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代的皇后们——盛放与凋零、荣宠和孤寂》橘生岭南

35、宫斗能手——窦皇后（一）

　　窦皇后，名不详，其祖先为西汉窦太后之弟窦广国（就是被拐卖了后来窦氏当了皇后又找回来的那个），西汉时期就累世为官，为河西大族。建武五年，窦融归附光武帝，以军功封为安丰侯，其弟窦友也封为显亲侯。之后，任窦融为大司空（三公之一）。

　　窦家最得意之时，窦融长子窦穆尚内黄公主；窦穆之子窦勋尚沘阳公主（刘疆之女）；窦融侄子窦固尚涅阳公主。一门之内，一公，两侯，三公主，风光无限。

　　永平五年，窦穆想将自己的女儿嫁给六安侯刘盱，便假传阴丽华旨意，命刘盱休妻。刘盱妻子的娘家不服，上书控告此事。明帝大怒，窦穆等人皆被免职。几年后，窦融死，窦穆等人再次以贿赂罪被控告，窦穆及其子窦勋、窦宣都一同被捕入狱，死在狱中。窦家从此衰败。

　　窦皇后正是窦勋长女。从小就聪明伶俐，六岁能书。窦家因家道中落，少不得求神问卜，那些相面的算卦的见到窦皇后都说是大富大贵相。到了建初二年，窦家走了家道中落的贵族之家的老路，那就是送女儿入宫。窦皇后和她的妹妹都生得很美丽，举止仪态都很出色，两人都入选了。

　　章帝早就听说窦氏姐妹才色过人，因此屡次打听她们的情况。到后来一见之下，果然是美人，马太后也觉得不错，因此将她们姐妹择入掖庭。章帝对她们很是宠爱，立为贵人。

　　可是章帝的后宫是很庞大滴。在窦氏姐妹入宫之前，已有宋贵人。宋贵人之父宋杨的姑母乃是马太后的外祖母。马太后听说宋氏两姐妹皆是才貌双全，因此在永平末年，将她们选入太子宫。当时还是太子的章帝对她们甚是宠爱，即位后，将宋氏两姐妹皆封为贵人，是为大小宋贵人。

　　除大小宋贵人之外，还有与窦氏姐妹同年入宫的梁氏姐妹。梁氏姐妹乃是褒亲愍侯梁竦之女，因为年幼丧母，由伯母舞阴公主养大。建初二年，这两姐妹也入选掖庭，后来被封为贵人，是为大小梁贵人。

　　所以章帝的后宫，在窦皇后入选之后，有了至少三对姐妹花。

　　窦皇后非常聪明，又艳压群芳，很得章帝的欢心。她揣度马太后的心思，曲意奉承，一举一动无不合乎德之典范，因此马太后对她也很满意。尽管大小宋贵人先入宫，又是马太后的亲戚，且大宋贵人已有身孕（甚至可能已经生子），建初三年三月，窦氏还是被立为皇后。

　　可是窦皇后尽管受宠，却未有身孕。反倒是恩宠不如她的大宋贵人已经于建初三年产下一子，名为刘庆；小梁贵人也在建初四年产下一子，名为刘肇。而在此之前，章帝还有后宫子刘伉和刘全。基本上，窦皇后的生育能力有问题这已经是没什么可怀疑的了。

　　既然皇后不能生育，那么也就不用等了。建初四年，章帝准备立太子。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东汉立子以贵不以长的案例哈，反正建初四年四月初四，章帝立了大宋贵人的儿子，自己的第三个儿子，两岁的刘庆为太子。四月初七，封长子刘伉为千乘王，次子刘全为平春王。

　　窦皇后很着急。虽然前面有生不出儿子却依然稳坐皇后之位的婆婆马氏作为范例，可是前面西汉还有好几个无子而废的皇后呢。而且马氏也是有养子的，为自己打算，她也想弄个养子。

　　建初四年六月，马太后去世，后宫的平静不再。取得章帝的同意后，小梁贵人的孩子被抱给窦皇后，作为她的养子。

　　可是窦皇后虽然被称为章德皇后，却与被称为明德皇后的马皇后不一样。马皇后是真的贤德，自己不能生育就把丈夫的孩子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疼爱。窦皇后的不嫉妒那是装的，当然，也有情势所逼的成分。

　　现在的局势就是，窦皇后好不容易弄了一个养子，太子之位却已经被人占了。有汉一代，皇后位和太子位是相连的。她不趁着得宠把后位弄稳固点，等年老色衰了，没准到时候为了太子，章帝真会废了她立大宋贵人呢。

　　为了安全起见，窦皇后决定先设法除掉宋贵人母子，立自己的养子为太子。

　　窦皇后和自己的母亲沘阳公主好好商量了一下，决定双管齐下，内外一起抓。在外，让皇后的兄弟们搜寻一些宋氏外戚的小辫子；在内，窦皇后让宫中侍者监视宋氏姐妹的一举一动。机会终于让她等到了。

　　说起来，真是让人觉得后宫不是人呆的地方。事情的起因其实只不过是大宋贵人病了，想吃生菟（古代也可以用来施行巫术），就写了封信，让娘家帮着弄一些。这封信被人拦下来，交给了窦皇后。窦皇后心生一计，居然拿这封信做文章，诬告宋氏姐妹想要用生菟做巫蛊之术的道具。章帝虽然不太相信，但架不住窦皇后日夜吹枕头风。于是，宋贵人母子日益被皇帝疏远。太子刘庆还因此被迁到宫外承禄观居住。过了几个月，窦皇后暗示掖庭令再翻旧账，诬告宋贵人。

　　终于，建初七年六月十八，章帝下诏废了太子，立窦皇后的养子刘肇为太子。之后，又下令将大小宋贵人逐出内宫，安置在丙舍。章帝派小黄门蔡伦（就是造纸术那个蔡伦）负责审问此案。蔡伦秉承窦皇后的意思，随意编造事实，宋氏姐妹最终被定罪，送往暴室。二人不堪其辱，饮鸩自尽。

　　事后，皇帝将大小宋贵人之父宋杨免职，让他回归本郡。可是宋杨回去之后，地方官又借故将他逮捕。幸好宋杨还有几个好朋友，为他多方奔走，终于使他得以免罪。可是经此连番打击，宋杨意志消沉，形容憔悴，不久郁郁而终。

　　那年刘庆才5岁，被改封为清河王。这孩子虽然年幼，也知道大事不妙，连提都不敢提自己的生母。章帝看他那般可怜，又命令窦皇后好好待他，穿着打扮都要和太子同等。太子刘肇那时候才4岁，能懂什么呀，心里也没啥芥蒂，跟这个比自己大一岁的哥哥特别要好，真是入则同室，出则同车。

　　窦皇后虽然不是良善之辈，倒也还不至于对一个小孩子赶尽杀绝。更何况，现在她还有别的对手。她的新对手就是，太子刘肇的生母，梁贵人。

　　刘肇虽然被抱给窦皇后抚养，毕竟是梁贵人的亲生儿子。所以刘肇被立为太子之后，梁氏也很高兴，便私下里庆贺了一下。窦氏得知此事，很不高兴，总觉得照这个样子，刘肇当了皇帝之后梁氏一定会来分权。为了成为未来皇帝的唯一舅氏，窦皇后决定除掉大小梁贵人。

　　窦皇后没有用什么新花招，她得宠嘛，只要吹枕头风就够了。先是吹得章帝不喜欢两位梁贵人，疏远了她们。然后又让窦家人用匿名信诬告梁贵人的父亲梁竦谋反。梁竦死在狱中，家属被流放到九真，梁贵人姊妹忧郁而死。梁竦的供词牵连到兄长梁松的妻子舞阴公主，舞阴公主因罪被贬逐到新城。

　　这一年是建初八年。从此，后宫再也没人敢说一句不利于窦皇后的话，而章帝对皇后的宠爱也越来越盛。

　　碰巧这一年，马太后娘家的几个兄弟和侄儿犯了事，被章帝贬黜。太后的外戚不在了，皇后的外戚窦氏自然就抖起来了。

　　当时窦皇后的哥哥窦宪，都敢欺负到藩王、公主头上了，阴氏、郭氏、马氏等外戚没有不怕他的。他曾经低价强买沁水公主的庄园，公主因为害怕他的权势居然不敢计较。后来章帝路过的时候，发现有些不对，查了一下，才得知真相。章帝因此大怒，连“国家抛弃你窦宪，犹如丢掉一只小鸟、一只腐臭的死老鼠”之类的话都说出口了。窦宪这才害怕了，连窦皇后也怕了，赶紧脱掉皇后的衣饰谢罪。

　　章帝宠爱窦皇后，自然也不舍得真的处分她的兄长。于是窦宪得以脱罪，但章帝从此却不再重用他。窦氏子弟因此收敛了不少。

　　可惜章帝命不长，章和二年就驾崩了，死的时候才不过三十一岁。皇太子刘肇即位，是为和帝，尊窦皇后为皇太后。和帝那年才十岁，不能亲政，由窦太后临朝摄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窦家是西汉窦氏后裔，行事倒很有点西汉的味道。这位窦太后一掌权，就开始重用娘家了。

　　她先封了自己的哥哥窦宪为侍中，让他入宫主持机要政务，出外宣布太后的诰命；又封弟弟窦笃为虎贲中郎将兼中常侍；弟弟窦景为中常侍。兄弟皆在亲要位置，专擅权柄，显贵无匹。

　　窦宪的门客曾上书告诫他说：“我听说，‘生而富者骄，生而贵者傲’。如今您的地位正在上升，朝中百官都盯着您呢。自汉兴以来，直到哀帝、平帝为止，皇后家族差不多有二十家，得以保族全身的只有四家而已。您怎能不多向从前的冯野王（西汉成帝冯昭仪的兄弟）、光武朝的阴识多学学谨慎地处世之道呢？”

　　可惜，窦宪听不进去这番话。他不但不谨慎做人，还睚眦必报。明帝年间，谒者韩纡曾审理过窦宪的父亲窦勋的案件。这都多少年过去了，窦宪还是忘不了。他命令门客斩杀韩纡的儿子，用人头在父亲坟前献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