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三十四章 ...
-
我躺在床上，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叹了口气，起身倒了杯茶，走到窗边，支着头望着外面微亮的天色发呆。
可惜这深沉的样子没人欣赏，委实浪费了些。
我从怀里掏出大黑的传信，上面字迹潦草：我与苏悦在金陵，不日成亲，速来。
说实话，当我看到信时，内心是十分愤恨的，死大黑，都一把年纪了，采起花来还没完没了了！最关键的是，他哪儿的花不好采，偏去采我心上人他娘！这以后如何排辈分嘛！真头疼……
且这里另有个严重的问题，我不小心同白寂无说大黑乃是个色心未泯的流氓……
我抿唇轻笑出声，不过若是以后他俩真拼起命来，我到底该站在哪一边呢……算了，我还是去收服娘亲好了，有她在还怕这两个男人不听话么。
“蝶姐——出事儿啦——”
我一惊，捧着茶杯的手抖了抖，湿了衣袖，我缓了缓，没缓住，朝门外大吼道：“一大早的，叫魂哪！”
“蝶姐吴老板叫你！”
“什么事？”我随手拿了一件披风出了门。
“不知道。”
“……那你叫那么惨，我还以为天机阁破产了。”
“是吴老板叫我这么叫的。”小弟子弱弱道。
“……”
“哎——蝶姐！”
“干嘛！”
“没……没，你衣服，穿，穿反了。”
我一个趔趄，将披风紧了紧：“我故意的！”
“……”
吴奸商见我来了，抬了抬眼，出口就是一句：“哟，你昨晚纵/欲过度了？”
“哼，我倒是想。”
“啧啧，难怪老朱说你愈发不像个姑娘了，小心再这样下去真没人敢要你。”
“你少在这说风凉话，我正愁着呢！”
“愁啥呀，我看那个白寂无就对你挺有意思的。”
我突然双眼迸光，“你从哪看出来的？”
吴奸商摸了摸小胡子，笑而不语。
“你说不说！”我作势要爬过桌子跟他血拼。
吴奸商护住前胸，急道：“君子动手不动口！呸！动口不动手！”
我大笑，“少卖关子，快说！”
吴奸商摊了摊手，“旁观者清么，你看他这么一个人，若是不喜欢，能跟你牵扯这般久、还跟你独处么？再说了，据我所知，这白公子性情寡淡且不好女色，一般女子连近身都不得，你不仅近了身还上了床，就差拜个天地图个名分了呀！”
“……”这，总感觉哪里不对呀？
“你怎么知道我近了身又上了床？呸！谁告诉你我近了身又上了床！”
吴奸商闻言低头摆弄起算盘来，一副我很忙你别来问我的模样。
“哼哼，吴奸商，之前跟老朱一唱一和的，很能装嘛，天机阁的暗线都这般闲的？不好好干事尽窥探老子个人隐私！”我忿忿地拍板道。
“这……顺带的嘛，呵呵。”吴奸商嘴角抽抽，干笑了两声突然对我附耳道，“天机阁内部设了个赌局，赌这辈子谁敢娶你，大家伙都没想到白二公子居然癖好这般独特竟瞧上你，各个兴奋得都跟打了鸡血似的！阁里许久没这般热闹了！”
“……”
我拼命地忍住想要掀桌子的冲动，恶声道：“谁开的赌局，老子废了他！”
吴奸商咽了咽唾沫，“呃……这、我也……也不知道，许是阁、阁主吧……咳咳……”
“哼！父债子还，等大黑回来老子废了他！”
吴奸商：“……”
“咳咳，不闹了不闹了，先说正事。自白家庄勾结朝廷的事情败露后，整个门派都覆灭了，白家那对父子往南逃亡时恰巧被进京述职的贑南巡抚曹弘义抓获，话说这里边的故事可精彩了——”
“先说重点！”
“重点就是后来白越嵩拼命杀出重围护着白连城逃走，自己却被捕了，这会儿正被曹巡抚押解回京呢。而白连城则不知所踪，巧的是，沈碧悦也失踪了。”
“沈碧悦不是被关押在衙门中么，有六扇门那么多高手看着，怎么会说失踪就失踪？”我奇道。
吴奸商摇摇头，“按理说，沈碧悦是由当地官衙关押的，不属于六扇门的职责范围。”
“白越嵩怎么说也算得上是江湖高手了，一个司文职的巡抚，竟能迫得他走投无路，看来是个狠角色啊。”
“那是，这个曹巡抚真乃神人也，既有圣贤之风，又擅排兵布阵，话说他之前还清剿了贑南三大匪帮呢！要知道，贑南离京甚远，兵力有限，民风彪悍，官贼勾结，百姓苦不堪言，自他来后不过短短半年，如今已是一派安居乐业，再无草寇作恶，流民也得到了安置。此次回京述职，多半是要晋升了。”
“看来那白家父子还真是倒霉啊。”
“可不是么。”
我和吴奸商替那俩父子默哀了会儿。
“这事，沈碧心知道么？”这阵子沈碧心正忙着重建天一门，一个弱女子要承担光复门派的责任委实不容易了些，不过我倒是挺欣赏这姑娘的骨气，至少不似之前那般一门心思扑在儿女情长上，也许这些变故对她来说，也不全然是坏事。
“她这会儿应该没心思关心其他的事，就算有蛛丝马迹，天一门大抵也是会瞒着她的。”
我猛地一起身，朝他道：“我去趟六扇门。”
“哎——臭丫头你换身衣服啊！”
……
当我穿着一身藕荷色水袖罗裙，臂上还挽迤着丈许来长的月白色轻绡时，我内心是崩溃的。
自从得知我有了心上人之后，老朱对我只着黑衣、不挽发髻、不饰妆容、言行粗俗、举止不雅等一系列恶习进行了严厉的抨击，并没收了我所有的衣物，并将带色儿的衣裳罗裙统统塞进我的衣柜，都是现下闺阁中最流行的样式，这番干劲着实令我吃惊……更恶劣的是，为了防止我将臂上的轻绡丢弃，他竟将其缝在衣袖上……
我甚无奈地打算同他讲道理：“我这是去衙门办事儿呢，又不是去见心上人，何必穿这般花哨。再说了，若是被该心上人发现了我如此打扮去见其他男人，定会认为我是个轻浮随意的女子，你这是棒打鸳鸯，万万使不得！”
我私以为这番说辞十分有力地谴责了他要改造我的心思，然而我还是低估了这个老男人的决心和智慧。
“怎会！这乃是将计就计、欲擒故纵的战术，暗中培养情敌，使得该心上人深感危机，萌生妒忌之心，方好引其上钩，一举歼灭！”
第一次，我觉得代沟是一件多么令人无力的事，以及，从天机阁到六扇门的路途竟如此漫长……
……
我站在府衙朱门前，弯腰将提在手里的绣花鞋穿好，整了整衣衫，端出淑女的风姿，正巧碰见有一位身着黑红相间的六扇门官服的小哥欲往外走，我急忙上前，清了清嗓子，柔声道：“这位小哥，请问黑鹰神捕在否，小女子有急事找他。”
小哥呆呆地望着我，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突然——
“弟兄们衙门里来了个大美女——居然是找黑鹰哥的——啊啊啊——不——”小哥扯着嗓门一路喊进了府衙。
为什么我有一种进了山寨的感觉……
我吁了口气，拍拍裙子，熟门熟路、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蝴蝶姑娘——”
我一怔，“楚兄……你怎么在这里？”
荆楚有些好笑道：“这话该是我问你吧，这儿可是六扇门，你来做甚？”
我尴尬一笑，“你未着官服，我总是难以将你同六扇门联系在一起。我来找黑鹰的，有事同他商量。”
“哦？我能旁听否？”荆楚一脸的八卦显露无余。
“自然自然，也不是甚么大事”，我拍拍他的肩膀，“况且有你在不定还好说话些，毕竟他那么讨厌你，你一反对，他说不定就赞成了呢！”
荆楚抽了抽嘴角。
府衙后院是座不大不小的花园，园中有一方池水，水质碧绿清澈，应是活水，水中还养了几条看起来甚是肥美的金鲤。池正中建了一座八角凉亭，南面的栏杆上还晒着被子。
荆楚将我引至亭中，吩咐下人上茶，并令其去催黑鹰过来。
“府中只有碧螺春，不知蝴蝶姑娘对茶……”
我摆摆手，“我不甚懂茶，楚兄无须在意。”
荆楚点点头，笑道：“听闻姑娘乃是好酒之人，想必是个豪爽的性子，上次未能同姑娘把酒言欢，在下实在深感惋惜，不如——”
“你来作甚？”黑鹰突然出现在亭中打断了荆楚的话，目光扫了我一眼，愣了愣，随即拧眉道，“还穿成这样。”
荆楚怎知我好酒，似乎我亦未曾同黑鹰说过这事吧？我神色未归，顺着来声呆愣地望着黑鹰。
黑鹰被我望得有些懵，绷着脸在我身侧落座，咳了两声，给自己倒了杯茶。
荆楚突然抬手：“等——”
“噗——”黑鹰一口将茶水喷了出来。
荆楚无奈道：“师弟，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这么烫的茶水都往嘴里送。”
黑鹰微红了耳根，搁下茶杯，仍绷着一张脸。
“你没事吧？”
我好心问了一句，没想到黑鹰听了语气却更为不善，“有事快说！”
“师弟！”荆楚也板下脸，斥责道。
我倒是早已习惯了黑鹰这般喜怒无常，也不甚在意，忙摆手道，“呃……我们先说正事吧。听说沈碧悦逃走了，此事当真？”天机阁的情报向来不会出错，不过我仍是装模作样地问了一句。
荆楚看了我一眼，神色平静，似乎并不惊讶我知道此事，也无询问的意思，只轻轻应了声，“嗯。”
我略为吃惊，随即敛神问道：“可是跟白连/城有关？”
黑鹰突然接口：“临安官衙的守备不如六扇门，加上沈碧悦并非死囚，论身份还是天一门的二小姐，天一门尚未在江湖中完全失势前，官府的人也不敢拿她如何，白连/城若要劫狱，并非难事。只是，沈碧悦被劫当天，无人知晓发生了何事，没有目击者，巡逻的人也未见有甚么风吹草动。”
我摸了摸鼻子，沉吟道：“这样么……上头的人怎么说，是不了了之还是继续追捕？”
荆楚叹了口气，颇为无奈道：“天一门近日势头愈来愈盛，上头也不想接这个烫手山芋，打算派些人手装装样子便作罢，然白连/城的事情却仍要继续追查，这势必又要牵扯到沈碧悦和天一门……”
“嗯，沈碧悦的失踪八成跟白连城有/关，而白连/城一定会去救白越嵩，只要赶在其之前同贑南巡抚曹弘义汇合，便能守株待兔，一网打尽。”我抬头看了看荆楚，“至于天一门，也许我能帮你们说几句。”卖个人情给六扇门，总归不是甚么坏事。
荆楚对我拱了拱手，“那就多谢蝴蝶姑娘了。”
我霎时豪情万丈，正欲抬手回礼，不料黑鹰却突然碰翻了茶杯，好在我反应快，缩回了手，倒也没湿了衣裳。
我转头看了黑鹰一眼，这家伙今日气氛不对呀，难道出门脑袋被门夹了？
“哦对了！”我一拍脑门，差点忘了正事，“黑蝴蝶让我转告你一声，他正好有些事需要善后，可否两日后进京？正巧你们要沿路去追捕白连/城等人，加上他倒是多个人手。还有……”
我从怀里掏出一条手绢，里面包着之前黑鹰暂存在我这儿的信物，黑色的、硬得跟冻起来的屎似的，我老早就想随便寻个缘由丢还给他了，现下正巧。
黑鹰见到此物，微微有些愣神。
“我想同你要个人。”
“谁？”
“我听黑蝴蝶说起贾芸的事，我想同你要他。”
黑鹰却把信物推回到我面前，“此事我做不了主。”
荆楚闻言讶然，却欲言又止。
我愤愤地看着那坨“屎”，感觉胸口憋了口血，愣是吐不出来。我忽然站起身，却没料到本是挽在臂上的轻绡不知何时被我踩在了脚底，我一抬手迈步便不小心将自己带倒，黑鹰正巧坐在我身边，急忙伸手将我一拉，我顺势被他带到怀里，然我还尚未有何反应，只觉耳边“砰”的一声，回过头来时，身后的人已经不知所踪。
我愣愣地回头望着荆楚，却见他正怡然地品着茶，嘴角弯弯，摇了摇头，不知在笑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第三十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