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城飞花追流云》z茉莉

48、卷二20

　　回忆痛苦的往事是一件力气活，好在这荷塘碧叶红花，存在感很强，让人不能忽视。我看着眼前的美景，清楚的知道现在不一样了，那些痛楚都已过去，拉回思绪，我轻轻的咳了一声。宇华也抬起头来。

　　：“宇华，这首歌你听过吗？”

　　在宇华疑惑的眼光中，我轻轻的哼起睡梦中那首温暖的曲子，记不太清楚，有些地方不会唱，宇华听了一会，也轻轻的接着唱起来，他的声音与建新有点象，乍一听，几乎分辨不出。
　　唱完了，宇华惊讶的问

　　：“这是我们小时候，母后常唱来哄睡觉的歌曲，你怎么会唱？”

　　：“这不是西陵人的摇篮曲吗？”

　　：“不，母后是东陵人，这首歌是她家乡的曲子，在西陵应该无人会唱。”

　　迎着宇华狐疑的眼光，我叹了一口气

　　：“我掉下悬崖后，醒来就躺在一片竹林里，没有人，没有动物，只有满山的竹子，我在那呆了500年，开始时身体动不了，只是天天睡，每次我烦躁时，就会有人在梦里给我唱这首歌。”

　　宇华建业转开脸，片刻，眼里有微微的泪光。他吩咐人拿来了古琴说

　　：“我教你吧。”

　　我摸出竹笛，跟着琴声，琴声缓慢，象一个扶着小孩学步的长者，在难一点的地方，还会刻意停下来，多弹奏几遍。比我教顾亦城他们两个可是耐心多了。不一会儿，我的笛声也能慢慢的跟上旋律，一唱一和，清越的笛声与深遂的琴声在湖面上回旋荡漾。

　　琴声不知什么时候歇了下来，我的笛声还在继续，一遍又一遍，曲声婉转。我几经折腾，最后所得，也不过这首曲子而已。

　　良久，宇华低声说

　　：“建新从小就聪慧，学什么记什么都是拔尖的。我确实是不如他……”

　　我不做声，宇华又抬起头，哀伤的看着我

　　：“小小，可否看在建新的份上，再给我…..”

　　我摇摇头，嘴边含着笑打断了他的话

　　：“我在掉下悬崖的时候，用法力抽出了爱恨两情，所以在回来之后，我不记得你，也不恨，也不爱。我想，这就是我们的结局了，无恨无爱。当时的决定，就是结束，我并没有想过还有可能会活着回来。”

　　宇华的脸迅速的黯淡下去，看见宇华难过，我并不轻松，毕竟是自己倾心爱过的人，为他也曾拼尽了一切，只是，我们两人恰恰错过了，我想要他的爱时，他不给。他想要我的爱时，我不愿给。隔着一条命，这距离不能说不远。

　　低头想了想，我艰难的说出了最心底的话

　　：“宇华，我不恨你，就是在那晚听了你和建新的话，跟了你去摘星楼，我都不恨你。我就想着，不管怎么样，我要为你做最后一件事。我上战场，我是愿意的，甚至，我都想到了可能会战死沙场，可我还是愿意去。那时，我就已是抱了必死的心，我愿意为你去死，连眼都不会眨一下。你真的不必，真的，不必在盔甲上动手脚。”

　　我闭着眼，终于说出了心底的最痛。

　　对面的宇华大惊失色，伸手想扶住桌子，不料一用力，把琴扫到了地上，砰的一声，琴裂弦断，摔得粉碎。琴弦在空气中发出最后的悲鸣，尖锐刺耳，袅袅不绝。宇华颤抖着声音，不敢置信的问

　　：“什么，小小，在盔甲上动手脚？你的盔甲有人动了手脚？”

　　随后有摇着头

　　：“不，不会，不是我，不，不，不是她……”

　　最后的声音象个被困住的猛兽，发出绝望的惨叫。我的心反而平静下来，我终于得到了一点慰藉：那动手的人，不是宇华，真好﹗真好﹗我别过脸，控制不住的泪水哗哗的流了下来。这是我记忆中得知自己练流云斩的真像之后，第一次流泪。

　　宇华看见我泪流满面，踉跄的走过来，颤抖着双手把我抱在怀里，我忍不住放声大哭，老天终还是垂怜于我，我爱着的人并没有对我如此恨绝。虽然真像来得太迟，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就让这一场泪水做个告别吧，宇华，此生不再相见。

　　等两人都平静下来，宇华用帕子擦干净我脸上的泪，又把弄乱的头发帮我挽好。他取下我头上的檀木发簪，翻看了一下，用力拧发簪的尾部，那尖尖的发簪尾竟被拧动起来。宇华看看我，小心的一圈圈转动，一下子，簪尾拧下，竟然露出一个中空的簪身。

　　我和宇华对视了一下，我摇摇头，宇华小心翼翼的从里面拉出一小截东西，白白的，不知是什么，发出点点的清香。宇华那到鼻边分辨了一下

　　：“是香玉髓，有镇定安神的作用。”

　　我伸手接过发簪，又发现了那几朵木花也都是内有乾坤，都是中空的，都装了各式的灵药。不是安神，就是救命的。我不过在临水街上随手买的簪子，怎么会这样？

　　宇华把簪子还原，给我插好，有退回原处坐下，半天，苦涩的说

　　：“东陵定国王府，姓顾，嫡系只得姐弟二人。家传的手工制品，巧夺天工，闻名天下。如若仿制，以假乱真。”

　　我懂宇华的意思，我的盔甲十有八九是顾家人动的手，可已过了那么多年，我还活着，虽然功力全无，就是把顾家全杀了，有能怎样？不过徒增了几国的笑谈而已。

　　我摇摇头

　　：“算了，都过去了。”

　　可宇华并不打算停下来

　　：“你这簪子，是顾家人做的，里面放的都是救命的药，没什么问题。可你知道，你身边的那个
　　小徒弟是谁吗？”

　　我疑惑的看向宇华，宇华脸上有一丝绝然的残忍

　　：“他就是顾家的二少爷，顾锦颜的亲弟弟顾亦城，他就是在不周山上将你一剑穿心的人。”

　　轰的一声，我的脑袋象炸开了锅，耳朵里有一个尖锐的声音在响，让我再也听不到宇华在说什么。原来是这样，最后一块拼图终于找到，这样所有的疑问都可以串联起来了，都可以理得清楚了。

　　为什么我一下山就遇见了顾亦城？为什么顾亦城死活要跟着我？为什么他会在东陵的队伍中？为

　　什么他那时不来救我？

　　我的心象掉进了冰窟。

　　我的心象掉进了火炉。

　　我惨笑着看着宇华，这人真恨那，临了还要在我心里插一根刺。宇华走过来，伸手摸摸我的头发，伤感的说

　　：“我没有恶意，我知道你以后不会再见我了。把我所知道的告诉你，只是让你小心点。你傻里傻气的，不要老是上当。”

　　是啊，我傻里傻气的，才会老是上当。我瞪了宇华一眼，跟着来接我的龙景，头也不回的走了。宇华在后面仿佛耳语一般说了句话

　　：“我不过说出了真像，你为什么发脾气，你自己不明白吗？”

　　我走得很快，并没有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