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回首》随烽石头

8、第 8 章

　　竹子轩事件后，李治和李慎就成了听雨轩的常客。李治是为了看望未来的晋王妃，顺便找乐子，每次看着王若瑾气愤却不得不委屈求全的样子，李治的内心就无比舒服，前世，世家出身的王若瑾为了维持大家族的面子和皇后的威仪，不管人前人后永远端庄谦和，喜怒不形于色，自己对她永远是敬而远之，现在怀着愧疚之意亲近她，逗她，却觉得其乐无比，永远看不够，世间之事真的很神奇。只是有时候，李治也很恼火，当然这不是王若瑾惹他，王若瑾也没那个胆，胆大的是他的宝贝弟弟李慎，李慎不知道怎么回事，经常带着功课来王若瑾这里写，用他的话讲是瑾娘的学问比娘亲好，还比娘亲有耐心，又长得漂亮，依他看最重要的原因应该是最后一条。王若瑾自幼便酷爱读书，虽然读的有点偏，但足够应付李慎的作业，而且她的字写得极好，这是姬无心亲自捉刀教的，所以李慎的生母杨昭容也支持李慎亲近王若瑾。李慎是真正的表里如一的人，长得憨厚，心也憨厚。所以学业真不怎么样，杨昭容学的是女德，认得字不多，李慎的功课她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关键是自己只有这么个宝贝儿子实在是宠过头了导致李慎压根不怕她。所以李慎的功课一直是马马虎虎的过，现在有个人，不仅能让他主动学习，还可以教导他，杨昭容当然十分高兴，知道王若瑾爱看书，还特地让娘家找了许多珍贵的书籍赏赐给王若瑾，王若瑾收了学费教的更起劲了。两人一个好学一个倾囊相授，其乐融融。可看在李治眼中，只觉得碍眼万分，不仅如此他心里也有点不安，李慎还小些，顶多是看着姐姐漂亮又有学问，喜欢亲近罢了。但是王若瑾却到了懵懂的年龄，如果她对李慎产生好感，后果不堪设想，非得把他们两人分开不可了。想是这样想，可办起来太难，先不说，王若瑾在宫中是父亲的客人，既是客绝对没有将主人李慎拒之门外之礼。同样不能用男女授受不亲来分开，否则王若瑾第一个就会拒自己于门外，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由于李慎生母支持李慎的行动，所以后宫干涉这一条路也行不通。不得已，李治只得每天更勤快的跑听雨轩给自己找不自在。
　　就在李治抓破脑子想办法时，李治的父亲，大唐的皇帝陛下为他解决了这个问题。怎么解决呢，其实也很简单，他让王若瑾任职宫中女史，专职将奏折抄录归档。这名字听起来十分高大上，其实是个苦差事，，大唐国土广大，幅员辽阔，朝廷官员的人数十分可观，虽然不是每个人都有上奏折的权力，但是层层上报的事情不少，更可怕的是李世民是个励精图治之主，出了名的爱民如子，善于纳谏。所以官员们也要做出认真办事的样子，不论大事小事，一封可以表达自己勤劳办事，善察民情的奏折是绝对不能少的。王若瑾每天将李世民认为十分重要需要归档的奏折进行抄录归档，经常忙到深夜，这下别说教李慎了，连自己爱看的故事集都得向后靠了。其实李慎来找过王若瑾几次，只是每次都呆不住，王若瑾桌子上的奏折跟小山一样，没完没了，李慎又是坐不住的主渐渐的也没有再来。李慎的不再来，王若瑾心里失落过，她对李慎是喜欢的，李慎虽是皇子，但并不会像李贞、李治那样给人一种压迫感。李慎身上具备的纯真，让王若瑾感到舒服，与他交流没有任何压力。李慎的存在可以使她忘记被禁锢的悲伤。如今这份懵懂的感情，因为繁重的工作而渐渐被遗忘。对于这样的结果李治心里乐开了花，当然在王若瑾面前他是不会表现出来的，只在心里不住的感激父亲英明神武。至于英明神武的李世民当然不知道李治心里的小九九，他之所以安排王若瑾做这份工作就是要兑现当初和王若瑾订下的承诺，让他当他师傅的眼睛看着如今的李唐江山，只是李世民这次真的失策了。王若瑾虽然写得一手好字，也读过不少书，但是他对政务完全不了解也不感兴趣，所以李世民的苦心只换来王若瑾的不满和为李治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自从王若瑾担任女史开始，李治就堂而皇之的安排了亲近之人照顾王若瑾，名义上是照顾，其实算是掌控，此后，王若瑾接触的人都秘密经过李治的许可，李治两世为人，曾经作为君王的他决不允许自己的发妻与别人相交过密。李治防范最严的人有两个，一个自然是李慎，另一个是赵非。这些当然是在王若瑾不知情的情况下，也是从这时起，李治和王若瑾感情渐深，及至后面王若瑾陪着李治走过漫长的人生，不离不弃。
　　眨眼便到了贞观15年，这一年王若瑾、李治13岁。王若瑾抄写奏折抄出了一些心得，速度快了许多，再加上有人分担了工作，现在大概只要半天便可收工了。其实这是晋王爷的功劳，以前是为了分开瑾儿和李慎，乐得看王若瑾忙碌，后来李慎不来了李治当然不舍得王若瑾如此辛苦，尤其有时候王若瑾完全抄不完，连眼泪都被逼出来了。所以李治趁空向皇帝提过，李世民原以为让王若瑾抄奏折是恩典，谁知完全不是，不过也不好裁了王若瑾的职，只好安排几个人分担王若瑾的工作。
　　这一天，王若瑾午歇起身不久，便被李治带到了马场看宝马。据说，前几天大宛进贡了一匹宝马，取名狮子骢。此马性子极烈，任何人都无法驾驭它。王若瑾骑射功夫极好，也看出这匹马非凡品，当然她虽然识马，不过不会自大的认为自己可以驾驭它。李治当然不会让王若瑾去骑狮子骢，伤了还不是他自己心疼。李治和王若瑾刚到马场不久，就有两个马童牵着两匹小马出现，两匹马一黑一白，皮毛光亮，十分精神。李治十分满意的点头。前世自己的骑射功夫不是很好，即位后更是完全落下了，不过不要紧，现在学起来不迟，尤其夫妻一起学，以后传出去也可以成为美谈，李治心里想着，不自觉的露出了笑容。当然过一会李治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她悲哀的发现，王若瑾的骑马技术很好，十分好。不论是上马、行走、奔跑她的动作都利索流畅，尤其是那匹白马，不到片刻似乎已经和王若瑾成为知己，完全随着王若瑾的心行动。王若瑾这一手也让在场的其他人眼前一亮，技术好的驭马师在大唐并不少见，但是天生能与马交流，并且让马儿完全按照人的意志来动作的绝对不多，王若瑾似乎就是其中一员。与王若瑾相对比，李治的技术就属于不入流，不仅动作迟缓，而且那匹黑马仿佛跟他有仇一样，不是颠就是跳，把李治折腾的够呛，甚至将他从马背上摔下来，好在王若瑾眼疾手快，抢在李治落地前救人。至此王若瑾再也不敢在一旁看笑话，而是认真的在一旁看着李治练，要是李治有个三长两短，这里所有人大概都得死。其实李治的基础扎实的，各种动作也做得十分到位，只是给人一种对骑马有一些抗拒，又逼自己去学的感觉，动作不免有些僵，马儿不舒服才会反抗的厉害。想到此，王若瑾下马走到李治身旁，轻拍他有点僵硬的大腿，示意他放轻松，然后拉着马开始走，马儿也温驯的随着王若瑾，李治看着马前的王若瑾，有一股温暖自心底涌起。这一刻，多年萦绕心中的梦魇开始散去。
　　“上来”李治朝王若瑾伸出手，示意王若瑾上马。
　　“男女有别”王若瑾摇头拒绝，随着年龄的增大，王若瑾对李治不再一味的顺从，也会偶尔拒绝李治的要求。
　　“上来”语气更加强硬，不容置疑。
　　“不”王若瑾还是摇头拒绝，平常在听雨轩亲近点已经很让王若瑾有负担了，这会这么多人在，绝对要保持距离。
　　李治有些想笑也有些怒，王若瑾慢慢长大，已经懂得要守礼，在意旁人的眼光和流言蜚语，尤其以前自己去听雨轩可以直入后院，现在却都被拦在前院，在李治的心中王若瑾早已是她的妻子，哪里还需要守着这些虚礼，所以产生了一些不满。但是不满也无可奈何，青衣和青雅两人十分护主。掌管内院，就算是李治安插的亲信也只能听命行事，否则随时都会被轰走。
　　“你现在是我的老师，徒弟一个人坐在马背上害怕，师傅来教导我，旁人有什么话讲”李治放弃了强硬的命令改为忽悠。王若瑾也知道李治是在骗自己，可是李治一贯不达目的不罢休，如果不顺着他，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王若瑾实在有些累了，便上了马，想着让他快点练好，好回去休息。
　　李治闻着王若瑾身上淡淡的香味，僵硬的身体开始慢慢放松。李治确实有些害怕骑马，前世学骑马时曾经被马儿踹倒，虽然不重，但当时那种被死亡笼罩的感觉一直留在了记忆最深处，随着时间的推移，记忆慢慢变模糊，但是那种害怕在每次骑马的时候都被唤醒。如今，这些害怕都因为王若瑾淡去，李治拉起缰绳，带着王若瑾在夕阳下的草场尽情奔腾，两人一马的身影被落日拉长，也从这一刻开始，牢牢锁在李治身上的枷锁完全被卸下，从此他以惊人的速度成长起来，成为优秀的王爷、太子、皇帝，不仅让大唐的贞观之治得以延续，还开启了独独属于他的盛世皇朝

　　两仪殿
　　李世民揉揉额头，显得疲惫，刚刚与众臣商量完政事，李世民单独将长孙无忌留下，这是常事，长孙无忌与李世民不仅仅是君臣，更是朋友。尤其从长孙皇后逝世后，有些事李世民只能跟长孙无忌商量。
　　“陛下当注意身体”等其他大臣退下后，长孙无忌面带忧色说道。
　　“放心，朕不会这么容易就垮了，你自己找地方坐”李世民淡笑道。
　　长孙无忌并未找地方坐，只是站在原地思索最近有什么事让陛下心烦，一会儿怎么应对得宜。君臣一个在养神，一个在思考，寂静无声。
　　“你怎么看王若瑾”许久李世民开口问道。王若瑾的事情，李世民并未特意隐瞒，朝中大臣知道此事的不少，长孙无忌知道的就更多了。
　　“只是一个女子罢了，掀不起风浪，陛下何必为她伤神呢”长孙无忌一听是这事，觉得皇帝有些杞人忧天，如果真放心不下，杀了便是。
　　“无忌，朕问的是你觉得这个女子怎么样，朕记得你在弘文馆有见过她吧”李世民见长孙无忌还未完全理解自己的意思，只得问的更直白一些。
　　“不愧是姬无心的徒弟，只是太天真，并不适合陛下”长孙无忌一听李世民的话顿时头疼，不会看上她了吧，这绝对不合适的。
　　李世民一听他的话，闷笑不已，无忌真的是无所顾忌啊。
　　“无忌，你想哪里去了，治儿喜欢她，我很头疼”
　　一听这话，长孙无忌的脸色顿时变青马上又变红，这什么跟什么啊。
　　“陛下，他们两人只是孩子，还谈不上喜欢吧，何况王若瑾虽是姬无心的徒弟，但她是孤儿，与晋王爷身份悬殊，似乎不适合”
　　听了长孙无忌的话，李世民的头顿时更疼了，怎么这么不开窍啊。
　　“无忌，皇后走的早，治儿在宫里跌跌撞撞的长大，性子看似温和柔弱，其实比任何人都有主见，治儿亲口跟朕说他喜欢王若瑾，求朕赐婚。”李世民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不自觉的湿润。不知是想到仙逝的皇后，还是怜惜李治幼年失母。
　　听了这话，长孙无忌总算是明白了今次召见的原因。皇帝陛下其实压根不是想知道自己对王若瑾有什么看法，而是让自己出主意，怎么把王若瑾嫁给李治。王若瑾身份特殊，又有十年之约在，如果王若瑾喜欢李治，那很好办，可问题是王若瑾对李治现在还是惧大于喜，总不能再拿她师傅威胁她吧。而且这事怎么想都挺缺德的。皇子龙孙身份贵重，晋王更是太子的胞弟，完全不需要再娶门第高贵的妻子来提高自己的地位，即使以后不满意多娶几房身份贵重的妾便是，到是王若瑾没有深厚的背景，等到晋王的新鲜劲过去，他想换一个妻子想必也没人会为她主持这个公道。如果嫁给李治，多半王若瑾的未来就完全由晋王宰割了。想是这样想，但是皇帝陛下开口求教，不拿出点办法，岂不是显得自己这个国舅兼尚书右仆射太没用，想了想便道：“陛下，他们年纪还小，再过几年等他们大了‘感情’深了，陛下直接赐婚便可，您是‘天下之主’，做得了这个主”长孙无忌特意在说到感情和天下之主这几个字时顿了顿。
　　李世民一听这话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当时李治说想讨王若瑾当媳妇，自己就只想到姬无心和赵非不可能同意这门婚事，到是没想到无忌说的情况。治儿和王若瑾如今是朝夕相处，过两年等他们感情深了，再赐婚想来是顺水推舟合了两人的心意。姬无心和赵非都很疼王若瑾不会反对。即使到时候王若瑾不同意，自己以天下之主赐下的婚姻也不容他们反对，十年到期之时，两人已有了夫妻的情分，子女绕膝，以王若瑾的性子也不可能弃了孩子独自离开，姬无心和赵非更没有理由带走她。所以这件事其实不难处理。想到这李世民的脸色好了许多，他对李治完全是一个普通的家长对幼子的溺爱，他从不希望李治能有多大的作为，只希望他能过得顺心如意，但是这在皇家太难了。所以对于李治的难得的请求，无论多不合理，多难办，他也会为他做到，如今被长孙无忌这样一说，其实也不难办。
　　“你说的对，这事等过两年再商量具体怎么办，对了昨天在马场发生的事你怎么看”李世民突然又想起一件烦心事，而且又是因为女人，只不过这个女人是自己的女人。
　　长孙无忌一听这话顿时头大，怎么又是女人的事。时间回到昨天，李世民带着自己的心腹重臣和妃子去马场欣赏进贡的宝马狮子骢，只是这马虽然长得高大威猛，可性子太烈，压根就没人骑得了，你说马不能骑再好也没用，可皇帝陛下十分爱马，觉得不能骑太可惜，就随口问了一句谁能驯服。没想到后宫一个小才人竟然说只要给她铁鞭、铁锤、匕首她就能驯服。李世民觉得有趣兴致勃勃的问拿这三样东西怎么驯服，那才人的回答道，先拿铁鞭抽它，不服就用铁锤锤它的头，再不服就用匕首杀了它。陛下当时觉夸赞了她，怎么今日又把这事给拎出来。
　　长孙无忌有些头疼，不知陛下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这个才人，这次可不能再会错意了。想了想陛下最近十分喜欢一个徐才人，徐才人自幼便被誉为神童，才华横溢，据说有自己皇后妹妹的神韵，陛下喜欢的女子应该是偏向像皇后和徐才人这样知书达理的人，那小才人虽然长得十分出色，可太出彩了，只怕不是陛下喜欢之人。而且可能不只是不喜欢，多半还触到陛下的逆鳞，不然不喜欢以后不过问就是了，没道理问自己看法，想罢便试探性的开口道：“陛下，武才人若是男儿，当为我大唐的勇将，可惜她是女儿身，只能于后宫终老”
　　李世民一听这话，觉得很有道理，便道：“武才人容貌过人，心性果断狠毒，年纪这样小，就有这样的城府，朕不放心”
　　一听这话，长孙无忌有些不以为然，一个后宫的才人，又没有皇子，再狠毒，还能翻腾出什么大浪。不过皇帝都这样说了，长孙无忌也就顺着陛下的意思道：“陛下所言甚是，武才人确实太出众了，不过武才人还没有生下皇子，现在多加范防，应该无碍。”
　　李世民想了一会，觉得也只能这样了，毕竟武才人是开国元勋之后，不能做得太过分了。这次的君臣谈话十分融洽的结束了。长孙无忌离开两仪殿，步履轻快的走在太极宫的石板路上，心情十分愉悦。落日的余晖温和的落在他的身上，更增添了这个人的尊贵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