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千与千寻）南北东西归去来》琚光

7、第七章

　　她为今天惴惴不安许久，但当真正到来，心情却是意外的平静。
　　来吧，该有个了结。
　　西子离开床畔，把手放在门把手上。
　　她打开门。
　　西子看着她。
　　眉、眼、鼻、口，皮肤，乃至头发的色泽，或是指甲的纹路，都是一面活生生的镜子。
　　不愧是双生子啊。
　　半透明的手指穿过那些黑白琴键，她是一丝附在纸人上的元神，没有实体。
　　阿丝特拉从钢琴上抬起脸，银亮的长发落下凝花似的两颊，这一幕是很动人的。
　　翡翠色的眼珠纯洁剔透，风过青草般的平和。
　　或许这月亮的银和草原的绿，这般平静的色彩，放在阿丝特拉身上更为合适。
　　拥有相同面孔的西子，不知何时也爱上把长发高高挽起，穿奢华的服装，眼神也会变得咄咄逼人。
　　“这么说，我亲爱的妹妹是不在了么？”阿丝特拉离开钢琴，起身的姿态优雅如贵妇在宴会上向宾客致意。
　　长期在东方居住学习的关系，这对天资超群的魔女姐妹兼采东西精华，修为渗透到了灵魂的领域，这在西方魔法界是相当罕见的。可惜的是妹妹杀业过多，犯东方法术修行的大忌，衰弱的灵魂让她万难再进一步。
　　如今寄宿在这身躯内的是一个纯洁的、强健的灵魂。
　　还带着那一点点熟悉感，属于她那亲爱的妹妹。
　　西子沉默了下：“你想怎样？”
　　阿丝特拉道：“虽然我们关系不好，但菲萝茜雅终归是我的妹妹。”
　　菲萝茜雅是原主的闺名，真是好听，像个精灵的名字。
　　西子扫视了下陈设极尽华美的厅堂：“如果你不满我这个鸠占鹊巢的家伙，我可立即走人。但若你想取我的性命，我会拼死反抗，哪怕是杀了你。”
　　阿丝特拉挑眉：“你知道菲萝茜雅去哪儿了吗？”
　　我怎么知道！
　　“也许是灵魂交换了吧。”西子以漫不经心的口吻扮演一个十恶不赦的杜鹃鸟角色。
　　阿丝特拉笑得十足讽刺：“比这更加不幸，我可怜的妹妹，她衰弱的灵魂被你吞噬了。”
　　是这样吗？西子内心卑鄙地闪过一丝狂喜。
　　随即她更加戒备地望向阿丝特拉。
　　“但我现在还能从你身上感觉到她的存在。”阿丝特拉欺进一步。
　　西子没有动：“我得到再来一次的机会，不会轻易放弃。”
　　杀、杀、杀人？她从前想也不敢想。
　　“啊，”她轻声道，“我还能感觉到她。”
　　西子觉得她言语诡异，身上发冷，仿佛原主的灵魂会随时随地反噬于她。
　　一个拥有意识的灵魂被另一个灵魂吞噬是怎样的感觉呢？
　　她在另一个世界已经死去了，醒来就成了菲萝茜雅，毫无自主。
　　她也是无辜的啊。
　　谁不愿再活一回。
　　西子冷视阿丝特拉，放在身后的右手暗暗积攒着杀气。
　　阿丝特拉半透明的面容漾开一个微笑：“你现在的样子，和菲萝茜雅真的很像呢，不过我劝你，扼杀一个生命前还是三思而后行哦，杀死一个无辜的人，灵魂会被动分裂，如果身边没有合适的容器盛放，就会永远地失去那部分灵魂。如果我早告诉菲萝茜雅该多好……”
　　她的样子变得伤感。
　　“我怎么会和她像！”西子很烦躁，这句话让她莫名在意。
　　“把你的手松一松吧，我只是白纸做的式神，无法伤你分毫，你动手也没什么意思。”
　　说的也是。
　　西子慢慢走到沙发上坐下。
　　阿丝特拉却跟她扯起家常：“双胞胎总被认为是灾祸的根源，而其中一位，必是恶魔化身。”
　　西子冷哼一声：“荒谬的心理暗示。”
　　“父母亲心软，不舍得杀死骨肉，但在那种年代，‘恶魔’的说法或多或少还是影响了他们，从小，我就比菲萝茜雅得到的更多，更好。在大家尚天真的年纪，我们的关系是很好的，但总有一天，她会注意到某种区别。”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继承了她的全部记忆。”西子冷淡地开口，“她8岁的时候，用魔法搬运石块，砸死了一个农家女，只是因为看中了她的人偶。你有，但她没有，父母不偏爱她，所以她得学会靠自己去获得想要的东西。”
　　阿丝特拉露出惨笑：“就是从那天开始……”
　　“不停地和你争高下，她不会抢夺你的东西，但你有的，她一定要有，不论以何种手段。”西子此时漫上疑惑，菲萝茜雅又为何要去偷取姐姐的印章？
　　“我们关系变得非常恶劣，但又不得不相依为命。父母死后的第一年忌日，她放火烧了他们的墓园。”阿丝特拉语气平淡地陈述往事，“我知道她恨，恨父母，也恨我，来到日本的第一年，我送她一身十二单衣，她当着我的面将它撕碎，撕得粉碎。”
　　十二单衣？西子想起衣柜里那件。
　　咬了咬唇，终是什么也没说。
　　“一个人若是没有爱，光凭恨的支撑，活得又该是如何痛苦……”
　　随着情绪波动，半透明的式神摇晃起来，声音发抖。
　　想不到超然世外的“钱婆婆”还有这样一面……西子面色凝重地走到敞开的阳台前。
　　电车隆隆开过。
　　爱？阿丝特拉真的认为菲萝茜雅还需要爱吗？
　　“你是怎么过来的？”西子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阿丝特拉居住的沼底距此地极为遥远，且隔着漫无边际的水域，脆弱的纸人式神难以支撑如此长途的飞行，很容易被风刮去别处，或者落入水中损毁。
　　她道：“你的龙小偷经过我家。”
　　西子差点笑出来，看来和原著一样，式神是跟着白龙过来的。
　　“他不是我的龙小偷，我没让他去偷你的印章，只是派他去邻镇做事而已。”
　　“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怎能把我一半的灵魂交与你！”
　　阿丝特拉盯住她：“我难道不能知道是谁占用了我妹妹的身躯吗？”
　　“谁说是占用，我在那边死了，醒来就在这里，谁来告诉我这是为什么？”西子态度强硬，“谁也不会拒绝一段天赐的生命！”
　　“姐姐大人，个人有个人的难处，多体谅一下嘛。”西子轻笑，她真是越来越可恶了。
　　阿丝特拉看她的眼神一瞬变得奇特：“你……”
　　她来不及多说什么，白光闪过，式神的身躯交错裂开。
　　阿丝特拉在空中消散，地板上躺着破裂的纸人，及一枚深陷入地板的银白色鳞片。
　　西子坐回沙发上，攥着纸人和龙鳞发呆，努力说服自己不去注意靠在阳台移门边的白龙。
　　他近乎表忠心的做法令她有种二人狼狈为奸的心虚感，又哭笑不得。
　　白龙打破了沉默：“汤婆婆大人……”
　　西子虚弱地打断他：“都知道了？不要叫我汤婆婆了，这个称谓真的很难听。”
　　白龙闭口等待，心中隐有期待。
　　西子缓声道：“其他人无所谓，你就别叫了。菲萝茜雅，就这个名字，我觉得还不错。”
　　“……是。”
　　“我现在不想还你名字，你离开了我都不知道如何打理汤屋。”西子抱住脑袋，头一回感觉如此尴尬。
　　白龙哼笑一声。
　　“让千寻和她的父母回家吧。”西子很快恢复了冷静，“我交予你咒语，你去将他们变回人形。”
　　“是。”
　　西子招手唤来纸笔，写下一串古代魔文。
　　白龙离开后，她进入浴室沐浴一番，换了袭黑色洋装，镜中人脸色不是很好，她上了点淡妆，喷洒香水，长发拿簪子挽起，一磨蹭就是一个小时。
　　换回便装的荻野千寻坐在镇口的台阶上，望着下方青草荡漾的平原，明知父母就在那一边，为何心中如此茫然？
　　无脸人站在左边，风吹过他半透明的身体；白龙站在右边，眺望着白日空荡荡的镇子。
　　西子姗姗来迟。
　　“姐姐！”千寻很惊喜。
　　“嗯。”西子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真的要走了吗？”
　　“对不起，是我自私了，想把你永远留下。”
　　千寻沉默了下，她确实舍不得这里，但也希望跟随父母回家。
　　两相矛盾。
　　西子取出一串紫晶手链：“它很漂亮，待会儿你就不会把它丢掉了。”
　　“我出去后回忘记这里的一切，是真的？”千寻浑身发虚。
　　转眼将一切忘得干干净净，那是怎样的感觉？
　　何等的残酷！
　　“对误闯此地的人类定下的规矩，谁也没办法更改。”西子替她戴上手链，“不过，我听过句话，曾经发生的事不可能忘记，只是暂时想不起来而已。这是白龙的鳞片，你回家后多看它，没准就想起来了。”
　　“我……”千寻欲言又止，那日去邻镇，她骑白龙飞行，抓着龙角，那熟悉的感觉令她回想起了幼时所掉入河流的名字。
　　琥珀川。
　　赈早见琥珀主却叫她别将此事告诉西子姐姐。
　　“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西子不敢保证。
　　白龙擅自替她回答：“会的。”
　　“一定会吗？”
　　“一定。”
　　太感人了……西子别过脸去，千寻却出其不意地拥抱她。
　　“一直想说了，姐姐，你真的好漂亮。”
　　她倒抽一口冷气，心砰砰直跳：“不抱一下白龙吗？他也很帅啊。”
　　“他是男生，算了吧算了吧……“千寻小声嘟囔。
　　白龙，抱歉啊，真的抱歉。
　　“千寻，一直向前跑，不要回头，千万不要回头。”
　　小女孩的身影在平原是上愈飘愈远，西子目送她消失在远方的钟楼内。
　　原著的千寻若回头了会怎样？
　　是永远迷失在神隐世界，还是如那个残酷的结局猜想，看到四分五裂的白龙？
　　“白龙，回头了会怎样？”
　　少年摇头：“不知道。”
　　古老的神明啊，你们究竟留下了多少秘密？
　　“怎么回事，突然不见了你！”荻野悠子向女儿抱怨。
　　“走吧。”荻野明夫迈开步子，催促妻女。
　　悠子明快地走在前面：“搬家公司的汽车已经到了吧。”
　　千寻难以置信地瞪着眼睛，望着周围的景物回不过神来，她跑上前去，随父母进入隧道，同来时一样，又一次的黑暗世界，千寻不禁害怕地抓紧母亲。
　　父亲在前方带路，走到出口。
　　“咦，坏了？”荻野明夫看到车，急忙跑上前去。
　　“什么事啊？”悠子在后面叫。
　　“糟糕了！”他抓了一把落叶，脑袋探到车里，“连里面都是灰尘！”
　　“恶作剧吗？”
　　“也许吧。”
　　“所以我才叫你不要去！”
　　车子被泊了许久的样子，明明他们才离开一会会。
　　千寻望着车前的双面蛤人石像，古旧，恭谨诡异的笑容，青苔在雕塑的沟壑内生长。
　　“千寻，要走喽！”父亲发动了车子。
　　荻野千寻去拉车门，才发现右腕上漂亮的紫晶手链。
　　莫名其妙的东西。
　　但它太漂亮，漂亮到让最谨慎的人也不舍得丢掉它。
　　千寻坐进车里，短裤口袋有个硬东西膈到了肉。
　　她瞪大眼睛：是个扇形的东西，银白色，薄而坚韧，在太阳下流光溢彩。
　　什么啊？
　　她想了想，最终还是把两样东西收好，来路不明，让父母看到不免一番盘问。
　　车子平稳地开动，千寻跪坐在椅上，透过后窗与蛤人遥遥对视。
　　车子拐了一个弯，千寻兴致缺缺地面向前方。
　　夏风吹起她额前的发丝。
　　再见了……
　　“啊？”千寻扭过头，却只看到飞快倒退的民房。
　　悠子在后视镜里打量女儿：“怎么了千寻？”
　　“没什么。”
　　天空落满红霞，平原上已是一片溶溶水色，身边的青蛙石雕吐出清水，过不了多久，汪洋就会吞没她站立的地方。
　　西子一遍遍回想着大结局，无限悲哀地想：她的《千与千寻》也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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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打算续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