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 ...
-
笼岛千绘子毫不否认，自己在处理鹤田阳太这件事上做得实在很糟糕。她本可以有更巧妙的说辞、更得体的做法，她本来可以做到；但是鹤田阳太的橘色头发和蓝眼睛，以及他坦率不加掩饰的性格，让她也忘记自己擅长而拿手的。
她没法不责怪自己，她曾经看着鹤田阳太想，如果这是千石就好了。
“真的对不起，”她又重复了一遍，“如果你有我希望做的，我会努力做到。”
鹤田阳太眼睛红红地看向她：“我希望千绘子前辈会喜欢我。”
看见她沉默，鹤田阳太便短促地笑了一声。
“我开玩笑的。我是说，啊，对，那个匿名作者的原稿我忘记拿给你了，是前天寄过来的，我放在我这里，忘记拿给你。千绘子前辈——我，我把原稿放在这里。”
说完，他低着头溜出办公室。
笼岛千绘子心情沉重地走过去。T老师的原稿被他从抽屉里拿出来时，顺手放在右手最方便的地方；因此笼岛千绘子伸手去拿时稍微别扭了一下。但也因此，她注意到鹤田阳太在桌上贴了一张便利贴，用黑笔描了肯德基的图标，唯独用红笔涂了K和C两个字母。
最初笼岛千绘子看到时，还在笑话他像个小孩子喜欢快餐；当天的午饭和晚上加班时的夜宵，她便叫了肯德基的外卖。今天才意识到这其中也许别有玄机。
……有没有呢。
她心事重重地翻开T老师的原稿，很快便把鹤田阳太的事情抛却脑后。
T老师的新作品起名为《开端》，讲述了一个连环伤人的犯罪故事。犯罪地点无一例外是在深夜光线昏暗的小巷，受害者无一例外是年轻女性。前几次的犯罪成功实施，有时候是没有人注意到；有时候是被路人误以为情侣亲热。
而在最后一次，罪犯终于失败了。他的犯罪被打断了。
笼岛千绘子不寒而栗地发现，最后一次作案时他选择的受害者，在眼角有着和昨晚那个年轻女性一模一样的痣。
眼角的痣也算是当今漫画人物的一个萌点了，对于向来走硬汉画风的T老师来说，虽然怪异但也不难理解。可在《开端》里，T老师在多个地方毫无意义地插入一个分镜，将受害者的痣放大展示给读者看。
甚至，最后犯罪被一个路过的女性打断，他落荒而逃时，是逃进小巷的更深处。
开端。
笼岛千绘子念着。
接下来还会有其他受害者吗？
她发现她完全无法将漫画与昨夜的袭击看作是两码事，于是趁其他同事还没来，给自己在警察局里认识的人打去电话：“抱歉，能麻烦你吗？昨晚有人在小巷里被人袭击……不，不是我，谢谢关心，但真不是我……嗯，我是想问你，这段时间以来，还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吗？”
“我印象里没有。需要我帮你查询档案确认一下吗？”
“凶杀案，也没有吗？”
对方迟疑了一下，似乎是在回忆：“应该也没有。如果有凶杀案，我会知道的。千绘子，为什么突然打听这个？”
“呃，很难说。等等吧，等我再确认一下告诉你。”
今天下班后，笼岛千绘子没有加班，早早去医院看望昨晚受伤的女性。她已经做完笔录，也和自己的家人联系上，现在正躺在床上和家人朋友说话。看见笼岛千绘子，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笼岛千绘子连忙制止她：“没关系，这样就好。”
年轻女性叫杉原时花，趁假期来京都旅行的大学生。她昨天和朋友出去玩，结果在后半程和朋友走散，又不认路，走着走着便走进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巷。
男人出现时，杉原时花还在认真辨认手机导航上的地图。那个男人突然来到她的身后，抓住她的头发往墙上狠狠撞了几下，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发出任何声音求救。
“真的，太吓人了，”杉原时花害怕地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后来他突然就拿出一把刀，我想跑，但是跑不掉。他只捅了我一下就停手了，站在旁边俯视地看我挣扎；我原本以为，他是看到血害怕了，那我能撑到他跑掉之后再报警。但是没想到……还好您当时路过，真的。”
笼岛千绘子拍拍她的手背，安慰她。
杉原时花说：“我听是女人的声音，还在想一定没戏了。但是正好那个人掐住我脖子的手松了一下，我就想怎么也要试试。真的太好了，我真的、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您。”她眼泪汪汪地说，“醒过来和警察先生做笔录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当时我可能会把你也牵连进去的。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只是目前还没事。笼岛千绘子想到T老师的那篇原稿，莫名其妙地想。
“时花，那你能告诉我吗？那个人，是什么样的人？”
杉原时花想了想：“是个男人。很高，也很瘦。天太黑了，他又戴着帽子和口罩，我看不清他的具体面貌……啊，对了，他是左撇子。”
杉原时花对那个人的描述，和T老师画的罪犯的特征有一致的地方，也有不同的地方。这反而让笼岛千绘子不敢下定结论。如果是完全相同、又或者完全不同，都足以说明T老师和昨晚的罪犯有所关系；但部分相同，就看起来像是巧合。
笼岛千绘子说：“我明白了。谢谢你，时花。你应该不愿意回想这些事吧？真对不起。”
“别这么说，您是想找出凶手吧。我才要感谢您。明明是陌生人，却对我的事情这么上心。”
笼岛千绘子温和地看着她。
杉原时花的脸还是有些苍白，声音也带着些许沙哑。但她现在精神状态已经稳定了许多，只是偶尔还会在眼睛中闪过一丝惊慌。她的朋友愧疚不安地站在旁边，父母连夜赶来，刚刚被劝去隔壁病房休息。
笼岛千绘子说：“也不算陌生人，之前说好了吧？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看红叶赏吗？那边的两位小姐，要一起去吗？”
杉原时花振作地说：“当然要去。”
回到家里，笼岛千绘子再一次将原稿打开。她一个分镜一个分镜地看过去，始终不能确认两者之间的关联。她心烦意乱，很快便合上原稿，去社交软件上看看朋友们的近况，习惯性登录关注千石清纯账号的小号时，她才意识到什么。
……算了，趁机取消关注吧。她想。
千石清纯删掉了昨晚参加联谊时发布的歌词动态，向前翻，连着前几年的动态也一并删除，只留下寥寥几条。他国三那年全国大赛决赛的那一天，他发布一条推特，“意外的重逢，lucky。”然后时间便一下子跳转到他国小五年级的某一天，“看到一个非常可爱又非常帅气的姐姐，lucky~”
笼岛千绘子想也不想，拉黑了他。
然而下一秒，千石清纯给她发来邮件。昨天的事情仿佛不曾发生，随意自然地问她：“事情解决了吗？”
她想要像昨晚一样向他诉说自己的不满，也想对他视而不见。千石清纯的上一封邮件还是对她表白心迹，再上几条是他们两人的合照。笼岛千绘子觉得胸腔很闷，她反复地告诫自己保持沉默，但终于，在近一个小时后，笼岛千绘子回复：“当然。我一个人就能做到。”
笼岛千绘子又去翻看原稿，隔三岔五就去检查手机邮件。没有动静，当然没有动静。她早就习惯这种自作多情的期待的落空，她以为千石清纯会喜欢听自己分享阅读漫画的感想，可往往是他在突然消失一段时间后才漫不经心地回应，刚刚有点事，“你说的那点，确实有道理，真不愧是千绘姐姐。”
不光是漫画的阅读感受，连她自己的生活也想一并分享给千石清纯。但千石清纯永远是不在意的、随便的，用一种真诚的态度说一些敷衍的话。笼岛千绘子下定决心换个人分享，可分享欲从一开始就指向自己在意的人。
她在警局的朋友给她打来电话，问她明天是否有时间去一趟警局。“我们根据受害者的描述制作了一副模拟画像，因为你当时也在场，想让你也确认一下。”
“没问题。”笼岛千绘子满口答应下来。她用备用机检查明天的工作安排，确认没有其他事情，便说，“等下班我就过去。”
“麻烦你了，等这件事情结束，我请你吃饭。”朋友松了一口气，“还有，你之前不是问我有没有其他类似案件吗？京都里确实没有，但东京好像有一起。东京那边的一个警察今天来询问我们，最近是不是有发生年轻女性在深夜的小巷里被伤害的案件，他们那里曾经发生过一起。根据后续调查，确定两起案件存在其他共性后，可能会并案。”
笼岛千绘子心里一跳，她下意识追问：“那起案件——对不起，这种细节应该不能告诉外人吧？”
朋友抱歉地笑了笑：“确实不能，所以我也不能回答你更多的了。千绘子，如果你有什么发现，随时也可以告诉你。拜托了。”
这当然没问题。笼岛千绘子准备挂电话，然后说不上哪种想法，在挂断电话前，她冲动地问：“东京的那个警察——嗯，那个警察，是什么样的人？很年轻吗？”
“不，是很有资历的老前辈了。听说其实已经半退休了，只是闲不下来。为什么问这个？”
笼岛千绘子没法回答他。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