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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9.19 夏苏沫的小笼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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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厂的工人日复一日重复着机械式流水线无味枯燥的工作,苍白寡淡的生活渴望五味调剂,除了背着组长喝酒赌钱偶尔践踏一下平日压得大家喘不过气的厂规制度找点明知故犯的刺激,更吸引人心神向往的是生产线上躁动的青春,放工后工厂里偏僻漆黑的犄角旮旯成为一部分精力旺盛的年轻人饭后运动消食的好去处。毕业后的蓝凤,进入苏州这样一家工厂,懵懂的她晚上总是被黑暗中传出的诡异声响吓得逃之夭夭,时间一长明白角落里清扫不尽的纸巾来源时付之一笑。蓝凤对于这种伤风败俗龌龊下流的野合之举嗤之以鼻,锻炼出对一般轻浮求偶现象坐怀不乱的定力。除非是不图纵欲、经得起时间考验的白马王子值得商榷,逞一时之快发情滥交的**全部OUT。
还真有这么个锲而不舍从一而终的夏苏沫,在其它追求者识趣地陆续中途下车后,只有他死皮赖脸坚持打消耗战。蓝凤和夏苏沫在学校是同班同学,进厂后夏苏沫才释放出追求异性的信号,厚积薄发突然被表白令蓝凤不安,原本老老实实相处甚久的同门同窗,话都不曾说一两句,也不曾礼尚往来,为何这时候才想起来搞对象?是不是出社会后被厂里那些经验丰富的旮旯常客给带坏了?
夏苏沫是个挺腼腆羞涩白白净净的瘦高个儿,他第一次向蓝凤表明心意的时候蛮有意思。夏苏沫约蓝凤单独见面,蓝凤如约而至,夏苏沫练习了一晚上的话紧张地一个字都说不出口,装在上衣口袋应急用打的草稿被汗水浸湿了也忘了拿出来。蓝凤看他三棒子闷不出个响屁急了:“夏苏沫,你故意玩儿我的吧,不知道我很忙时间宝贵啊,损失的工钱谁负责?”
“我……”夏苏沫憋红着脸说:“我负责。”
“你负责个鬼!”蓝凤一跺脚要走,夏苏沫张开双臂拦住去路,蓝凤眼珠子一抡:“怎么着,还想耍流氓啊?!”夏苏沫把手缩回去,蓝凤故意用力撞了他一下气愤走远。
蓝凤和工友在食堂吃饭,工友问:“夏苏沫把你叫出去说啥了?”
“他神经病!”蓝凤用力把勺子送进嘴里戳疼了舌头。
工友说:“我还以为他要向你表白呢。”
“他才不敢,我估计八成又是跟一些无聊的人打赌要女工们的电话号码,看谁要的多。”
“那夏苏沫输定了。”
“小凤……”夏苏沫不知何时鬼魅般出现在旁边,吓得两人一哆嗦。
蓝凤火冒三丈:“你真是有病,还病的不轻,走路都不带声的?还有,小凤是你叫的吗?”
“对不起。”夏苏沫两只手不断地握拳放开又握拳又放开:“我上午没说好,现在再说一遍。”蓝凤冷冰冰地说:“姑奶奶吃饭呢,没空听。”“你吃你的,我说我的。”
工友帮夏苏沫说话:“你就让他说嘛。”蓝凤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心思不定埋头拨弄着碗里的饭菜,工友笑着对夏苏沫说:“你说吧,蓝凤听着呢。”
夏苏沫吸了一口气,挺直了身子,严肃地说道:“蓝凤,我宣布要开始追你了。”
蓝凤手里的勺子“咣当”一声掉在桌上,工友将勺子拾起来擦擦重新塞回蓝凤手里:“夏苏沫,接着说。”
夏苏沫啊了一声:“没了,就这些。”
工友桌子底下踢蓝凤:“凤,你听见了嘛,表个态啊。”
“我又不聋。”蓝凤把碗里的饭菜搅得一团糟,好多都洒了出来。
工友问夏苏沫:“怎么能表达你追我们家小凤的诚意?”
看来早有准备,夏苏沫双手献上一张银行卡:“这是我工资卡,以后都交给蓝凤保管。”
“哇喔。”工友惊呼道:“你这是打算拼了全部家当也要赢得美人归么?小凤,你中大奖啦。”蓝凤匆匆收拾一下抱着饭碗脚底抹油当了逃兵。
蓝凤是怎么答应夏苏沫的呢,不是因为工资卡,蓝凤压根儿就没要,有情人终成眷属竟然归功于不起眼的无锡小笼包。
蓝凤说她渴的时候水递过来了,蓝凤说她热的时候凉风送过来了,蓝凤说太阳晒的时候伞撑过来了,蓝凤说她想吃小笼包,夏苏沫义无反顾地翻过工厂铁栅栏去外面买热气腾腾刚出笼的包子。蓝凤吃了半个月热包子,夏苏沫愣是七上八下翻了十五天冷墙头,无锡冬天早上零下好几度,吐口吐沫都能在地上砸个冰坨子,夏苏沫顾不得冻红的双手抓住冰凉刺骨的钢筋纵身一跃过去了,纵身一跃过来了,被巡视保安逮个正着。
夏苏沫被扭着胳膊押往禁闭室,保安队长黑着脸训话:“这是第几次了?坦白交代是不是偷跑出去网吧通宵了?是不是偷了厂里的东西出去销赃?”夏苏沫闷头闷脑一言不发,保安队长一拍桌子道:“好,看你能犟到什么时候。”把夏苏沫一个人锁在屋子里。
为了赶上头一水儿新鲜小笼包,保证绵软香甜的口感不至于砸了专职外卖快派员的招牌,争取在蓝凤放下牙刷杯的那一刻贴心地送上热气腾腾的爱心早餐,夏苏沫天没亮就爬起来趁着夜黑风高掩护作案不料还是被蹲守已久的保安大叔缉拿归案,工厂保安早就觉察有鬼鬼祟祟的不法分子五次三番在眼皮子底下钻漏子,蹲点锁定嫌疑人已久,终于抓个现行,可恶的是这顽固分子咬死不认罪,不让他吃些苦头保安队长实在气不过。
外面寒风呼呼咆哮,吹得禁闭室屋顶铁皮嘎嘎作响,冷空气见缝插针地钻进来,空旷的屋内光秃秃啥取暖设备也没有,冷得像掉进冰窟窿一般。两个小时后,夏苏沫依然坚贞不屈地站在禁闭室不松口,担心包子凉了口感不好,夏苏沫一嘟噜全塞进怀里,像呵护孩子般严丝密缝地裹进大衣。夏苏沫没吃早饭,供给身体热量的卡路里还是消耗着昨天的存储,但一夜过后昨晚摄取的碳水化合物大部分变成食物残渣堆积在大肠里,这些没有价值的宿便无法提供供不应求的能量需求,夏苏沫哆嗦着开始打摆子。眼前的一切事物天旋地转,达到体力极限的夏苏沫脚下一个不稳软绵绵靠着墙壁歪在地上。
门外苦苦哀求铁面无私保安队长的蓝凤和工友听见里面异响,不顾阻拦破门而入看到一滩烂泥似的夏苏沫慌了神,保安队长也傻眼,呼唤左右赶紧送人到医务室。夏苏沫听见蓝凤声音回光返照苏醒过来,笑着将怀里压变形的小笼包交给她说:“还好没凉,趁热吃。”像是完成一件坚守已久的任务,说完这些夏苏沫便白眼一翻晕过去。
蓝凤气急败坏捶打不近人情的保安队长:“他有低血糖,你还这么折磨他。”从保安队长手里夺过贿赂他的香烟愤怒地撞在墙角。不明情况的保安队长一脸无辜:“俺也是按制度办事嘛。”
那顿包子没吃完蓝凤就和夏苏沫好上了,夏苏沫用半年时间追她,花一年时间爱她,现如今蓝凤已经离不开这个奋不顾身的大男孩。即使两人不再一起,蓝凤依然习惯性包包里塞着葡萄糖。蓝凤说:“夏苏沫需要补充糖分,我就老缠着他跟我一起吃无锡小笼包,可他不爱吃甜食,其实我也不怎么喜欢。我是夏苏沫的小笼包,他不能少了我。夜深人静的时候思念最厉害,这样说是不是很俗气?”能理解,这个我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