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叶楚歌》小小栗子

3、三、入门

　　虽说那路途着实遥远颠簸，但一路上倒也没经历什么危险，最终还是到了。北辰门，出自《为政》“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之句，又因当年选址时，该处水口间巉岩石山，耸身数仞，形状怪异，依照堪舆秘术，此地亦谓之尊星北辰。或因此格极贵,千不逢一，北辰门虽只身为儒家门派之一，几十年来竟也是顺风顺水，已成儒学正统，堪堪可与佛道鼎足相立。
　　这北辰门立于京口西郊华亭山麓，虽位置稍偏，可北辰儒家讲求积极入世，招了许多世家公子前来修习，加上掌门师尊雷次宗老先生年高德劭，修为极深，人称次宗子，这北辰门竟也是名流荟萃，弟子三千，枝繁叶茂。
　　话说那檀道济大将军一生戎马倥偬，仍颇具儒将风度，与那雷掌门交情极深。因而楚清离到后也没遭什么麻烦，即刻被引荐掌门师尊。
　　这北辰门依山势而建，数栋阁室前后呼应，加上近年来因弟子增多，又新建了许多别院，愈发显得宏伟气派。又因掌门师尊有悠然奇趣，便又故意造得回廊斗折，又引来山间泉水，植上松柏幽兰，布置假山怪石，竟也有一番清静幽远之情趣。北辰门弟子众多，已是黄昏时分，仍有琅琅书声传来。楚清离心下赞叹，仍是加紧了步伐，跟上那名为他带路的女子。
　　那名女子约莫有二十岁的年纪，及腰长发用两三根竹木簪挽成斜髻，眉眼间有极不符合年龄的成熟稳重的气质。那女子身着皂色儒服，袖口衣角处有玄色卍字型滚边，显然辈分极高。匆匆而过的弟子见她都深深作揖，那女子也只是淡然回应，一抹微笑似有似无，却着实显得温婉大气。
　　儒家一向尊男卑女，自古以来也不允女子读书，可为何······楚清离心下疑惑，脚下却丝毫不敢怠慢。那女子长裙遮地只见脚步微动，却是速度极快，一招凌波飞步出神入化。女子引着楚清离转过重重回廊，径直来到了后山的一条竹林小径。小径尽头有一处茅舍，只见她不轻不重地叩门三声，随后径直推门而入。
　　这茅舍虽看似简陋，内部却着实典雅精致。穿过一道竹帘，楚清离依稀看到一位玄服长髯老者于矮榻上盘膝而坐，似在练功。香炉里一缕淡淡的沉水香静静飘着，香气似散愈浓，飘渺的轻烟如雾弥漫，祥和而宁静。楚清离明白，此人便是北辰门掌门次宗子。
　　女子上前深深一揖：“掌门师尊。”
　　那老者双目微合，古稀之年却仍是口齿清晰：“辛苦你了。”
　　女子拱手退至楚清离身后，次宗子张目望向少年，目光中无尽悲悯：“皇帝受奸人迷惑，忠臣檀氏一族惨遭灭门，可悲啊可悲！”掌门声音不大，却是让人听得清清楚楚。
　　楚清离咬紧了下唇，瘦削的身体有些发抖。他无数次地告诫自己，这笔账，他，建康檀家唯一的嫡孙，定要让那些小人们，让典签馆，让那皇帝刘义隆，让整个刘宋王朝，血债血偿！
　　掌门明显看出了少年的愤怒，声音中竟有些不忍：“你祖父既然托孤于老朽，老朽定当不负所托。老朽虽然愚钝，但定当竭尽平生所学，以求不愧对忠臣英灵。”
　　次宗子又道：“我近来正在闭关，洛溪（他向楚清离示意了一下那名女子）会指导你儒学经义与北辰剑法，”似乎看出了少年的惊奇，掌门停顿了一下，“洛溪虽身为女子，却是天赋惊人，心思缜密，处事周全，远超男子之辈。是我唯一的嫡传弟子，又身为你的师姐，对你定会尽心指导。”
　　楚清离望向那位名为洛溪的女子，他是第一次如此清楚地打量她的容貌。这洛溪顶多算是中上之姿，只是气质超凡脱俗。她对他恬然一笑，只觉温婉如兰，着实令人身心舒畅。
　　老者缓缓阖上双眼：“你们退下吧。”
　　二人拱手告退，却又被老者叫住：“檀慕，你现在······”
　　少年转身作揖：“晚辈楚清离。”
　　老者微微点头，二人告退。老者望着少年单薄的背影，微微阖上双眼。他明白，这个名为楚清离的少年，实在是承受了太多他本不该承受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