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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深信不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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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雾自江上泛起。
庞斑卓立于卷飞狂旋的浓雾之中,面对邀月携天地之威的攻势,竟也露出一丝畅快的笑意:“阁下一身孤阴,又能坚持多久呢?”
短短的交锋中,两人已悉数看穿对方的底细,不约而同地将对方列作平生最为强劲的对手。
一语毕,他的身形已如地底上冒出来般,现身在邀月身前丈许处,一拳击来。
没有人可以形容这一拳的力量与速度,明明毫无花巧,只是平平淡淡地一击,却显尽了天地微妙的变化。
恰是在他出现的那一刻,邀月足尖一点,转瞬已至六十丈外,堪堪脱离庞斑魔功最盛的区域,避开这本无从躲避的一击。
邀月知晓,庞斑的魔功已至登峰造极的程度,远远超越了所谓的“幻术”“魅惑术”之流,境界高明至极,不仅能直接影响到人的精神,令人陷入他的魔网,还令人无法抗拒。纵然心智坚定澄明,不被心魔所侵,五感乃至六识也会被这股绝强的精神之力给迷惑。故她一察觉到庞斑有所动作,便立刻脱离隶属于庞斑的领域中心。若是再慢一步,纵她能化解这一击,也会被庞斑掌控住节奏,自身便在战斗中落了下风。
在这样惊世骇俗的轻功面前,世间所有的高明身法都如同刚刚学步的小儿,完全不值一提。
下一刻,邀月的身影又出现自庞斑身前,但见她双手如同分花拂柳一般,向庞斑周身大穴拍去。
短短一瞬时间,根本瞧不清她的动作,也无法判断她究竟要封锁哪一处要穴。庞斑却知,一旦被她扣住穴道,纵然只有一瞬,那股极强的寒意也会立刻侵入他的体内,冰冻他的五脏六腑,令他顷刻间就死于非命。
庞斑刚要有所动作,忽地身形一滞,邀月的右手已按住他的关冲穴,明玉真气自手少阳三焦经而入,下一刻就能置他于死地。邀月却强行撤了真气,急速后退六十丈,压住沸腾的气血,这才站定,目光下意识落到随身携带,被锦缎包裹的和氏璧上。
奇怪,和氏璧自她来这个世界后,一直未有半分动静,她还当是这一次的穿梭世界消耗了太多力量,才没有放在心上,为何和氏璧方才却突兀苏醒,引动力量,影响了庞斑?
无论如何,想要公平一战,这和氏璧是不能带着,同样的错误犯第二次已经够蠢,怎能犯第三次?故邀月望着庞斑,语气算不上好:“今番是我胜之不武,失礼了。”
庞斑知她在掩饰尴尬,并不计较她的态度,只见他极为平静而坦荡地说:“神器护主,本是常理。”
“我并未落于下风,何曾要它多事?”邀月只觉和氏璧一而再,再而三地影响战斗,实在太烦,若非此物事关她能否回去,一旦离了她又会散发奇异的气场,吸引先天高手前来争夺,何须这样麻烦?
好容易寻到了一个与她一般上窥天道的对手,邀月是绝不会错过的,和氏璧这种添乱的东西,还是找个地方放着为好。
她高兴时尚且不会对谁和颜悦色,如今心中不快,纵对庞斑这等魔头,也是冷言冷语,不假辞色:“时间、地点。”
庞斑不假思考,便道:“三月之后,大都。”
大都是元朝的大本营,换做旁人,定会有所迟疑,邀月却毫不犹豫:“好。”余音仍在,人已消失不见。
她离开之后,黑白二仆方从那可怖气劲中勉强挣脱,快步赶来,就听庞斑命令道:“立刻回大都!”
什么武当、长白都不用去了,就连慈航静斋之行也可以中止,因为他已经找到了最合适的人选!
没错,想要由魔入道,还有第二种法子——既然要择一天才,将之培养到可与自己媲美,为何不一开始就选择一个与自己境界相差无几的人呢?
这样的做法,庞斑自是早早就考虑过的,但这等法子,便不是一方面做炉鼎,而是互为炉鼎了。稍有不慎,他的“神”就可能为对方所夺,反倒为对方做了嫁衣。
为何?只因庞斑他修得是“魔”,想到得到别人的“道”,纵有魔种为媒介,也需以情为系。不仅如此,这份情还需要极为深沉,时时刻刻在内心翻覆,才好做那操舟之桨,于人心的海洋中艰难前行。
倘若说对正道的年少高手,庞斑选取的感情是“敬畏”“憎恨”等负面情绪,居高临下地控制他们的话,面对与自己同一等级的高手却不能这样干了。一是因为年轻人比较纯粹,修炼到他们这一境地的人,心境之稳,难以动摇;二便是对他们这等高手来说,纵是被杀了全家,也未必就会恨得多么深沉。就好比无想僧,恨他归恨他,可他让无想僧活了下来,无想僧有觉得这是奇耻大辱,因此而自杀么?
也就是说,庞斑若要选择第二种方法,就只能挑女性。唯有借助男女之情,方能令他得偿所愿。
庞斑乃是极冷情自我之人,平生未尝对任何人动过真情。且他如果要选的话,当今世上,与他有一较之力的女性,唯有慈航静斋的斋主言静庵,以及天命教的教主单如玉。
单如玉自是不做考量的,言静庵因修行慈航剑典,又执掌静斋多年之故,悲天悯人,心中有大爱,无小我。这样的女人,你拿天下大义威胁她,她或许会屈服,委身于你,但若想得到她的真心,令她炽热地、毫无保留地爱上一个人,未免有些强人所难。
正因为如此,庞斑只将这个方案做备选,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使用。
如今却是不必了。
他已经找到了最好的人选,独一无二,非她不可。
邀月将真元源源不断地输入和氏璧内。
许是体察到了她的心意,和氏璧并未宝光大作,反而渐渐晦暗。到了最后,那股令人难以挪开目光的奇妙吸引力已然不见,与寻常美玉也无甚区别。
不知为何,邀月就是能知道,这等做法,顶多只能令和氏璧一年之内宝光内敛,纵是超过了一个时辰也不行。
将它随意放到崇山峻岭之中?
不行,她还得借助和氏璧回去一趟,将全新的明玉功交予怜星,告知怜星全盘的计划。
既是如此,和氏璧断不能有失。
说起来,既然宝光收敛,不会令人察觉,也就不会影响到先天高手了罢?不若随意寻个先天高手试试,若他们真没被和氏璧的气劲所影响,邀月便知道自己该将和氏璧放在哪儿了。
是夜,厉若海正在调息,忽地睁开眼睛,环顾四周,眼神锐利之至,丈二红枪已握于手上。
有人来过!
他的目光准确无误地落在桌上,枪尖一挑,锦缎包裹已至身边,一张书笺缓缓飘落。
厉若海接住书笺,但见字迹疏朗开阔,起承转合之间,只觉铁画银钩,上头写着:此物影响我与庞斑决战,望君替我保管。
署名是邀月。
书笺的背面则是一副药方,厉若海习武日久,对药理也是粗通,一时却也看不透这副药究竟有什么作用,却知这样步骤繁复,所需材料名贵的药方,必定是名家珍藏,等闲不会轻易拿出。
这便是报酬了。
还真是不愿欠任何人情啊!不过,能影响与庞斑决战的宝物,就这样连拒绝的机会都不给,直接交给他保管?
面对这等情景,厉若海无奈之余,心绪也有几分复杂。
他们才见过两面,无甚特殊交集,轻易就将此等重宝给他,这样的信任实在令人不知该如何回报。
说起来,庞斑……么?
魔师庞斑之名,厉若海也有所耳闻,旁人畏惧这位恍若魔神一般的存在,厉若海却不怕他,非但不怕,反倒跃跃欲试,将庞斑视作目标,也是他要超越的对象。
厉若海早有前往大都,挑战庞斑的打算,如今怕是要缓缓了。
眼前的宝物既然能影响到邀月阁下与庞斑的决战,纵厉若海再怎么想去一观,也不好涉足大都。
无法目睹这惊天动地的道魔之争,端得是人生憾事。
邀月可不管厉若海想什么,她遍数自己在这个世界见过的人,思来想去,还是厉若海的人品最值得信任。为避免上次的情景出现,她干脆不出面,东西扔给你了,报酬也给了,由不得你拒绝。
解决最挂心的事情,邀月依约前往大都,寻庞斑决斗。
她与庞斑在江山的决战,因气势逼人之故,惊动了诸多大派,就连黑榜第一高手赤尊信都亲赴战场,探查残留下来的痕迹,得出了两人势均力敌,不分上下的结论。
如此一来,二人何时再度决战,已成了江湖中最瞩目的事情,却没人想到,邀月敢只身赴会,前往蒙元的核心,大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