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还在继续》越长岭

34、惊

　　随着王一萌放假归来后的“倾情加盟”，“摸底活动”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王一阁的人身自由程度也从“打折”变成了“粉碎性骨折”，虽然店长整个白天都会在店里面扮哀怨装颓废，但这却丝毫没有影响到精神愉悦等着看好戏的店员们以及干劲满满围着王一阁打转的王家人。
　　莫小帆努力撇清和周围的关系，不想让王一阁的这件事情与自己产生太多的瓜葛，不想遭遇宝妈太多的纠缠式追问，为此特别增加了待在公司里的时间。虽然已经很明确拒绝了王一阁的提议，表示自己不会帮着她一起来瞒住父母，但是这每天在公司里“变相加班”的滞留却还是契合了最开始的想法，王一阁不是出现公司的门口，就是守在后院所在的巷子口，非常有耐心的等着自己下班，然后一起回家。
　　手机在桌上振动着，屏幕亮起而后熄灭，短短的几秒钟。莫小帆面无表情地掠过上面一闪而过的时间数字——23:48，转过头向窗子的地方望了望，这是王一阁给出的讯号，她已经在等她回家的讯号。收回目光，重新盯着黑屏的手机，不带一点杂质的色彩，浓重的让人倍感压抑，莫小帆感觉这些天身边周遭好像出现了一个黑洞，环绕着自己，强大的引力让人无法自制，就要失去理智，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王一阁那晚的突然提问，呼之欲出的答案被自己死死地卡住在口中，整个人因为突入而来的冲击，绷紧的弦，微微颤抖着，渗出的汗侵染了刚刚洗浴后的身体。太过浓烈的惧怕困扰着自己：害怕被厌恶，害怕就连默默守在一边的资格都会失去，沉重的感觉让人艰于呼吸。
　　“新手机用的还顺手吗？”
　　突兀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响起，心惊肉跳的莫小帆仰起头看着倚在自己桌子边的黄先森，缓缓地叹了口气，“吓到我了，你怎么无声无息的？”
　　“不是我无声无息的，”黄先森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了下来，“是你想事情想得太入神。怎么还不走？”
　　“你不也没走。”
　　“我现在不走是为了将来能够走得更远，那你呢？”
　　莫小帆静静地看着黄先森，两人对视一会后，双手揉了揉有些麻木的脸，后仰靠在椅子里，“我这几天心绪不宁，总是怕做错什么事。”
　　“是因为楼下的那个人么？”
　　莫小帆双手握住自己的脖子，看着又开始振动发亮的手机，说话的时候表情有些呆滞，“我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她遇到了她认为对的那个人，每天晚上…都会，都会和我说他们之间的进展…今天在手机里聊了什么话题，今天在什么地方见了面，今天在一起做了什么事情…”莫小帆红着眼眶面带笑意看向黄先森，“我觉得他很体贴，很懂得女孩子的心思，没想到他大学的时候读的也是金融，他也喜欢打网球，也爱北海道的温泉…”
　　黄先森拉过莫小帆的手臂，把她拥在怀里，听着她断了呢喃，听着她的哭声在自己肩窝处微弱地响起，压抑的抽泣让心阵阵的发疼，放在肩膀上的手明显感觉到对方瘦削的有些过分。黄先森撇了眼又亮起的手机，点开信息栏，王一阁发来的短信：
　　小帆，该下班喽。
　　小帆，我在楼下等你，回去有事和你说啊。
　　小帆，今晚很忙吗？还要多久？
　　看着怀里哭得很专心的人，按了几个键后，黄先森放下了手机。

　　“今晚我不回去了。”王一阁盯着屏幕上的字，抬头看了看还亮着灯的窗口，想了想，找出莫小帆的号码拨了过去，没等一会就接通了。
　　“小帆，你在哪？”
　　“小帆已经睡了，最近工作比较忙，她有些疲劳过度。我是黄先森。”
　　意料之外的男声让王一阁反应慢了半拍，直到对方报出自己的名字，才回想起刚刚对话的内容，“哦，那小帆在你那里？”
　　“嗯，你找她有什么事情，等到她醒过来我会转告的。”
　　“啊，哦，没，没什么事情…”
　　“那我等她醒了，让她回个电话给你。”
　　“…好，好的…等一下！”意识到对方要挂掉电话，王一阁赶忙发声阻止，“你们在哪里？”
　　“在我家，要不然这样，我喊醒她，和你说几句？”
　　“不…嗯，你喊她吧。”脱口而出的否决被自己掐断，改变主意的王一阁耐心的等待着。
　　“我，我在大黄这里，你自己先回去吧。”
　　“你生病了怎么不早和我说呢，嗓子哑成这样，到底是哪里不舒服？”急促的提问，藏在里面清晰可见的关心，得来的却只有电话那边的沉默，“小帆，你怎么了？”
　　“…我明天会回去的。”
　　“那个大黄，你们在一起…”
　　“我累了，明天见。”
　　挂断的声音传了过来，王一阁再次仰起头看向那个光亮的地方，心口一阵阵的收缩发紧，握着手机的手掌心在发烫。
　　可能是自己的状态太过灰败，爸妈没有如往常的询问行踪，只是应着说莫小帆还在加班；贝贝也只是好奇地看了一眼，然后继续追着剧。王一阁关上门后，觉得力气好像一下被抽空，呆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莫名的沉闷让她拉了拉领口，调低了空调的温度，而后整个人趴在桌子上，视线一一扫过上面的物品，思维却飘到了刚才的那个突然挂断的电话上。
　　莫小帆说她与大黄之间是纯粹的同事爱，莫小帆说她对大黄一点感觉都没有，莫小帆说无论她喜不喜欢大黄都对自己没有影响。可是现在得知，已是深夜却待在一起的两人，心中怎么会有种闷闷的感觉，从外面约会回来的心花怒放一瞬间被不知什么原因产生的愁绪所取代。这样让人无法理解的心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烦闷焦躁的王一阁微微坐直，胡乱翻弄着莫小帆的书本和文件，漫无目的毫无章法的打乱书桌上固有的摆设，等看到整洁的地方变成一团糟的时候，似乎闷气得到了一点点的发泄，长长的吐了口气，站起身去了浴室洗澡。
　　活动了几下手臂和脖子，王一阁瞅了眼零乱的书桌，翻了个白眼，龇了下牙，骂了句“笨蛋，”然后认命的收拾起来：打散的文件重新放回文件夹，抽出的书籍回到原有的位置，倒下的台历被扶起立在桌边，坏掉的手机摆放在记事本的上面——手指触及了按键，屏幕居然亮了起来。王一阁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拿起手机，滑动解锁了界面，点了几个软件，呃，运行正常，真没想到这手机居然还有自动修复的功能，王一阁笑了笑，随手点开了信息，看了几个人名，目光停留在“大黄”上面，迟疑着踟蹰着。
　　咬了下嘴唇，把手机扔进了抽屉里，关掉床头灯，转身扑倒在床上，打了个滚，把枕头放在脸上，展开双臂，呈十字架状的姿势陷在床里。
　　已是后半夜，还有几个小时天就要亮了，新的一天就要开始了，昨天会过去，发生在昨天的事情也就会过去，总会有人哭有人笑有人烦扰有人喧嚣，日子就是这样一天一天过的，所以你还在纠结什么，担心什么，害怕什么。
　　灯光再次亮起，抽屉被拉开，手机被拿起，信息里的对话一条一条的被翻动着，从不甚熟悉的工作内容到日常的琐碎杂事，从对公司现状的不满到自身情感的归属，两个人聊天的话题范围还真是广泛。一开始的强大好奇心逐渐消退为兴致缺缺，再到现在看到最近一条信息的震惊，整个人定在原地，也只不过是短短的一两分钟之间的事情。
　　王一阁反复看着短信的发送方，分辨着发送状态所呈现的颜色，最后确定了那条信息是黄先森发出的，是他发给莫小帆的。
　　“这么喜欢她却不告诉她，一直守在她的身边，你不难受么，你到底在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