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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嫉妒 ...
“锵——!”金尚民嘴里发出胜利的声音,亲自伸手揭开了最后端上桌的小沙锅。“这可是我们韩国人不能离开的东西——泡菜汤!”
只见小沙锅里还兀自冒着泡,翻滚的红汤里可以看到淡黄色的泡菜邦子、白白的豆腐、淡青色的葱段,还有一些牛肉。
“如何,快来尝尝?”他回头随手一招,赵佳便自兴冲冲地朝那儿走去,可再瞧瞧郑远真的房间,门似乎依旧没有打开的意思。
“哇!尚民哥你真厉害!”赵佳充满崇拜的表情让金尚民很是得意,于是又往那扇关着的门望去,见仍无动静,便理了理头发,抬头又挺胸地想要前去发出邀请。
来到门口,他单手支撑着门框,确定自己摆出潇洒的动作后,才轻轻地在那门板上扣响了两下,“喂,实习生,出来惊喜一下吧。”他边说还边回头朝赵佳眨了眨眼。
正笑着时,门“哗啦”的一声开了,一身淡米色高领毛衣,配着同色系略深色百折裙的郑远真出现在了门口,换去了随便的衣服,让她整个人看上去精神熠熠,脸色因兴奋而红润,嘴唇上淡淡地抹了一层自然的橘色,黑白分明的眼睛显得分外明亮。
倒还真是惊喜了,金尚民看着她一时不知所云,在收回自己的眼神之后,才带出些如常的笑容调侃了一句,“只是便饭,也不用那么隆重吧。”。
“我要……出去一下,你们自己慢慢吃吧。”
“出去?!”金尚民这才注意到夹在她臂弯里的大衣和拎包,可不是正要出门吗?“这么晚了去哪儿,相亲?”他又愉挪道。
“不是。”郑远真白了他一眼,不想多辩。
“那是去干嘛?”金尚民依旧笑着,满口的毫不在乎,身子却只是不动,生生地将她堵在了门口。
“嗯……”郑远真心里正犹豫着该怎么说,可转念一想,自己这样支支吾吾地向他交代岂不是很奇怪,于是抬头顶了回去,“私事不用向你报告吧。”说完绕开了金尚民投下的阴影往门外走去。
“哦,走好,路上小心噢。”赵佳在一边远远地叫道,同时也向金尚民招了招手,“我们吃吧,天冷容易凉的。”
金尚民只是站在那里,看着郑远真匆匆离去,门开了又关,带进一阵户外的冷意,僵在嘴角的笑意却未能进入眼底。
“你知道她去哪儿吗?”回到餐桌边,见着一桌自己亲手做的料理,金尚民只觉得食而无味,连动筷子的念头都是淡得很。
“不知道。”赵佳丝毫没有觉出他的异样,只是一口喝着汤,又就一口饭,“听说韩国男人都很大男子主义的,你怎么会做饭?”
“留学时不得已,也就做得多了。她去舅妈家吗?”才一句,就又将话题转回了原处。
“才不会呢。”赵佳嘴里咬着筷子抬起头来,“我告诉你,你可不要说出去哦。”
“说出去?”金尚民凑过头去,不觉得自己在这里还能说给谁听。
“别让远真知道我让你知道了嘛。”
原来是这个意思,金尚民点点头,暗地里更是上心了些,等着赵佳的下文。
“远真小学起就和她的爸爸妈妈分开住了,以前住在舅妈家,虽然是亲戚却委屈得很,所以大学之后就不住一块儿了,你说怎么会老往她家去呢,哼!”
“为什么……和她爸爸妈妈分开?”
“她爸爸妈妈是……”赵佳顿了顿,不知这“知青”二字韩语该怎么个说法,又觉得即使说了金尚民也未必明白,于是又改了方式说道:“他们因为工作的关系常年在安徽,可是上海的生活、学习条件比较好嘛,所以才把她留在这里。”
“哦……”从小学起到现在,也快二十年了,这样的日子意味着什么,金尚民是容易理解的。想象到她儿时的思念,或被小朋友欺负后的无助与寂寞时,他不禁心头一沉,眉头微拧在了一起。想想从认识到现在,也难怪从未听她提过家人,上次赵佳说了一半又被她打断的话,想来也是不愿听见别人触及自己的伤心事吧。他抬起头望着窗外,摇曳的树枝放大在玻璃窗上,这样一个大风之夜,她独自一人又是要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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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上海的冬天似乎格外阴冷,虽然外界一直在宣扬着暖冬的论调,可郑远真却觉得这一年的冬风尤其刺骨,带着丝丝的湿气直入骨肉。她缩手缩脚地步出出租车,这一程花去了三十多块钱,十足让她挂心了,若不是路不熟天又冷,而对方又通知得急,她应该会选择其他交通工具的。
她依照着手抄的地址沿着大路寻着号,左拐又右拐了一番,才在一条离主干道不远的偏路口找到了那个地方。抬头望去,普通而没有装饰的木头大门顶端只一盏弯垂的吊灯幽幽亮着,照射在一边儿墙上简单嵌着的一块金属牌子,上面淡淡地凹刻着一排英文小字“NIGHT CLUB”。
原来叫作“夜色俱乐部”啊,郑远真左右看了看这附近,黑乎乎的一片,人影都没有一个,真是静得可以,活像个蝙蝠出入的地方,倒也够贴切这个地名了。
她伸出一只手,在就要碰触到木门前又犹豫了起来,应当是这里没错了,可她从未入足过这样的地方,对于里面的一切还真是心里没底,也不知该怀着怎样的预想踏入了。正想着如何进去时,那门倒自个儿开了条缝,这一看才觉得脸熟,赵剑锋正半眯着眼往自己这里瞧来,见是她,眼睛一下又睁大了些。
黑暗中,郑远真觉得他的脸庞更为冷峻不羁了,清晰的轮廓在他的脸上勾勒出恰到好处的阴影,整的感觉甚是适合这样的环境。
“哦,你好。”
在接到Jill的电话时,对方只是通知了时间地点,对于原委或其他宾客之类的并没有怎样详述,所以现在见到他的时候,郑远真在心中明白过来的同时还是有些意外的。
“哦,来了?正等你呢。”没想到赵剑锋会这样回答,说着将门打开了些侧了身示意她进去。
跨入大门,过了幽暗的通道,直到热烈喧闹的缤纷舞厅敞开在自己面前,郑远真才觉得眼皮被掀了一掀。正如外界传言的一样,星火公司不止是一家包装明星的娱乐公司,林总的产业遍布各个行业,有餐饮,有法律咨询公司,有数字通讯业,当然也少不了娱乐行业,比如这家娱乐设施齐全的俱乐部。
在赵剑峰熟络的带领下,她微现踉跄地穿越过丛林般的人群,紧跟其后,生怕那些错落灯光下隐现的原始气息热烈地将自己吞噬。又绕过了几条幽闭的短道,以及两旁紧闭着的房门,直到喧闹之声逐渐远去,郑远真这才略略定了神,脚下也才仿佛找回了力来。
“哟,来啦?”随着赵剑峰打开其中一扇摩挲玻璃门后,一个高大却陌生的身影率先迎了出来。
“你好。”见赵剑峰朝他点了点头,便停在一旁看向自己,郑远真心想大约是“自己人”了,于是便也跟着点点头,胡乱招呼了一声。
“现在人齐了吧?”那个人问着赵剑峰,眼睛却仍旧扫视着她。
郑远真知他打量,也不好阻止,心里却不怎么享受这样的审视,好像X光一样,一照便能得知自己不属于这里一样,为了减轻些被动的感觉,她干脆抬起头来与他对看,不过倒也是事后才知道,原来他就是经营此家俱乐部的负责人,早先也是星火公司出道的艺人,不过如今已经身份大变,经营了产业不说,还翻身成了公司的股东之一,难怪从他的脸上依稀还可辨出当年的倜傥与风光,要想混到这样的怕是不多,却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归属吧,这也让人不禁想到,多年后的Jill会是怎样的光景。
“希望你喜欢这个‘骑士俱乐部’,第一次来吧?”那个负责人好看地笑着,很是风度。
“是啊。”郑远真尴尬地笑了笑,原来是叫“骑士俱乐部”啊,想到先前自己的译法,以及那随之带给自己的不良幻想,不禁好笑起来。
“好了,那你们玩吧,我也要出去招呼下别的人了。”那人临走前又探向里间,朝着作了个敬礼的手势,随之又朝赵剑锋眨了眨眼便离开了包房,而灯光昏暗的包间里也随着应酬声的嘎然而止而显得安静了不少。
包房四四方方,不大不小,除了一整面墙上挂着硕大的液晶屏外,另外的四分之三全被一个“凹”字型的沙发围了去,郑远真走进去才明白过来,原来这里是间卡拉OK厅。
这个“凹”字的中间部分被几个韩国泰宇来的演员们占了去,中间还簇拥着《冬日》的主编剧,Jill和林星则坐在进门的对侧,两人正不约而同地看着自己,眼神在幽暗中无可辨别,而回望进门那侧的沙发上,赵剑峰正朝着自己招手,“坐这里来。”
她看了看Jill,又看了看他,脑子正努力地运转着,想要分析出今天这个邀请究竟是怎么回事,而赵剑锋居然还好心到在门口等她,这会儿又招呼自己坐下,实在是……她踱了几步依言往赵剑峰的身边坐去,既来之则安之吧。
然而,让人出乎意料的是,这一安竟然就是四个多小时。闪烁的灯光,嘈杂的音响,缭绕的烟雾及呛人的气味都让郑远真犹如倒挂在天,摇摇欲坠。在一开始,几个韩国来的演员还与她有说有笑,和中方的演员们也算沟通有益,其乐融融,把那大林叔更是捧得天上仅有地上无双的,着实笑声连连。那时,郑远真也算是明白了当晚的主题——生日聚会。可是,随着那些人酒过三旬,歌到深处,似乎离那个主题也是渐行渐远,主编剧现行告退了不说,这一走连得韩国的那帮演员也就不怎么搭理她了。谁说音乐无国界,果然一句真言,瞧着那些国内国外的人,各自为营地投入在那片音乐的海洋中畅快淋漓,在没有沟通的情况下,她的“独立性”也就真实地显现出来。
在这个充满香水味和浓烈的烟味的房间里,只让郑远真想到一个词语——乌烟瘴气,可她却是不愿意用这样的字眼来形容现下的处境,只因抬眼一瞥便能见到坐在她对面的Jill。
她看了一眼正端着酒杯的Jill,刚才大家才因为他的一曲《冬日》而喝彩连连,这会儿脱出歌中深情的他又已回到了属于他的沉默中去,就当这是参加他的小型演唱会吧,天底下也没几个能享受得着呢。正当郑远真忽悠着自己的时候,一旁赵剑锋嘴里呼出的烟雾,倒是实在地飘忽了过来。
这时,抿了一口酒后,Jill忽然抬起眼睛,见郑远真正望着自己,讶异之后并未迅速退却眼光,反倒认真地朝她直视过来。
我们这是在看什么?不眨眼游戏,还是什么?隔着烟雾,郑远真有些迷糊,脑子里腾地闪过几个念头,就在还未抓住其中任何一个,也未来得及体味那眼中意味的时候,对面的林星已经一伸手绕进了Jill的臂弯里,另一手则顺势撤去了他手里的酒杯,“伯母叮嘱你少喝酒的,怎么总是记不住,非得我在旁边儿好好盯着么。”
他们看上去就像那么一回事,自然又亲昵,在聚光灯照射不到的地方,他们就和平凡的恋人没有两样呢。郑远真看着Jill将眼光从自己的身上转到林星的身上,那反映显然对于她的举动也没有丝毫的意外或生硬,于是,她低下头去端起自己的杯子浅尝了一口,皱眉,咽下。这赵剑锋给斟上的威士忌,喝在她的嘴里也不知是个什么味儿来。
“来,你也唱首歌吧,干嘛就这样坐着,多无聊。”趁着一曲结束的空档,赵剑峰就着话筒大声催促起来。
郑远真循着递来眼前的歌曲簿往一处望去,这一看惊得可不轻,只见赵剑峰紧挨着自己的姿势说不出的暧昧,连将本子送到自己怀里的手势都有着一份迫不及待。不会吧,他们可不是那样的关系。郑远真立马往后挪了挪好保持距离,一手伸出像要接过歌曲簿的样子,实则是将二人的空间给隔成了两半,就在这半推半就之间,她往他那眼中定睛一看,忽然心中一动,明白了几分。
赵剑锋虽是在和自己说着话,可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盯着轻言暖语的林星,一小撮火焰在那眼底深处窜着苗头。原来如此,还是那道三角难题!在想通了这一点之后,赵剑峰刚才出门等待自己,又招呼自己坐在他身边的种种原委,多半也就脱不开这层缘故了,只是他找合作伙伴的眼力劲儿实在是……
想及此处,郑远真原本快抽筋了的心这才放松了些,可顺着赵剑峰的眼光往边上一瞥,那口刚要呼出的气又不明地憋在了当口。Jill这时看向赵剑峰的眼神虽说不上凌厉,却也是怎么都称不上友善的,而林星又时不时地掠过自己,他们这三个人……郑远真低低地叹了口气,不知不觉中又抿了一口酒。
“怎么,不唱吗?”一边赵剑峰的声音再度响起,不过这次倒是看着她在说话了。
郑远真微咳了几声摇摇头,让人觉得她的喉咙有些受不住,几番推辞之下也就无人追究了。其实,若在平时她是十分喜欢唱歌的,可是今天她不能唱,也不愿唱,卷入这么一个尴尬的境遇,自己的处境已是令自己汗颜,实在是再没那个心情在这些明星们的面前班门弄斧,扮小丑了。
不一会儿,屋子里便又歌声依旧,笑不离口了,而郑远真也深刻理解了什么叫作漫漫长夜。如今这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她只得化石般地安坐一旁,于歌舞升平中学习入定。
也不知在喝下多少威士忌,又听了多少次的笑闹之后,那些明星们才显出来疲乏。令人讶异的是,虽然娱乐的过程是漫长的,可他们告别的时光却是出奇的短,大家没有寒暄也没有不舍,各自就这么淡淡地散去,转眼间就只留下Jill、赵剑峰、林星和自己了。
不知是不是神经有些过敏的缘故,郑远真总觉得那三人都在刻意等着对方开口似的,至于开口要说些什么却是不知,就只那样磨蹭着往外挪去。跟在一行人之后,直到快到门口,才发觉走的是与来时不同的另一个出口,避开了初时的吵闹,寂静中老远就能看见早已停在门外的三辆车了。
又挨了几秒,Jill终于率先开了口,简单地朝三人打了声招呼,便一如既往沉默地往排在最后的车上坐去。见他上了车,赵剑峰和林星便也不再犹豫地各自朝着各自的车走去。在走过郑远真身边时,林星刻意地放慢了脚步,眼风一甩地给了个笑容,一副春风得意,居高临下的姿态。而赵剑峰也恰在这时停在自个儿的车门旁回望,见了林星的表情先是一顿,之后又回头看了一眼正坐在车里等着他们发车的Jill,这才嘴角一弯,诡异地笑了起来。
不想想了,也没那力气想了,郑远真看着他们的反应决定如同无视,只是微垂了脑袋往上街沿处站,好腾出足够的车行空间。自从刚才唱歌起,她就在琢磨那三个人各自怀的“鬼胎”,可演员的表现方式好像都阴的很,看来看去的,硝烟无形在眼神交汇的电光火石之间,表情细微而多变,偏巧自己这个外行不适应新环境,头沉口干的实在是越看越不明白,越想头越疼。
随着第一辆车子的发动,郑远真便也开始朝着同一方向往大路走去,看着身边的车一辆一辆地闪过,心下却是有些讪讪。这么晚的情况下是否应该有人提议送自己一程,何况她还是个胃里装了酒的女孩子,深夜独行若是遇到个什么恶事,那是挡都挡不了的。看着Jill的车终于擦身而过绝尘而去,她不禁怨尤地看了那车一眼。那三人中,最是与自己有过接触的大概就属他了,在海边的漫步,电梯间的试探,绿丰花苑里的笑谈,到头来都抵不上这擦肩而过的一瞬间,轻易便成了烟灰泯灭而散。或许只能说,也许自己根本就不是自以为的那样——特别。
几乎是同时,车厢里也是一阵无奈。Jill看着后视镜里愈来愈小的身影,心中有些不忍,他本该提出送她回家的,可是他的理智却在不断地提醒着自己,倪岳的话语也在重复地闪现,这段时间他是不能再有其他绯闻出现的了,而他也清楚,身边的赵剑峰和林星也都等着瞧自己呢,一个是自己的对头,而另一个……想到此处他轻笑起来,即是要送他也只能送她啊。于是,脚下稍一带劲,车子越发快速地向前驶去,再看后视镜时,只剩空旷的大街和清冷的灯光了。
在寒风中矗立得越久,郑远真便越觉得今晚的可笑,她不停鼓励自己存在的价值自在他方,可内心深处却又免不了自怨自艾。好容易等来一辆出租车,一头钻了进去,才暂时停止了那种自我矛盾,在报上路名之后,终于一歪地躺倒在了椅背上。
大概是带进寒气的同时还有一股子酒味的缘故,司机冲着后视镜里朝她瞧了一眼,眼中带着些不屑和习惯。这样的夜,带着几分的醉意,如此女孩一定不会得到什么好评价了,郑远真对司机的反应自然是明白的,可现在也顾不得这些了,只是想靠着歇息,想来自己刚在包房里学来的这份若无其事功倒还有管用的时候。
一路上,她就那样松垮地靠着,两眼茫然地望着外边清静的街道。自己是不怎么见到这样的光景的,黑暗中,橙黄的灯光再亮也遮不去深夜的森冷,大街的两旁橱窗依旧敞亮,只是无人驻足与流连又显得有些落寞的味儿来。偶见几位行人,也是锁紧了前襟,低头凝神地走人,安静之极,耳边能听到的便是那些呼啸而过的风声了。
夜间毕竟车少人稀,车子总是在以毫不间断的速度向前行驶着,不消一会儿便安稳地停在了赵佳的小区里。这会儿的小区也是黑压压的一片,除了几盏路灯和几声狗吠外,真是和可以称得上是睡城一座了。郑远真付了钱,一路小跑地进了大楼,又撵手撵脚地摸索进了那间小屋,正想暗自喘口气进房的时候,不想身边传来一个声音,着实将她吓了一跳。
“知道现在几点了?”那个声音里透着些严厉,虽然音量不大,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却自是出得一份力量,而连贯的语速中也丝毫不见半分的睡意,显然那位仁兄并不是被自己给吵醒的。
“哦,是你啊。”郑远真控制着没有因惊吓而叫出声来,看来自己还是没有完全适应他的存在啊。仔细地借着月光向声源望去,只见金尚民正斜靠在沙发上,两手抱着胸。黑暗中并看不出他的神色,可想来也好不到哪里去。“对不起,吵醒你了。”
“现在已经十二点多了,你经常这样晚归吗?”金尚民回答着自己先前问的问题,走到郑远真的跟前,双手依然环在胸口。
“哦,那么晚啦,那我去睡了。”经过一夜的折腾,郑远真也没什么精神与他周旋,在感到他的气息慢慢靠近的同时便想回房去,哪知他却一步跨前地将她夹在自己与墙壁中间,就在郑远真别扭这局促的空间时,他手一伸,按下开关,顿时点亮了客厅的一角,也让她不禁眯起双眼想要别过头去。
“你喝酒了?”金尚民低头看着她萎靡的神情,敏觉地嗅了嗅,两道浓眉紧紧地皱了起来。
“哦,一点点。”郑远真抬头之下略显尴尬,也不知是因为被人指出了醉态,还是两人过近的距离,总之还是先将身子往边上一侧,拉开了与他的距离,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偏巧自己的肚子不争气,竟也跟着在这时候凑起热闹来。
嘿,金尚民在一旁发出一声轻哼,“喝饱了?”
该是气饱的吧,郑远真咕哝了一句,被人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像个傻瓜般地在那儿陪笑,最后别人都潇洒而去,自己却还得亦步亦趋地深夜独行,饱!当然管饱了!可想想又还是算了,自己不是旁观者么?既是旁观者,就当他们胡扯!
“你在那里神神叨叨些什么?”金尚民见她似乎左右冲突着,嘴里又念念有词的,不禁莞尔,不过面上还是维持着方才的严肃。“去,坐那里去。”他指了指沙发。
“我要回房去了。”做了一夜的玩偶,郑远真不愿再与人差遣,因此对于金尚民的要求有些怏怏的,径自便想往回撤。
“我的话没听见吗?”金尚民见她如此,心下也恼,一把拉起她的胳膊就往沙发边拖去。
“你这是干嘛,放开!”郑远真闷了半天了,被他这一吼一扯地终于按耐不住也吼了起来,手臂跟着一甩却没甩开,他的手掌象铁钳似的紧紧箍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坐下!”金尚民伸出另一手往她肩上一按,令她坐在了沙发上,同时稍稍放柔了声音低沉道:“在外人前温柔的远真是现在这样?别让我小瞧你了。”
郑远真抬头与他对视,黑色的眸子深不见底,自有一种说不出的专注,不同于往日的慵懒来。而他话语里淡去的强硬也让她性子稍缓,犹豫之间已然稳坐在了那儿。才坐稳,思绪又回到了他方才的话上,在外人前?谁当他是内人了?刚想回驳,他却已往厨房走去,不一会儿就端来两杯热饮。
“谢谢。”郑远真撇了撇嘴,不甘不愿地接过杯子,一口下去好甜,是蜂蜜。她抬头看了金尚民一眼,而他也正看着自己,视线一交便都会意地一笑。这蜂蜜茶是解酒的上佳方法了,看来刚才是自己行事过左了,这次,她又说了句谢谢,却是真心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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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起手刹,熄了油门,林星也不急着下车,只是一头枕在椅背上愣着窗外不远处的一片阴影,黑色的树叶隐在其中如鬼魅般地沙沙作响,仿佛人心灵深处另一灵魂的骚动,趁着大地的沉睡而呼之欲出。她搬过后视镜,审视着那里倒映出的娇媚。唇红欲滴,双颊绯红,眼波流转着三分的醉意七分妖娆,诱惑的光芒在暗处惶然若出。
带着一抹的娇笑,她无比优雅地跨出车门,朝着那片阴影走去,那里她早已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她步步坚定地来到他的面前,即使林总的暗示历历在目,即使那个所谓的良心在深处挣扎,可她依旧勇往直前地来到他的面前,站定了,一言不发地摆出姿态凝视他。
“你……好吗?”在见到自己天使的那一刹那,钱万代毫不犹豫地臣服了,在三个多小时的等待之后,只消一眼就值了寒冷与饥饿的代价。今晚,他是来看她的,前一次的接触已经让他认定保护她是自己的使命,天晓得年近四十了还会如此青涩地让自己颤抖,他特意换了件干净的衬衫和毛衣,外边穿了件浆挺过的大衣,希望自己看着是个可靠的人。
“好久不见呢。”天使微微一笑,黑暗中苍白的脸上顿如幻魅。“怎么了?”
“那场事故你没事吧?”
“你现在应该见到了。”
是啊,钱万代将她从头到底快速扫视了一番,今夜的她不似在韩国那般柔弱,需要帮助,但冷艳孤芳一样适合她。其实,他也并不是来问她是否没事的,就在事故发生之后,他还接到她的电话,应允了她的婉求。
“我只想知道之后你该怎么办?那是……”他想说那是绯闻,或想问那是不是真的,不过哪句都没问出口。
“那是真的。”林星笑了起来,知道这样的老男人容易哄骗,却不料竟如此纯真,自己无非是摆了些姿态又抬举了番他,他便认真地捧着自己逞起英雄来,只管办事儿也不问真假与缘由,可见在升龙那老总的脚尖底下该是怎样的窝囊。“你们老板怎么说的?”
“他能怎么说呀。”钱万代挠了挠后脑勺,想起办公事里的那个热气球。“热气球”是他私底下对老板的称呼,因为他觉得老板的体形就和那热气球里面没两样,而那球体里面充满了火气。不过自从天使与他接触之后,他的工作顺了不少,那球里的火气也跟着减了,这也是他打心里感激天使的缘故呢,如今听她问起自己的老板,似也是顺着关心自己,于是胸脯一挺地回道:“听我说了那见闻高兴还来不及呢,忙就让人发稿了。”
“嗯,发得倒是不慢。”林星略挑柳眉,这自己救了Jill的新闻确是发得及时,若不是郑远真那个臭丫头拖着自己交代的Jill救自己的稿子不发,舆论远该比现在轰烈得多了。不过……那时的自己却也不料林总的决定,但不论如何也都是顺着自己的意在发展了。
想到林总,她又不免念及他当时的警告,于是手指在襟前的发梢上一捻道:“以后别这样来瞧我了,让人看了生事,毕竟我两虽然交情非浅,可怎么都是对手公司的呢。”
“是啊,是啊!”钱万代听了那句“交情非浅”,早就忘了北,当然她说什么就什么了,当下连连点头的,恨不得直接往地下一钻,好消失了来顺她的意。
“以后还是我联系你吧。”林星又追加了一句,声音又甜又糯。
“好啊,好啊。”钱万代边说着边往后退,没几步已经完全没在了夜色中,只是夹着风声轻微地传来一句,“那我走了,你自己小心啊。”
我当然会的。林星没有回答,只是昂起头,仰面任由风将她的发丝拢在脑后,穿颈的寒气更坚定了她的意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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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户外的寒冷相对,从屋内看来,只觉得月光柔和明亮,风声再大也伤不到自己的一根发丝。
在一杯热乎的蜂蜜茶下肚后,身上又裹着羊毛毯,郑远真已渐渐回复了暖意,先前冰冷的脚趾和手指,这会儿也因这温暖而略感肿胀。而人缓和过来了,乏意自也跟着涌上脑门,让原本就有些昏沉的意思更有些模糊。
“有意思吗?”身边传来一句不冷不热的问话,她转头望去,同样是昏暗的灯光下,金尚民的眼睛似乎要晶亮许多,不似Jill的那样闪烁不定。嘿嘿,她忽然低头笑了起来,而且越笑越收不住,于是干脆将头埋进了弓起的膝盖中,用毛绒绒的毯子和着自己的脸。
“发什么神经,你。”明知道那有可能是酒精的缘故,可见她如此笑,金尚民还是觉得心里凸凸地打着鼓,有股冲动想去拽开她的胳膊与自己对视。“高兴也不用那样表达。”
高兴?郑远真蒙着头,笑声渐止。
她冒着寒冷,带着热心,或许还有些憧憬地去到那种平日里自己并不乐见的地方而不问原因。在那个烟雾缭绕的房间里看着别人在眼前你浓我浓,玄机暗藏而不为所动。在莺歌燕语的环境下独坐一隅饱受冷落甚至利用却无法言喻,这些都是为了什么?
她想到自己接到Jill电话的那刻幸喜,顿感自惭之极,于是摇着头想要甩开那辆车与自己擦身而过的瞬间。
“呵,没意思吧?”不想,金尚民却在一旁将她的摇头纳入眼底。他仍旧坐在那儿岿然不动,声音在笑,脸上却没有表情。
郑远真听出他话里的讽意抬起头来与他对视,自己再怎样难堪也不甘沦到于他讥笑,“谁说没意思了?兴奋着呢。”
金尚民听了没有言语也不置可否,只是顺手将一旁刚热过的泡菜汤泡饭推到了她的跟前,“不是说饿么,快吃。”
少有见到他如此严肃,说话间也似透着冷漠,郑远真被他这样一来倒也有些发愣,便顺从地接过了饭碗扒起饭来。其实,她早就饿得饥肠辘辘了,以后若要是再去那样的酒吧,她铁钉不会空着肚子去了。吞了几口,她才忽然想起这手里捧得似乎是那家伙亲手做的,因此又放慢了咀嚼的速度细细品味起来。
“好吃吧?也不用舍不得咽下去啊。”
唉,看来还真是本性难移,刚才还纳闷他的深沉呢,这会儿又回复“正常”了。郑远真佯装痛苦吞咽装,清了口才说道:“难以下咽啊。”
金尚民听了闪过一丝笑意,很快又随即恢复了冷漠,说道:“我问你话,你老实回答。”
凭什么?郑远真暗地翻了个白眼,只顾埋头吃饭。
“见到Jill了?”
听得金尚民问得正经,郑远真差点没一口饭喷出来,这家伙想当家长么?“你多大了?”
金尚民也没想到她会这样问,虽然有些奇怪,可还是照实了说:“26。”
“哦。”郑远真点点头,不过比自己大不丁点,“工作完了就回国吗?”
“……哦。”对这问题,金尚民也未曾想太多便又顺着应了一声。
“行,挺好。”有这意识就好,郑远真心想既然如此,别人的私事你也别管太宽了,于是开始低头吃饭。
而一边的金尚民见她问得没头没脑的也有些纳闷,好一会儿才又想起了初衷,于是又兜回了原处,一口问道:“见到Jill了?”
“你怎么老问问题?”郑远真放下勺子,想用眼光拒绝他,哪知他却一副天经地义的表情,“你问的我可都答了。”
“哦……business,交换,是吧?”郑远真干脆连碗一起放下,说道:“本姑娘今年22,实习完了也回去,行了吧。”
“我没问这……”金尚民刚想申明了却又被她即刻打断,“你上次想找的人……是谁?爱人?”
金尚民略一皱眉,没想到她会有此一问,正犹豫着,又听她说道:“你不愿回答也行,我也就不答那个问题了。”
“啊?”被她那么一绕,金尚民又是一个皱眉,这算哪门子相互问问题?
“呵呵。”郑远真见他吃闷心里倒有些开心起来,这才又重新捧起碗勺扒拉起来,可不到两口却又听他在一旁说:“第一个问题我默认,就当你也是了。”
郑远真看了他一眼,心想原来真是他的爱人……
“Jill让你失望了?”只听金尚民继续着问题,像是在玩笑互问的两个人之间却一点也感受不到轻松的气氛。于是,郑远真匆匆扫荡去所有的剩饭,严阵以待起来。
“你爱的人离开你了?”见他脸色稍滞,郑远真自知也点中了他的要害,于是说道:“这个问题可以不用回答。”
金尚民眼光一闪,便也不再追问。而郑远真则侧面注视着他,眼见着这个男人将自己的感情掩藏得极为小心。“还问吗?”本来就是嘛,她想,这样的私人想法本就不该如此相互问了出来,自己这样与他相对也无非是想借着保护自己的私人感情罢了,将心比心嘛。
“我不会问你喝了多少酒,可我猜你今晚却没吃多少东西。”金尚民朝着茶几上的空碗努了努嘴,换了种方式,也换了个不痛不痒的话题算是转还。
郑远真见状便也展颜一笑,心思一转想要活络一下紧张的气氛来,“我也不会问你费了多大的功夫,可我猜你很想厨艺获得赞扬。”
“呵呵。”金尚民笑了笑,歪歪扭扭地说了句中文,“鲜得眉毛都掉下来了?”
哦……郑远真脸上干笑了两下,这家伙学的中文还真够老土的,本想问他究竟是怎么学来的这些古董话,眼珠一转忽然想到一则,于是强忍了笑故作认真地说道:“现在都不兴这样的说法了。”
“是嘛?”果然,这一评价勾起了金尚民的兴趣来。
“是啊!”郑远真的头点得极为肯定,“尤其是我们这里的男人,可不会那样形容好到及至的东西。”
“那怎么说?”
“就是——”郑远真清了清嗓子,脑子里又过了几遍电视里的悲剧情节,这才缓和了些要笑出来的冲动,一本正经地念了出来。当那三个字缓慢地从她的嘴里吐出来时,自觉紧绷的神经都快崩溃了。
“他——妈——的……”金尚民随即跟着怪声怪气地模仿起来,这一模仿差点没让郑远真把刚才吞下去的食物再回上来给吐了。
“为什么要提别人的妈妈?”偏偏他还特别执着地想要揣测那一句话后的引申义,无奈之下,郑远真只好侧了头道:“嗯,借用那种……呃……尊敬的意思嘛。”
“哦。”金尚民似懂非懂的样子,“形容词?还是副词?”
这个……郑远真抬头看着天花板,她倒是没有深究过。
“嗯……”只听金尚民在一边沉吟后自言自语道,“和‘非常的’一样用吧。”
“呵呵……对,对的,呵呵……”郑远真想笑也得有分寸,忍得脑门上都滴汗了,为了分散注意力,便瞪圆了眼睛,煞有介事地还造起句来。她指着茶几上的空碗,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做得东西‘非常的’好吃!”
“明白!”金尚民不知有诈,跟着依样画起葫芦来,“我做的东西‘他妈的’好吃!”边说还边在自个儿胸前竖了个大拇指。
“孺子可教……”郑远真抿着嘴,拍手微笑,内里却早已笑到重伤。反正自己平日里横竖也不算个淑女,更不爱附庸风雅,这种粗俗偶而为之也算情趣了。
“哦……”金尚民忽然一副茅塞顿开状,“原来是这样,‘非常的’和‘他妈的’是一样的!所以才都有一个‘的’,对不对?”
“哈哈,对,对!”郑远真这下再也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一个劲儿地点头,“你很有悟性!”
“不,是‘他妈的’有悟性!”
“哈哈……”
不知是夜色有催眠的作用,还是几声大笑的缘故,郑远真已不再似先前那般低落。虽然明日见了那些人,也许依旧会心有芥蒂,但至少不会再向刚才那样顾影自怜了,明天,那就明天再说吧……
值此新春之际,麦林携同《为爱而生》所有角色,恭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另祝自己的点击率“他妈的”飙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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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章 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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