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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三十四章 梦魇缠绵 ...

  •   听闻了苍黎子和梦迦的往事,小语对苍黎子和梦迦双双散了仙魄一事总算略有些释怀。她想过斐子隐,苍黎子散了仙魄一事他必定早就知道,想起那日他气定神闲地翻阅佛经,想来应该是早已释怀。她也暗暗想过,她和斐子隐之间若没有隔着俗世仇恨,以这同门师兄妹的身份倒是无碍他们在一起。
      但前提是,他们之间没有隔着俗世仇恨,以及,她爱他时他也爱她。
      想到这两个前提,她就烦闷得想要拍拍自己的额头,这分明是两个无法达到的前提啊!胡乱想了一番,小语终是在屋前的石头上坐了下来,正欲打坐之际脑海中便浮现出苍黎子和蔼的笑容,她吸吸鼻子、及其不舍地唤了声“师父”。终究她不似斐子隐他们,那般看得开。
      从石头上起身回屋已是明月高悬,小语看着那轮依旧明亮皎洁的月亮,又忆起了栾树林中秦易和她共度的追月节。想起秦易,又不免一阵难过,因为亲人般的他死后连遗体都不存,而她却连仇人是谁都不能确定,即使确定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许是入睡前想起了秦易,那日夜里秦易竟出现在小语的睡梦中。
      在小语的梦里,秦大哥如生前般黑发如绸,黑衣如墨,他牵着小小的自己穿梭在深栾林中,拼命地向前跑着。深栾林却像迷宫一般,怎么跑都跑不出去,身后的风吹倒大树,树枝划破他们的背。
      “丫头,快跑,你快跑。”秦大哥使出最后的力气大手一挥,将自己甩到两丈开外。
      “秦大哥!我不要离开你,秦大哥!”无论自己怎么往回爬,都无法回到秦大哥身边。她惊慌地看着秦易满脸的鲜血滴滴答答落在土里,被血染红的手颤抖地伸向她,口一张一合像在说些什么,小语却听不清,她的眼里只有秦大哥的鲜血随着他的嘴巴一张一合而肆意流出。
      他在说些什么?他究竟在说什么?那口型,说的是谁的名字?
      她不解,任性地哭喊着“秦大哥,你不要死,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可是她还是看到秦大哥消失在自己的面前。
      然后,她看到斐子隐出现在秦大哥消失之前所在位置的后边,满脸愧疚地对她说:“对不起。”
      这样的梦循环了一次又一次,占据了一整夜的睡眠。醒来时小语已泪流满面,她止不住地抱紧双膝埋头呜咽。
      斐子隐,你为什么要杀了秦大哥?我就剩他一个亲人了,你为什么要杀死他?为什么!我恨你!我恨你!小语抱着双膝的手紧紧地掐住膝盖,却还是止不住因情绪激动所带来的颤抖。
      过了许久,哭累了也渐渐清醒过来,小语抬起头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开始有些分不清真假。

      镜世殿的梨花纷纷扬扬,不时有几片花瓣落到发愣的小语的手背上,将她拉回现实。但她总是发愣,已经连续五天做着同样的梦,她不由有些心慌。
      已有些许日子没有去颠世殿,亦没有见过斐子隐,小语的逐尘苑随着小语的发愣显得亦发幽静。一天夜里,从梦魇中醒来的小语无力地蜷缩在床角,被汗水浸湿的手指深深地掐入手掌,指甲深陷,鲜血渗出,尖锐的痛感使她得以保持清醒不至于继续坠入梦魇。就这样蜷缩在床角,等到手掌中的痛感变为适应的麻木,她又坠入梦魇中。
      自有记忆以来,最痛苦的事便是看到秦大哥在自己眼前消失,而这痛苦的一幕近来只要她一闭上双眼便一遍又一遍地重演,她真的快崩溃了!这些梦一定是秦大哥在提醒她,斐子隐便是她的仇人,她不能忘记这件事!
      再次见到斐子隐是在堂庭掌门的登位大典上。大典之日,斐子隐仍着一袭白衣,白衣上墨莲静静绽放,他笔直地立于堂庭主峰的前殿,目光淡然无悲无喜地接受主殿前众弟子的参拜,周身渺渺银紫色的仙气使他看起来愈加飘缈绝尘。小语在斐子隐的右前方行参拜之礼,她不自知地悄悄抬起头看他,待到眼神恰好与他相遇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对视之时他微微蹙起了眉头,这表情只一瞬便消失了,却还是落入她的眼中。小语连忙低下头,沮丧地想着:那天救了自己的少年真的是一场梦吧,或许陪他煮茶的日子也是一场梦,更或许堂庭也是一场梦,梦醒了,她还会回到深栾林看秦大哥烤栗子。
      烤栗子,小语撇撇嘴:眼前这个高高在上的堂庭掌门,也曾为她烤过栗子呢。可是他与她之间短短几年的过往,怎么越发不真实了呢?他真的为她烤过栗子吗?
      想得入神,待到斐子隐轻轻的叫唤声伴随着他如霜的双手出现在小语面前,小语才回过神来,她迷惑地看了斐子隐一眼,又看了周围众仙一眼,才发现只她一人仍行着参拜之礼,不由一窘连忙站了起来。这样的场合都能走神,真的是丢人啊!
      斐子隐收回双手,看着她通红的耳根不由莞尔一笑,立时便听到站得近看得清的弟子皆倒吸一口气的声音。
      她却还没发现,仍旧红着脸嘟着嘴低着头,进行着第二次的走神。
      翌日,小语走出房门便看到斐子隐立于她房门口的梨树下,一夜不受梦魇纠缠的小语看起来脸色不似昨日苍白,斐子隐暗暗放下心,轻轻唤了声“师妹”当做打招呼。
      “……掌门……师兄。”这称呼真是拗口!小语有些疏远地在她三步远的地方停下来。
      “师妹还是唤子隐师兄便可。掌门,不过是一种责任罢了,师妹便不要时刻提醒子隐这份责任了。”
      “师兄有事?”她有些反感他一如既往礼貌谦和的语气,甚至觉得有些……不耐烦。
      “嗯。”他昨夜忙着商议仙盟首座的登位大典,想起她苍白的脸色又万分记挂,子夜赶过来时她已睡下他便在外面守了一夜。
      关心她,算是一件大事。
      “……师父仙逝,师妹还须看开。”昨夜站了一夜,他思前想后猜想小语脸色不好可能与师父仙逝有关,便开口想要安慰开导。
      “有劳师兄挂心了。”嘴里说着感激的话,脸上却没有多少感激的表情,反之有些烦躁。
      小语将斐子隐引到不远处的凉亭中,刚一坐下,她便又低低地说:“小语到堂庭已有数载,期间承蒙师父教导,还有师兄师姐的照顾,小语甚是感激。”她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一株梨树,她跟斐子隐曾经共饮莲花酿便是在那棵树下,她有些无力道:“只是小语实在是无法放下心里的俗世仇恨,注定难得仙道,还请掌门师兄准小语离开堂庭。”她努力说得平静,这些日子的梦魇几乎让她无从否认与斐子隐的家仇,她愧疚自己没能将师父传授的修心术修好、没能看破俗世家仇,她恨不了他,却也不能爱他,便只能离开他了。
      “因为子隐?”
      小语低头不语,若是抬头再对上他的双眼,怕是自己宁愿死在梦魇中都不愿离开堂庭了。
      气氛顿时变得沉重,最后小语忍不住大声冲着斐子隐几近吼出来:“对对对,就是因为你!因为你所以我要离开这里,我要去一个没有你的地方!”
      斐子隐衣袖下的手握紧了拳头,他想要说清楚一切,问出口的却是:“倘若那个人,不是子隐呢?”如果我说我没有行那些罪孽之事,你可愿意留下来?
      小语猛然抬头看着他,倘若那个人不是你,我可以留下来吗?留下来,爱上你了,是不是最后还会黯然离开?
      看到小语眼中的迟疑,斐子隐终究还是轻而无力地说:“师妹若执意要离开……子隐……准就是了。”终究还是不愿提起往事,提了又将如何?她对自己已无心了。自己之前不否认她口中的罪行,只为留她,可是不否认,也是留不住她,现在自己否认了,还是留不住她。
      怎么可以这样?自己只能成为她离开的理由,却不能是她留下来的理由。
      “多谢。”他的一句准许彻底冷冻她内心方才还汹涌澎湃的情绪,他准自己离开了,可是,一种失落感顷刻间淹没了整颗心。关于堂庭,关于他,真的只是一场梦。没有秦大哥,她真的就只是孤独的一个人。
      斐子隐徐徐走到不远处的一株梨树下,弯身捡起一片梨花瓣,藏进衣袖间。
      一片香瓣一伤心,长夜风凉独冷清。今日花落又见卿,拾得香瓣缺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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