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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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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没有防备挨了他两拳,其中一下正中腮帮子。宋文逸虽说偏瘦弱个子也比对方低大半个脑袋,但毕竟是个成年男子,这一拳带着积攒了二十多年的愤懑,着实把男人弄疼了,而且车里的人看见他被打了也发出惊呼,都大呼小叫地从车里跳出来。这让男人觉得很没面子,从来只有他打别人,还没有别人动过他,如今居然当着众人的面被一个弱鸡打了!
男人脸色立马就变了,眼里露出暴戾之气,一手抓过宋文逸两只腕子,另一手就给他胃部一拳,动作之快,谁都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呢,宋文逸就一口血吐出来倒到地上去了。男人还不解气,上去对着宋文逸一阵乱踢,一边踢一边骂:“你他/妈的活腻了,敢打老子!叫你打老子,叫你打!”
胃部神经密集,加上宋文逸本来胃就有毛病,那一拳打得他半昏迷了,跌在地上蜷缩着身体,最后一点意识支配着用双臂护住头部,对男人的拳打脚踢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车里下来的男女本来是下来帮架的,谁知风云逆转的也太快了,一看这个阵式要出人命啊,都赶紧去拉男人,嘴里胡乱劝:“算了算了,笛子你跟个出来/卖/的计较什么,打他脏了你的手。”
大家都是在昨天的party上看到宋文逸的,又看他一起被弄到派出所,全以为他是个面生的鸭/子或者哪个人的伴儿。男人在气头上,身体又壮实,好几个男的都没拉住,一时间男的动手女的动嘴,乱成一团。
“干什么呢?!”几个警/察听到动静出来一看,气得鼻子都歪了,好嘛,警/察眼皮底下就打起来了,也太嚣张了,喝道:“派出/所门口你们就敢斗殴?!这是来踢馆呢?!一晚上嫌没待够呢是吧?都给我进来!”
“别呀别呀,我们就是闹着玩。”刚放出来的几个人吓坏了,自己二进宫就算了,要是把这位爷折进去怎么得了,七嘴八舌的在那里解释。
男人冷笑一声:"都给我闭嘴!”说着把围在他身边的几个人一甩,对着蜷在地上的宋文逸补了一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正好我要报警,我被人袭击了,有人要杀我。”然后大摇大摆地进了派/出所,往椅子上一坐,一双大长腿舒展着,跟到了自己家似的。他的小伙伴们也鱼贯而入在他身后站了一排。
警/察们一看这架势,交换一下眼神,表情都是心照不宣。一个年长的警/察指了指还瘫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宋文逸对一个年轻的警/察说:“你去看看那个横着的,该送医院先送医院。”
宋文逸醒过来的时候周围一片白色,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他一时间有点恍惚,大脑一片空白,这是。。。死了?轻轻一动全身散了架似的疼,尤其是胃部传来剧烈的疼痛,他才想起来自己是被人打晕的,打得半死,还没死全。
“醒了?”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处长铁青的脸出现在眼前,宋文逸想叫处长,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反而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处长摇摇头,给他倒杯水,略扶起他的头喂给他:"先喝点水吧,昏睡了三天了"。
宋文逸喝了水又躺下,喘了半天才说得出话:“处长,我。。。对不起。。。”他还没被打得失忆,昏迷前的记忆串联起来一想,也大概知道是派/出所通知了单位,处长来收拾他这一摊烂摊子的。
处长叹了口气,居然不仅没有骂他,还伸手给他掖了掖被子。宋文逸突然不安起来,他宁愿处长骂他一顿,现在这样他有一种被临终关怀的错觉。他可怜巴巴地望着处长,眼神是祈求的,祈求处长千万不要判他死刑。
处长似乎也很不忍,一口接一口地叹气,最后清了清嗓子终于开口:“宋文逸啊,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呢?你一个人/民检/察官去跟社会青年瞎混什么?那些人也是你能掺和的?窝里反了吧?被打成这样,有意思吗?值吗?啊?”
宋文逸眼泪成串的往下掉,他不知道怎么解释,现在这个情况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哽咽着说:“处长,我不是。。我真没有。。。我就是路过。。。”
处长无力地摆摆手打断他:“什么都不用说了,那些都不重要了。现在赵迪一口咬定是你故意杀人,他纯属自卫,那一帮子狗男女都是他的证人。”
宋文逸满脸疑惑不解地说:“招弟?”
处长气得鼻孔都圆了,一下子站起来,声音高了八度:“合着这又跟人开了光屁股party又被人揍得鼻青脸肿的还不知道人叫什么名儿呢?!我说就你这脑子你也敢去攀赵公子那高枝儿?!”然后就噼里啪啦竹筒倒豆子,一边数落宋文逸一边讲述那不属于咱老百姓自己的故事。
宋文逸被处长骂的狗血淋头这才顺过来,原来那个侮辱他的男人叫赵迪。虽然赵迪他没听说过,但是赵迪爸爸的大名却是太如雷贯耳了,连宋文逸这么孤陋寡闻都不可能不知道,正是亚洲地产巨子赵宏民,90年代以后全北京的新建楼房不管民用还是商用,有一多半姓赵的,是各大财富榜的常客。在中国当富人是很有风险的,往前数数那些曾经风光一时的top10富豪们,基本上是各领风骚三五年吧,然后要么就是在清君侧的政/治斗/争中倒下,要么就是携家出逃在好山好水好寂寞的国外去寻求政/治庇护了。
赵宏民算个另类,一富富了快三十年,眼看还有越来越富的趋势,近十年触角延伸到南方,不久前才在香港剪彩了一个京港合建的最大的购物中心。坊间纷纷流传,赵宏民之所以能这么长时间如日中天,都是朝中有人,因为赵宏民的爸爸,赵迪的爷爷也姓赵。
宋文逸爬上去想跳没跳成的高楼就是赵宏民的宏达建筑集团旗下的,落成以后以一美元的价格“卖”给了他年仅23岁刚刚从国外学成归来的独子赵迪,赵迪又以大楼做价收购了宏达集团定向增发的优先股,成为了仅次于他爸的集团的第二大股东。新闻媒体对此种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做法美誉为“娴熟的资本市场操作手法”。
那天晚上让宋文逸倒了血霉的party就是在庆祝赵迪完成学业加入他老爸的集团,正式注册到京城/太子/党的队伍中。可能赵公子这几步太招摇了,也不知道刺激到了谁,居然有人举/报了他们,接警的警/察也没有经验,真就带人去了,从此开启了宋文逸的噩梦。
宋文逸张着嘴半天合不拢,想不通自己明明只是这一场热闹华美的浮世绘中最不起眼的小蚂蚁,怎么最后酒尽人散了大boss们拍怕屁股不带走一丝晦气,全部的烂摊子都一个不剩的砸自己头上了呢?
处长骂痛快了,又匀了半天气儿,才坐下来:“现在知道了吧?赵迪也是你惹得起的吗?唉,说了不生气不生气还是没忍住,算了,现在再骂你有什么用?我知道你委屈,你这肉肉唧唧的德行,说你杀鸡我都不信还杀人,但是人证物证都在。人证不用说了,连物证也是该你倒霉,监控录像上也只看到是你先动手的,后来的画面都被他们挡住了。反正我长话短说吧,”处长停顿了一下,看了宋文逸一眼,飞快地说:“院里开除你公/职,赵迪放弃追究你责任。”好像说得快一点这事就没这么残忍一样。
宋文逸完全呆了,跟不是认识似的看着处长,脸色跟床单一样白,双手抓着被单没有反应。这个宣判书不在他的反应范围内,他想最坏的结果也就是赔偿对方医药费,院里再给个处分。
处长也于心不忍,缓缓说:“你也别怪院里,能做的都做了,这是最好的结果。你打人的时候是不是喊了要打死他?他们就抓住这不放非说你说故意杀人。故意杀人起刑就是七年,姓赵的是非要整死你不可了,我这也是。。。帮你壁虎断尾吧,丢工作总比丢命强。院里也知道你。。。你不是故意的,前面的医药费院里想办法帮你报了,住院卡上我又给你存了一万,应该够你住到出院了。护工也请了,工钱付到七天后,这一周你多卧床,外伤还是小事,胃大出血需要静养。你的手机钱包我都给你带来了,在床头柜抽屉里。我给你妹妹打了电话,这才知道你婶婶。。。唉,你们家怎么这么背?一个个都摊上什么事儿这叫。我跟她说你出差了,下周回来,后面的谎你自己圆吧,我最怕娘们儿哭了。。。以后自己长点儿心。。。现在这个社会你这样人的。。。唉。。。”
处长一句三叹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宋文逸纹丝不动好像不是在跟他说话一样。
处长实在说不下去了,站起来:“那我就先走了,单位的手续我帮你办好,你出院了回来签个字吧。要是,要是不想遇见同事,你下了班来,我等你。你有我手机,实在有困难给我打电话。”
处长心里也不好受,宋文逸从入院开始就跟着自己,那时候处长还只是资深承办人,一开始嫌宋文逸笨,不怎么待见,没少给他小鞋穿,后来发现他虽然脑子慢点,但是做事很踏实,从来不偷奸耍滑,也不记仇,对自己依然毕恭毕敬。而且宋文逸工作快十年,按理说早该分房了,就因为太老实挨人欺负每年都被别人顶了,作为直接领导他也有点责任,但是宋文逸从来没有跟他抱怨过一句半句让他难做的话。想到这些铁打的心肠也难免酸酸的。
正想着呢,手机上就来短信了,处长掏出来一看,显示宋文逸。
人性总是有复杂的一面,处长对宋文逸是真的同情,但同情是同情,谁也不希望被宋文逸缠上。处长嘀咕着我让他有事找我他不会当真了吧?打开一看,上面写:刘处对不起。刘处谢谢您,钱我一定还给您。
处长除了叹气也没什么别的可做了。说到底,宋文逸是个好人,就是又窝囊又倒霉,现在又惹毛了赵迪这小霸王,算是彻底玩儿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