个膝下二子一女的拓跋氏掌着中馈，如今我虽进府，但也不过是与其争庭相对罢了。我刚有了身子，中馈便在云落院了；随后不到两个月的日子拓跋氏也传出了喜讯，然府里也并未有什么改变。”
　　云落院是拓跋氏的院子，比起正院来并不差什么，除了些许规格外，或者能说云落院比起雅和公主所住的院子更像是安郡王府的正院。
　　“如今拓跋氏即将临盆，若她再有一子，这府里大概也不会有我们的立足之地了。麟儿的洗三宴上，发生了一些事情，让我不得不害怕。”
　　雅和公主嫁过来时就做好了无宠的准备，是以，即便是新婚第一个月安郡王只在自己院子里待了七天，却宿在云落院十七日；甚至自己传出喜讯后，安郡王独宠拓跋侧妃两个月至她有了身子还每月有半数的日子过去云落院；她都未曾有什么想法。
　　但这并不代表着她能眼睁睁地看着有人来害自己的孩子。
　　所以，她今日特意找来了百里醉月“谈心”。
　　“安郡王到底还是知晓何为正统的，虽是不喜于我，也未曾亏待我们母子。我估摸着，他大概还会给我一个孩子；呵！你说这人偏宠拓跋氏吧，他还得做出一副这般模样来。”
　　“前些日子御医给云落院的诊出是个男胎，安郡王当晚就喝醉了，可惜的是拓跋氏害喜，所以他去了淳于氏的院子。淳于氏进府多年也未站稳脚跟，院子里的事儿我总能知道一些。”
　　百里醉月听到这里眼神倒是变了一变，淳于氏几个月前报了病逝，那时正逢她养伤期间，即墨弈阳不让她多管这些闲事。
　　眼下听来，这淳于氏报病逝的日子却是可以跟这个时间对上了。
　　雅和公主却突然止住了话头，用手轻轻地触了触儿子的脸颊，眼里闪过一抹坚决。
　　她抬首与百里醉月四目相对，道：“郡王他，和韩威有联系。”
　　此话一出，百里醉月微微愣神，诧异不是话中的内容，而是雅和公主竟然能下此决心。
　　“汇金道上有一家名为常春楼的酒楼，还有一家小倌馆，我相信世子会乐得知道这些消息的。”
　　在众人眼中，即墨弈阳都是坚定无二的忠君党，自然雅和公主也是这么认为的；而且雅和公主还知道一些旁人不知晓的事儿，比如：当初百里醉月是被韩威人射伤的。
　　“那么，雅和。”百里醉月总算开口，语气却依旧平淡，正如众人眼中的她。
　　她道：“你想要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