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恍惚之间

8、练摊

　　四月来了。
　　最近几天，李正阳都会早起一刻钟，先和乖仔在家吃饭，天色蒙蒙亮时出门，六点五十到美术公园。
　　今年的丁香开得早，在三月底就把公园西南角浸润得清香四溢。一片丁香林几乎不做修剪，任其自由伸展。花枝浓密，白紫相融，像是天女打翻了一盘刚调好的紫色水彩，把雪白的云泼洒成一幅抽象派的浪漫写意作品。
　　李正阳兜里收着皮带绳，双手绕在脑后，一边嗅着氤氲花香，一边迈着长腿在丁香树下踱步。向来安静的乖仔，此刻也会在附近小跑，不时低头嗅地上掉落的花瓣，或是用爪子扒拉路边的兰草。
　　十分钟里，看天色变化，看春日朝阳给丁香水彩打上一层透明的暖色调。
　　七点铃响，再牵着乖仔走入逐渐熙攘的街道。

　　开店日常事毕，严医生递给李正阳现金。
　　“昨天让远山文印给平海设计了新传单，印了五百张。你现在去取，这是余款，然后去DW购物广场找健馨的张德坤。今天借愚人节，那边搞了个“爱玩耍”的主题活动，不少商家在现场租了摊位，借机宣传促销。健馨也摆了个，说可以顺便帮平海打广告。你把传单带去摆上，看看现场情况如何。要是效果好，下次平海也可以考虑。”
　　拍拍乖仔的头，李正阳独自领命下副本。

　　在检查站找NPC领…哦不，在文印店找人取了一摞散着油墨味的传单，赶到购物广场。
　　今天周三，此时活动现场人还不多，大多数摊位仍在布置中。场地中央立起一个约三四层楼高的充气拱门，拱顶有“爱玩乐游园会”的醒目字样，门身印了鲜艳的彩绘，有捉迷藏的小孩、举单反拍照的情侣、握游戏手柄的青年、扛着鱼竿的中年男、坐在瑜伽球上的女子。这几个人物形象的特大号看板分散在拱门周围，将场地划成五个区，分别是天真童年、浪漫甜蜜、游戏数码、休闲娱乐和健康活力。
　　李正阳犹豫片刻，先到健康活力区转了一圈，然后在休闲娱乐区的边缘找到了健馨宠物生活馆的摊位。和旁边自行车专卖店比，这边简陋得令人发指。前面一排三张桌子，桌底几只纸箱，旁边三把椅子，背后一条健馨的横幅，两边看板上各有一猫一狗坐镇，列出了店里针对猫狗的各项服务。
　　张德坤是健馨长得最周正的小伙子，就是嗓门有点大，带点周边县市口音。一看到李正阳便站起来冲他挥手：“嘿，李哥！”
　　两人把箱子里的宠物粮、玩具、食碗、狗带之类的摆上桌面，再放上两沓宣传单，就彻底没事了。两人傻坐着玩了会手机，吹着冷风，感觉有点凄凉。
　　过了一小时，给店里汇报情况，便被叫回去一趟。回来时左手牵乖仔，右手拿了一张骨头花型的桌布。把乖仔供在中间椅子上镇场，桌面铺上红底骨头桌布，两人又开始无聊。
　　旁边搭了个不小的椭圆舞台，两边有斜面缓坡可供上下。周围放了好几辆酷炫的山地越野款、城市骑行款，看得心里有点痒。
　　到中午饭点，大多数摊位都基本完工了。此刻两人的肚子和心情一样空荡荡的没底。李正阳给乖仔喂了点饼干，起身去买猪排饭。
　　回来两人把头埋进桌上的猫狗粮堆里，就着热腾腾的姜汁红茶，大口吃盖饭。乖仔馋得不行，又赶紧给它加了一袋生鲜包。
　　除了守摊的，此时现场几乎没什么人。
　　就在李正阳收拾完最后一块猪排，纠结要不要来杯沙冰时，广场的商城正门口出来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挺眼熟。高个的是名中年西装男，双手插裤兜，步子迈得飞快。矮了近一个头的可不正是衡浩宇，穿着件学院风黑毛衣，搭条深蓝牛仔，紧跟在西装男身旁。
　　工作日还来逛街，很闲么。李正阳一边收拾饭盒一边想。
　　那两人先直奔中间的拱门，还挺仔细地研究了一会，然后到各区几个大的摊位走马观花一番，最后消失在浪漫甜蜜展区。
　　李正阳抽抽嘴角，要不要这么明显。然后去买了两客芒果糯米冰。

　　下午四五点开始，人流渐渐多了起来。有些摊位开始放音乐，各种叫卖吆喝声此起彼伏。三张桌子的摊前门可罗雀，两人一狗又闲又蔫。
　　旁边来了几个壮高个，沉默地往那一戳，马上吸引了几个捧着奶茶路过的女学生。一个领头模样的人看了眼表，吩咐人开了音响灯光。霎时空空的舞台上灯光闪烁，动感音乐隆隆作响。不一会四周便围了薄薄一圈人。
　　宠物店的两人干脆也把注意力转到旁边，等着看好戏。
　　等到周围的人又添了两三层，壮高个们竟然开始脱衣服。等到脱得只剩紧身短袖，人群已经颇为骚动。短袖上印着某某健身房的字样，原来这些都是教练。精壮的教练们一人骑一辆，在愈发动感的音乐声中轮流上台。周围人越来越多，教练在台上停车摆姿势秀肌肉时，人群中不时传来几声尖叫。
　　李正阳干脆站了起来，半是羡慕半是嫉妒地看着。
　　到活动高︳潮，那个群众呼声最高的教练干脆脱了短袖，观众的热情似乎让人忘记了四月夜晚的寒气。
　　十点收摊。李正阳心满意足抱着还剩大半的传单，带饿得前胸贴后背的乖仔回家宵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