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千与千寻）南北东西归去来》琚光

1、第一章

　　被子散发着强烈的熏香，她时睡时醒，落地窗后的光影流转了三个轮回。外面，云彩变换着形状穿越天空，偶尔飘雨。
　　三天的记忆接收和勇气积攒，她才胆敢踏出这个屋子。
　　多么华丽的屋子，从地砖到任意精细的物件都看似有着不菲的价格，原主人特别钟爱强烈的色彩，用以歇息的卧室如同一个美术画廊般浓妆艳抹。
　　一如这具躯壳。
　　真是个五颜六色的人：深紫眼影，艳红唇彩，银白的头发梳成膨胀高耸的发髻，金珠沉甸甸地挂在耳垂上，眉间朱砂一点，不，岂止是一点，它粗大得简直像是在眉心贴了一枚五角硬币！
　　虽然没有小说中一说话扑扑掉粉的夸张情形，但原本的容貌在厚重的妆下也差不多面目全非了。
　　不光如此，身上还是件深蓝色的维多利亚式的长蛋糕裙，它该是很美丽的，但配合如此容貌，难免令人不敢恭维了。
　　伸出双手，尖锐的指甲涂有鲜红的蔻丹，大颗大颗的宝石镶嵌在戒指上，互相膈应。
　　多么可怕的品位！
　　“咚！咚！咚！”咖啡色的精美木门被外头的生物撞着，这是她到来此地的第三次。
　　她静静等待，大约一分钟后，撞击平息。
　　在房里不吃不喝三天，却没感到饥渴，体内有力量流动，五感敏锐。原主，并非凡人，而是法力强大的魔女，连神明也要甘拜下风，如今，都便宜了她——西子，21岁，年轻女子，过马路横生意外，时光永远停止在大二结束的夏天。
　　西子褪下累赘的宝石戒指，摆入梳妆台上的首饰盒，手在门把手上犹豫再三，壮着胆子拧开。
　　门外的会客厅堪比宫廷，糅合古今东西风格，西子见识浅，无法详细描述。
　　三个丑陋的人头“咴、咴”怪叫着跳将过来，让人厌恶的泥绿色，看似蠢笨的中年男人面孔，原主豢养的宠物，她的狗腿子。
　　脑袋似老妇人的黑色怪鸟从窗台上飞起落下，讨好地喳喳怪叫数声。
　　“走开！”西子毫不客气地踹了某个人头一脚，走到原主办公的地方，可供五人躺的办公桌堆放着一叠叠账目，打开锦盒，西子看着闪亮的黄金一阵激动。
　　这么说，她现在是有钱人啦！
　　可是，她不会经营原主留下的产业，万一被戳穿……
　　她想到一个人，心中又是好奇又是兴奋：好在她给我留下良将。
　　“喵呜——”办公桌边的木门被推开，一只雪白的肥猫探头探脑地拱出来，扒拉着她的膝盖往上爬。
　　肥猫粗短的脖子上系着叠成三角形的红色方巾，绣着一个金黄的“坊”——猫的名字，原主视它如亲生子，为它建造儿童乐园般的宽敞猫窝，锦衣玉食，直至长成今天这副球样。
　　西子穿来后，它断了三天粮，饿得连膝盖也爬不上。
　　肥猫趴在脚下呜呜哀叫，抬起圆润的脑袋，湛蓝的眼睛令她怦然心动。
　　西子是爱猫的，按原主的记忆，猫饭素来是让仆人做好了拿上来。
　　马上就要见到这个世界的其他人了……西子深呼一口气，拉响悬在办公桌边的摇铃，然后坐在椅子上，心砰砰直跳。
　　墙壁内传出流畅的“轰轰”声，电梯门开，走出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男孩。
　　西子看着他发呆。
　　二维的人物活生生地站在面前，这种感觉真奇妙耶。
　　尤其是十分美型的人物。
　　“汤婆婆，是您叫我吗？”男孩目光冷峻，一板一眼的语气没有任何感情。
　　对，她现在是汤婆婆，《千与千寻》中的头号反派，不算大奸大恶却很惹人厌。幸亏这是个山寨版的世界，否则依原著汤婆婆那满脸褶子头身不成比例的德行，她宁可再死一回。
　　“白龙？”西子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没有表情，没有感情，西子被他看得丝丝发冷。
　　还是快点让他离开吧，西子盯着白龙简洁的白色狩衣想。
　　“给阿坊弄点食物上来——还有我的，你让其他人端上来就好了。”西子咬着不甚熟练的日语，竭力表达自己的意思。
　　“现在这个时候，其他人恐怕还在睡梦中。”白龙碧色的眼睛一个闪烁。
　　“啊？”西子紧张又尴尬，明亮的天光透过窗户，她怎么忘了，神隐世界的众生作息与人间相反，昼伏夜出。
　　她硬邦邦地挤出一句话：“那就劳驾你了。”
　　“是。”白龙微微颔首，深森林绿的童发整齐地落在白皙光滑的两颊。
　　真是个漂亮的男孩子啊，光是看着就是件赏心悦目的事。
　　嗓音也很好听。
　　电梯载着白龙下楼，西子搓搓发僵的面目，掌心被涂上了白粉和口脂，她现在的样子真是糟糕。西子想去盥洗室洗漱，不过期间白龙上来怎么办？
　　果真没一会儿，白龙拎着个食盒走出电梯：“汤婆婆，您要的东西。”
　　西子把“谢谢”二字吞回去：只怕不符合原主刁钻刻薄的风格。
　　“没别的事了，你下去吧。”她不无遗憾地让美少年离开。
　　对方瞬间消失，中规中矩地遵循她的每一个字，听话得如同牵线木偶。
　　阿坊吃饱后回去睡了，西子端着剩下的食物进入卧室，关上房门。在落地镜前脱下衣服，华丽裙装下的身材出乎意料地娇嫩纤细，解开发髻，浓密微卷的银发散下膝盖，长得近乎累赘，拢到手里，粗粗的一大捧。
　　这个魔女的衣柜大半是合乎她品位的裙装，层层叠叠的蕾丝，荷叶边，公主袖，还有几套花色繁复的和服，一叠疑似十二单衣的东西。西子拉出件黑底红莲的和服——应该是所有衣服中最朴素的。
　　找来个发带把头发绑成一束，粗粗的辫子在身后晃来晃去，感觉像长了根尾巴。
　　走进盥洗室，卫浴设备倒是很现代化，西子痛快地洗了个热水澡。
　　没了那糟糕的浓妆，镜子里的人出乎意料地秀美，形似混血儿，精致的心形脸，象牙白肤色，细细的眉由于长期描画，青黛颜色难以用水洗掉。
　　眼睛倒是贴合了原著，翡翠绿，慵懒水灵，睫毛密长，西子曾经观察过汤婆婆的动画形象，老太婆全身上下就一对眼睛还有些可取之处。
　　这个魔女年纪过百，看起来却依旧年轻如豆蔻少女。
　　万幸万幸。
　　西子不甚熟练地套上和服，拉开落地窗，微风凉爽，弥漫着花香和水汽。这里正对着一片漫无边际的清澈水域，浅浅的水下，石子、电车轨道、成群结队的鱼儿清晰可见。
　　长空如洗，蓝得让人感动，远在天边的地方有淡淡的城镇轮廓。
　　虽然这个魔女刻薄又贪财，手下的妖妖怪怪也是些看到黄金就疯狂的家伙，但世外桃源般的神隐世界依旧让她心生向往，如果一个人类在俗世社会过得痛苦疲惫，那么交出名字在汤屋劳作一辈子又如何？饿不死冻不着，还能看到各式有趣的妖怪神明。
　　只有对白龙千寻那种有过自由快乐的人而言，忘却名字和回家的路才称得上是不幸的事吧。
　　西子沐浴着盛夏微醺的风，心情快乐地吃点心。
　　吃饱喝足，胆气上来，接收了记忆的西子对汤屋和整个神隐世界都了然于心，搭坐电梯下到底楼，白日歇息，她的木屐踩踏地板的叩打声仿佛在整座建筑内回荡。西子脱下木屐提在手里，赤足前行，经过纸质的和风移门，图案艳丽的屏风，大大小小的浴盆在一扇扇精巧的隔门后半遮半掩。
　　擦拭得很干净的地板能照见人影。
　　如今这个地方，都是她的。
　　这扇移门背后就是白龙拉千寻躲避的院子，仔细观察，这里开的竟是四时花朵：六月的紫阳，二月的梅与山茶，七八月的夹竹桃，五月的杜鹃……有种隐喻佛教极乐世界的意味。
　　穿过篱笆门一直走，赤足踩着绒绒的青草，被太阳晒得发烫的鹅卵石，西子的心情越来越愉快，她来到了动画中最美丽的地方：迷宫一般的花篱，开着俗世难见的四时花朵，空气甜香，蝴蝶翩翩起舞。
　　忍不住躺在花篱下，艳阳穿越花叶的缝隙，光影斑驳，美得让人屏息落泪。
　　“假如有一天，我老无所依，请把我埋在，宫崎骏的世界里……”西子翻了个身傻笑不止，鼻尖正对着草叶上的一只七星瓢虫。
　　花篱附近就是猪圈，有真的猪，也有和千寻父母那样情况的人类，当然在这里它们都是看起来又肥又脏的牲口。
　　等那一家子来了，我该如何处理他们？该不该仁慈一些？西子毕竟还是很喜欢荻野千寻的，无法做到原著汤婆婆那样残忍的对待。
　　但被人怀疑又怎么办？
　　算了，怀疑就怀疑吧，汤屋上下有谁是魔女的对手，来消费的神明也不会多管闲事。
　　麻烦的是那个所谓的“钱婆婆”，汤婆婆的孪生姐姐，法力与她平分秋色。
　　“汤婆婆”、“钱婆婆”当然不是真名，只是两个魔女的代号，西方素有双胞胎不祥的传说，二女因此辗转至东方落户。一说孪生子如同镜像两面：天使与魔鬼。不过，西子不认为这对魔女象征的是纯粹的善与恶。汤婆婆固然冷酷残忍，却也遵循规则放过了千寻一家；钱婆婆温柔慈祥，但指挥纸人追杀白龙时毫不手软。
　　这二人更像是——理智与情感。
　　钱婆婆超然世外，冷静克制，汤婆婆乐于为欲望支配。
　　有趣的是，钱婆婆称她的妹妹爱赶时髦，然明明她们的装束一模一样：浓艳的妆容、金银珠宝、一身华服。
　　当初看动画时真是费解。
　　大概是为了激烈地凸显这对双生子的差异吧。
　　西子穿上木屐，走到桥上，整个巍峨的汤屋建筑就收入了眼底，苍劲的松树在十来层高的房子前黯然失色。
　　半欧半和的风格，红漆金粉，白窗绿瓦，古朴又透出不可思议的现代感，漆黑的烟囱高入云天，画有“油”字的幡旗迎风招展。
　　西子惬意地倚在桥上，俯视下方的电车轨道，变不成女主角千寻，做美少女版的汤婆婆也不错，富有强大，这座汤屋可是汤婆婆靠自己的头脑和登峰造极的资本剥削攒下来的巨额财富，在脑中过了遍她的发家史，西子也忍不住欣赏起她来，无论善恶，她对强大的女人素有种天然的思慕。
　　这个魔女似乎除了物质财富，对其余事情都无任何兴趣，比如男人，即使秀色可餐如白龙在她眼里也不过是个赚钱工具，她仅剩的情感需求就是那只叫“阿坊”的肥猫，还有就是对她姐姐那一丢丢的血缘维系。
　　女人做到这份上，可谓刀枪不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已经有一本穿成汤婆婆的书了：《汤婆婆的日常》
觉得挺有趣，可惜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