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伦敦吸血鬼（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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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船上是一段无聊的日子。
可怜的奥彭肖先生从来没说过自己有晕船的毛病，从开船那一刻开始就处于失魂落魄的状态，到现在只能靠乔纳森和范海辛架着到甲板上来透透气，不过他还算硬气，每次朋友们打趣让船员放艘救生小船下去送他掉头回英国，他都拼命摇头，只是没法说话。对晕船这种事医生也没有办法，只能简单指导我和米娜照顾他一下。乔纳森开玩笑说把亚瑟扔下水去再捞上来他就准保不晕船了，当然遭到了医生严厉的反对。当这对未来的夫妇好容易把奥彭肖拖回房间去的时候，望着海的医生长叹了一口气。
“这能怪谁，”我说，“你非要用激将法把这个可怜人拉进来的。”
“我不担心这个。”他说。
“我以为吸血鬼的克星在特兰西□□亚的时候他们都会落荒而逃呢。”
“我建议你现在别开玩笑了，安杰拉。”他转过来看着我，“你上次见到吸血鬼是什么时候？”
“就是跟你巧遇的时候。”
“之后就再也没有了？”
“没有。这种生物是很稀有的。”
医生笑了笑。我们两个都想起了当时的情景。本来我把自己的秘密瞒得很圆满，直到一年前在一些奇怪生物的地下聚会上，一位习惯了人类社会生活的吸血鬼带来了一个吸血鬼们都害怕的人类朋友，约翰范海辛，老熟人撞了个正着，彼此都很吃惊。他从来不知道我是个女巫，我也不知道他业余还从事吸血鬼猎人工作。于是我们保证互相保守秘密不告诉其他人。那场酒会因此格外有意思。带他去的那位吸血鬼是我在这世界上见过的第一个，也是见过的唯一一个吸血鬼。他没有介绍自己在人类社会的身份，虽然他很久以前就放弃了伤害人，但有时候人会反过来成为他的威胁。但是我得承认，只此一面，他给我留下了非同一般的印象。
“你走神了，安杰拉。”
“想起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你很好奇怎么消灭吸血鬼吗？”
“我只是担心他会对伦敦的人造成长期威胁。”
“你也并不是人。”
“这可不能一言以蔽之。”我说，“我一直认为你们都是我的同类。”
“哦，那我明白了，如果他也不伤害任何人，你也就不会一定要与他为敌了？”
“当然没……可是这可能吗？——哦哦我想起来了，还是可能的。”
“这我就放心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才是业余吸血鬼猎人。”
“但是你也没忘了我还有几个古怪朋友。”
“你认识他？”
“我希望认识他。”
特兰西□□亚是个美丽的地方。我远远地就感受到那个城堡有灵性。
我相信范海辛教授更希望只有我们两个去，但是疑虑重重，既想多找几个人封住城堡所有的通道万无一失，同时又不太放心带着三个普通人闯吸血鬼的巢穴，尤其是米娜可能还会需要别人的保护。虽然就我对她的了解来看要是吸血鬼跟她照面大家还是保护吸血鬼更人道些。纠结之下，乔纳森帮医生拿了主意：
“行了，医生，都已经走到这儿了，怎么能在最后关头抛下我们呢！我和米娜还从来没见过吸血鬼啊。”
“对，这是实话，从来没见过。”米娜加了一句。
“那好吧朋友们，你们要记得现在开始就没有回头路了。”
我们站在山上望向远处的城堡。那里仿佛常年覆盖着阴霾。我难以形容自己现在的感受，因为有一种不符合现状的预感让我时刻想欢呼雀跃。
我怀疑自己走错路了。
朋友们在医生的安排下分头行动，亚瑟奥彭肖壮着胆子单独走一路，乔纳森和米娜走一路。约翰范海辛假装和我同路，待大家分散开之后就和我分开了。我们互相都知道对方是不会有危险的，另外三个凡人反而需要格外警觉。其实我有点奇怪为什么医生会放心让他们自由行动。正常来说，在这种情况下人们应该聚集在一起共同抵抗最为安全。除非医生确定吸血鬼的目标不是他们三个。
我站在黑暗的大厅里借着月光隐约能看清城堡上下的阶梯。这时候我有点懊恼自己为什么早没想通这么简单的一个问题。医生有充足的理由保证吸血鬼不会袭击三个普通人。没有吸血鬼会愚蠢到攻击范海辛。事实上他有充足的理由相信，吸血鬼的目标是我。
那天夜里吸血鬼只出现在了我的房间。这里的民间传说中说，满月是德古拉伯爵出现的时候，如果当时我仔细看，也许能看见他在夜空中变成一只巨大的蝙蝠飞走了。他出于什么原因必须要见我，甚至连大蒜都不能阻拦他。这个原因医生明明清楚得很，却在我面前装作同样困惑的样子。我现在大概可以说是他特意把我骗到特兰西□□亚来和吸血鬼见面的了。难道这位吸血鬼猎人还有个如此要好的吸血鬼朋友吗？
哦，我怎么能忘了。他当然有。
就在这个时候我感觉到楼上有动静，一个冰冷的存在正在向这边靠近。我仰起头来，望向螺旋上升的楼梯。空气突然变冷了，我不由得把外套拉紧裹住肩膀。那个修长的黑色身影出现在月光里，一只手搭在楼梯扶手上，一动不动。我感觉到他在盯着我看。
“需要点光亮吗，维斯特拉小姐？”
一个深沉而冷静的声音。和我头脑中想象的一样，更重要的是，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期望太久导致的幻觉，和我记忆中的也一样。
他抬起手来打了一个响指，大厅里所有的烛火突然都亮了起来。我一时间眼睛有点不适应，本能地低下头去用手挡住了脸。大厅里安静了一小会儿。
“我该怎么称呼你，先生？”我忍住了先问他“为什么在伦敦闯进我们的房子”这个问题的冲动，照常遵循基本礼节。对方沿着台阶走了下来。我克制着自己站在原地不动，直到他走到离我不到五码远的地方停住。我放下手。抬起头来注视着他。和记忆里的一样。高挑瘦削，面色苍白，薄嘴唇隐忍地合着，一双鹰一样的冰凉的灰眼睛。
“上次和医生一起见面的时候你没有告诉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先生。”我说，“你看到我之后就躲开了，可现在你却叫得出我的名字。这显然不公平，先生。”
“确实不合适，小姐，我很抱歉。”他慢慢地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就这样自然地聊了起来，“不过也许有件事可以让你心里平衡一下，维斯特拉小姐。”
“你为什么一年后又悄悄跑到伦敦来找我们——或者找我吗？”
这个直接而突兀的问题让他露出了类似痛苦的神色。他把脸稍稍别过去了。
“不过先生，其实我更希望你从门口进来。”我说，“我记得你，从上次见面之后我一直记得你。”
“那么就对不起了，维斯特拉小姐。我本以为我们两个扯平了的——现在看来我还是欠你一笔。”
我们两个都静静地回味了一下刚刚这段有些晦涩的对话。他依旧躲避我的眼睛。不可思议。
“看看我们在干什么，”我说，“一年前可以面对面的时候互相回避，什么也没说，然后却要精心策划一次如此荒唐的会面，而且到现在为止没有说过任何明确的话。你不想说点什么吗，先生？”
“我印象里女巫是永生的。”
“我也记得吸血鬼是不死的。”
“一二百年就足以让你厌倦了。”
“我现在希望永生能再长些。”
“安杰拉，我是说……”
“如果你觉得尴尬的话可以不用说，先生，我知道。”我说，走近他把手放在他冰凉的手指上，“最荒唐的是我还是不知道应该叫你什么。我不想叫你伯爵，德古拉是个可怕的名字……不过那没有什么关系，现在随便想一个都行——我可以叫你歇洛克吗？”
这个问题似乎不需要回答。他突然掀起黑色的斗篷，裹住了我依然微微发抖的双肩。
“放开，先生。”
“怎么了？”
“你忘了，你靠得越近我越冷。”
“真的？”
“假的。”
吸血鬼抬起灰眼睛，望向微笑着的黑发女巫。
好了，女士们先生们，现在没什么问题了。
（不，其实还有一两个小问题要解决）
问题一
“我真佩服你啊，老伙计，”约翰范海辛晃了晃杯子里的酒，“一房子的大蒜都没能拦住你。”
伯爵一言不发，用黑色斗篷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有这么一天呢。”医生加重了“永远”两个字。
“没记错的话，你和范海辛夫人也有这么一回。”
“我和梅丽可没这么富有传奇性。”
伯爵不置可否。
“你可是真的吓到可怜的乔纳森了。”
“不，医生，相信我，那家伙连魔鬼都不害怕。而且我并没想真的伤到他。”
“只是想把我们骗得团团转？我第一次听说就知道是你。没有人能单枪匹马逃得出吸血鬼的古堡，一个几百年没沾过人类的血的老家伙除外。”
“你真是不可限量，医生，”伯爵仰起头来有点居高临下地看着范海辛，“真没法想象有一天没有你我该怎么办。”
“在见到你之前我怀疑人是否真的有灵魂，现在我相信了。”医生拿起酒杯说，“那么就不用担心有一天我自己会消失了，对吧。干一杯吧，老朋友，为了我们两个老家伙，为了你和安杰拉。”
问题二
在欧洲旅行的维斯特拉一家终于要度过海峡回英国了。已经是麦克默多夫人的米娜和她一起等在码头。再没有任何希望能追求到安杰拉的亚瑟奥彭肖出于朋友情分也去了。范海辛医生早已又踏上旅途，未能在场。安杰拉对如何向家里坦白伯爵先生这个事情十分发愁，而且势必要牵扯出她自己是个女巫的事情，现在还没有解决办法。不过这都是后话。维斯特拉一家下船的时候，迎上去的朋友们惊奇地看见走在夫妇身边的那个年轻人摘下帽子，落下一头明亮的黑发，在阳光下露出一张可爱而秀丽的脸。奥彭肖几乎愣在当场。
“维，维斯特拉小姐，我记得你说过你只有一个弟弟……”
“我什么时候这么说了？”
“你不是叫他小维斯特拉先生吗？”
“哦，那是因为她从小像个男孩子，所以我们这么开她的玩笑。她是我妹妹，露西维斯特拉，人很好，可惜就是跟我合不来。你要……”
用不着安杰拉说下去，奥彭肖已经向光彩照人的露西迎上去，而她也回复了一个柔美的笑容。
“怎么样，安杰拉？”米娜推了好朋友一下。
“有史以来最完美的大结局。”安杰拉推了回去。
两人都暗自祝愿露西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和她们两个一样。
作者有话说
第139章 伦敦吸血鬼（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