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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第一百零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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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柏之跟杜繁歌吵了一架,憋了一肚子火,出了碧照楼,转身即去了云起轩。
到了云起轩,却不见樱柠,问了小微才知道,樱柠在后院的空地上练舞。小微正要去请她回来,萧柏之却摆手止住了小微,自己举步往后院去了。
时近黄昏,残阳流霞,夕照如锦。后院林间的空地上,樱柠一身窄袖长裤练功衣,在漫天的绮霞中飞腾挪跃。回旋之时,她瞥见萧柏之慢慢踱步而来,远远地冲他微微一笑,手中动作并未停顿,依旧舞得风生水起。
萧柏之也未出言相扰,于边上驻足观看,耐心等候。
斜阳草树里,樱柠身影蹁跹,如彩蝶,若惊鸿。有着行云流水一般的飘逸,又如风拂垂柳一般轻盈。
萧柏之默然凝望许久,原先满腹的郁气渐渐随风而去,嘴角慢慢地弯出了一抹恬淡笑容。岁月静好,芳华刹那。这一刻,他真心希望时光能就此停驻,浩瀚天地只剩一个他与她,安然相守,直至地老天荒。
然而,这样的愿望对于现实来说总是过于奢侈。一舞即罢,樱柠朝他走来,一边拿袖子擦着鬓角的细汗,一边吟吟笑道:“今日可叫萧大公子久候了。你别生气啊,我今天跳得比较有感觉,就不想停下来。”
萧柏之从袖袋里抽出汗巾来,帮着她细细地拭汗,“想跳就跳呗,我等一会儿没什么关系。怎么突然想起来练舞了?”
“整天这样胡吃海喝的,再不动一动,身上都要长膘了。”樱柠嘟着嘴嗔道。
萧柏之痞痞一笑,“长点肉好。抱起来才舒服。”
樱柠瞪他一眼,手肘一横就顶了过去。萧柏之一把抓住她的肘弯,顺势一拽便把她拉进了怀里。两人笑着抱着闹作一团。
打闹了片刻,直到小微奉茶过来,两人才罢了手。在树下的石凳上坐下,樱柠一面整理散掉的发髻,一面问道:“方才你过来时脸色似乎不太好,有什么事吗?”
萧柏之跟樱柠一通玩闹,早已把那桩糟心事忘到了脑后,眼角眉梢俱是盈盈的笑意。此刻听得樱柠发问,面色立即颓了下来。可他也不愿拿这种事来惹樱柠生气,当下只闷闷敷衍道:“没什么,不过是衙门里有些事不顺。与你无关。”
樱柠嗤的一声轻笑,“是为云散真人的事吧?”
萧柏之一讶,“你都知道了?”
“当时随你娘在园子里伺候的又不是一个两个的,且那云散真人嗓门也不小,想不知道都难。”樱柠捣鼓了一会,没能把发髻收紧回去,索性解开了一头乌发,重新盘髻,“你没注意到么,今天云起轩里的人少了许多?云散真人的话一出来,那些人吓得什么似的,一个个赶紧告假躲开了去。”
萧柏之这才留意到,今日的云起轩比起往日来,确实冷清了不少。他愤愤然一拳击在身旁的海棠树上,骂道:“这群狗奴才!那些跑掉的,告诉他们不用回来了!明儿我就让田嬷嬷把他们一个个的都开销掉!”
“那倒不必。趋吉避祸,人之本性罢了。若是换成我,说不定跑得更快。”
望着樱柠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萧柏之有些忐忑起来,“樱柠,你别听那牛鼻子老道胡言乱语。什么八字犯煞,孤鸾寡宿,全都是放狗屁!我一个字也不信。”
樱柠手在头上盘着发髻,眼睛却带着笑意斜斜乜着萧柏之,“其实,我也觉得云散真人说的未必没有道理。你想,我六岁时苏家就遇上满门抄斩这种事,全家只剩下我和娘亲二人。可后来,娘也死了。慧四娘,我的恩师,英年早逝。还有老皇帝……他也算得上是我夫君吧,最后不也是死于非命。所有与我亲近的人都没个好下场。所以,或许那道长说得对,我就是个孤鸾寡宿之命,会给我身周的人带来厄运。”
萧柏之听得脸都黑了,劈头盖脸呵斥道:“你胡说些什么?这些谬论也能信?苏家惨案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与你有什么关系?你娘自戕,是因为中了七王爷的毒,不想拖累你。慧四娘,为七王爷所害,到底是你连累了她还是她害了你,这还不好说呢!至于先帝,早在遇见你之前,御医就断言他年寿有限,有没有你,他都是活不长久的。别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往自己身上扯!别人乱嚼口舌也就罢了,不许你自己这么糟蹋自己!”
樱柠被臭骂一顿,却毫无怒色,悠悠然取了碧玉簪子插到头上,仍笑吟吟地看着萧柏之道:“鬼怪之说,虽然玄乎,却也不是全然不能相信。要不然,你又怎么解释,我们两个怎么会穿来这里?这世上总有一些事是我们解释不了的。我看,为保险起见,你最好还是离我远点,免得惹祸上身。”
萧柏之闻言愈是恼火,腾的一下站起身来,跨前一步将樱柠一把拉起来,紧紧地箍在怀里,“我就偏要跟你挨近了,怎么着?”他恶狠狠地说道,蛮横的脸上写着赤/裸裸的挑衅,“老子就不信这个邪!什么阴灵,什么凶煞,有本事来找我啊!”
樱柠仰脸看着他,嗤嗤轻笑,“话可别说得太满。要是哪天真的被恶鬼缠上了,哭都来不及。”
萧柏之直直地望进她眼里去,一字一顿地说道:“樱柠,哪怕你真的是什么天煞孤星刑克六亲的,我也要跟你在一起!就算被你克死,我也心甘情愿。”
这一瞬间,樱柠内心最深处有一根弦轻轻地动了一下,一颗心顿作绕指柔。她眨了眨眼,眨去蒙在眼上的那一层水雾,故作轻快地笑道:“谁是天煞孤星啦?那臭道士算的根本不是我的生辰八字,谁有那个八字谁才是天煞孤星。”
萧柏之再次讶然,“此话怎讲?”
樱柠冲他嫣然一笑,“你忘了?当初我是被人牙子张大娘拐卖来的,那张卖身契也是她找人做的假文书,上头的生辰八字自然也是她信口编排的,怎会是我的真实八字?”
萧柏之愣了一下,随即领悟过来,抚额大笑,“对哦!我怎么没想到这一茬?我就说嘛,那牛鼻子道士怎可能这么灵验,连生辰八字都算得出来?”笑了一阵,又假意唬道,“你既然早知这一点,刚才干嘛不早说?还拿那些奇奇怪怪的话来套我?嗯?”说着,脸色一板,作势就要打。
樱柠笑着躲闪开去,“萧大公子饶命,小的以后不敢了。”
两人正玩着闹着,忽然院门处传来一阵喧哗。萧柏之的小厮阿信上气不接下气地奔了进来,“大公子!大公子!出事了!小公子……小公子掉到井里去了!”
萧柏之脸色骤变,冲过去抓住阿信连声急问:“这怎么回事?怎会掉进井里?有没有叫人去捞?”
阿信喘着气答道:“具体情况小的也不清楚。我过来时已经有人在打捞了,大少夫人让我来给大公子报个信。”
未待阿信说完,萧柏之已一把推开了他,拔腿便往门外冲去。樱柠紧跟其后,边跑边喊:“柏之,等等!我也去看看。”
萧柏之蓦地一个急刹车,顿住了脚步,回头对着樱柠仓促说道:“你别去了,在这里等消息就好。杜繁歌与你不对盘,去了恐要生事。”
听他这么一说,樱柠只好收住了脚步,“那我就不去了。有什么消息,你派个人过来说一声。”
萧柏之胡乱点头应下,旋即风一般地冲出门外去。
一路风驰电掣。待他赶到的时候,阿团已经被打捞上来,虽然惊吓得不行,但所幸抢救及时,性命无虞,不过虚惊一场。
原来,黄昏时候阿团吵着要到园子里玩。平常都是他奶娘带他出来的,可今日恰逢他奶娘身子不适,杜繁歌被他吵得头晕,便自己带了他出来。然而,杜繁歌心事重重,带着个阿团,却身在曹营心在汉,一不留神,小不点阿团自己晃到了井边上,一个倒栽葱掉了进去。
阿团出了事,杜繁歌又惊又怕,哭成了个泪人儿。待见到萧柏之,不等他站稳脚跟,旋即猛扑上去,攥了拳头死命捶打,“都是你!都是你害的!要你送走那小妖精你不干,现在可好,连我们阿团都被她克到了!要是阿团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决计饶不了你!”
萧柏之蹙了蹙眉,见杜繁歌正在气头上,不欲与其争执,便转头向一旁的萧夫人问道:“娘,阿团现在怎么样了?可还要紧?”
萧夫人抱着阿团坐在一块山石上,闻言没好气地瞪了萧柏之一眼,“你心里不是只有那个妖女吗?还记得你有个儿子?”
“娘!”萧柏之不满地叫了一声。虽然萧夫人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可既然还有心思来冲他发脾气,想必阿团也是安然无恙了。他走过去,看到萧夫人怀里的阿团两眼紧闭,脸色青白,不由一阵心疼,问道:“还坐在这里做什么?为什么不送阿团回去?这里有风,他身上又都湿透了,被风一吹等会要着凉了。”
“这不是在等肩舆来吗?我们几个都被吓得腿脚发软,路都走不动了,哪还能抱得了他?”萧夫人说着,下意识侧了侧身子,为阿团挡风。
“那我来抱吧。等到肩舆来,阿团都要冻出病来了。”说完,萧柏之弯下身子,从萧夫人手里接过阿团,打横抱了就往平沙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