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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1】 谎言×能力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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蚁王的血泪,护卫的恸鸣。
尤比、普夫、尼飞彼多皆跪在地上,面色惨白地看着自己的王。
库陆陆双手插在口袋里,眯着眼睛看着面色惨淡地跪在地上的三个护卫,突然觉得场面有些可笑。
于是,他也不合时宜地轻声笑了一下。
整个王宫内维持着一种诡异的波动,墙壁剥落下来,随着气流席卷着,不安的氛围蔓延,梅鲁艾姆的头,却在这一刹那抬了起来。
“发生什么了?”诡异的氛围被状似无辜的库陆陆的声音打破,仿佛燃烧着火焰的空间里突然吹进来一丝微弱的风,蚁王护卫们抬起头望向库陆陆的方向,以一种非常微妙的目光。
库陆陆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那样的目光,他走向了暗潮汹涌的四个人之间,直视着蚁王赤红的眼睛,问道:“怎么了,王?”
他逾越地走上前,连自己也无法控制手指,抚摸上了梅鲁艾姆地脸“这是什么……”
鲜红的血液在手指间捻开,原来蚁王也有和人类一样鲜红、黏腻的血液呀。
这眼泪让他意外,或者说,让他震惊。
然而同时,也让他的心变得几近潮湿。
看漫画的时候,当他注视到这个绿色眼睛的王者,内心就忍不住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如果,蚁王是人类,拥有人类的情感的话,应该比任何都要温柔吧。
近乎仁慈的王者。
因而,及其强大又极易被打败。
如果不是因为那道顺着眼角流下的红色痕迹,如果不是因为蚁王和护卫们的情绪已经波动得如此厉害。他会以为这快要干涸的最后一滴血珠,只是蚁王在屠杀时溅到脸上的污痕。
他忍不住伸出手去触碰,手掌间的温度告诉他,这的确是蚁王流下的液体。
不是血,没有人能伤害到奇美拉蚁王,那么就是眼泪了。
这滴眼泪证明了他的正确,奇美拉蚁王的内心潜藏着,容易被打败的那一部分。
可是为什么要哭,发生了什么?
即使在中了必死的玫瑰之毒,拥抱着小麦的时候,蚁王也是波澜不惊的,他他天生缺少这样敏锐的情感,并且作为王者绝对不会留下弱者的眼泪。
道别的时候,应该以怎样的姿态。
他说:“我睡一会儿。”
小麦说:“好。”
生与死对于他来说都没那么重要,没有完成奇美拉蚁大业也并无所谓,即使刚刚明白自己的感情,无法深入的、恒久的去体验就迎来了死亡和分别,他也不会用眼泪这种脆弱的方式去表达遗憾。
平静的道别,温暖的拥抱,哪怕只生存了短短的时间,已足够美好,绝不言悔。
库陆陆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明明是一个的故事里,死了一个威胁全人类生存的反派,却有水从眼眶里流下。
他坐在北海道的沙滩上,面对着澄澈的大海和喧闹的人群静默不语,把新鲜出炉的漫画搁在一边,抬头看突然飘起小雨的天空。
这结局让他遗憾。
可也仅仅是遗憾罢了。
骗子自认为历经沧桑,应该不至于因为一本漫画的情节就流下眼泪,只是空气中湿度太高了。
像是看了一集喜爱的动物世界,族群的王者从繁盛走向失败,这是物竞天择的必然规律,虽然知道每一个故事都有这样的结局,可是看他走向末路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会问。
怎么会是这样的呢。他明明应该天生高高在上,永不坠落。
其实如果可以,我并不希望你走向原来的结局。库陆陆收回了满是血渍的手,他怔了一下,语言快于意识:“后来,你死了。”
听到库陆陆说出这句话,面无表情的蚁王才终于转过头来,收起了身上四泄的威压,绿色的眼睛看了过来。
于是库陆陆收起了快要说出口的,接下来的那句——可是,大家都不快乐。
而我,明明是被绑架到巢穴中的食物,我也不会因为你的死亡而高兴。
当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收回了,他怔怔地望着梅鲁艾姆的方向,精明的大脑里第一次无法计算出应该如何弥补这个“诅咒”。
后来,你死了。
在原来的故事中,死在了一片没有灯光的巢穴之下。
库陆陆猛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上面还沾着带有蚁王温度的血液,梅鲁艾姆的目光直视着他的指尖,似乎也在思考着那句“后来你死了。”
想到自己今天过分僭越的举动,库陆陆觉得自己的手估计又要不保了,不知道会被蚁王扯出几段。
梅鲁艾姆没有砍掉库陆陆胆敢伸向自己脸的手,而是在他完全收回之前顺势抓了过去。他似乎并没有听清库陆陆说了什么,而是淡淡的开口道:“我不是让你不要出来的么?”
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梅鲁艾姆恢复如旧,他拉着库陆陆往王寝的方向走回去,轻声命令:“跟着我。”
他的表情依然冷硬,拥有者王者的沉默寡言和高高在上,只是库陆陆却觉得,有什么东西被悄悄改变了。
库陆陆温顺地加快步伐跟上蚁王超乎常人的速度,回过头,看了一眼被留在原地跪在地上的三大护卫。
以虔诚不足以形容的种族——
哪怕只是王情绪的稍微波动,奇美拉蚁护卫们也会觉得自己犯下了滔天的罪过,他们不需要蚁王的惩罚,就齐齐地跪在了地上,不知道要跪多久才会起来。
眼前动漫里没有出现过的场景,还有蚁族护卫们苍白的面色,库陆陆又忍不住想到了梅鲁艾姆,那让人难以置信的眼泪。
同时,他也看到了普夫抬起的金色的眸子里,那蕴藏着杀机的光芒。
他似笑非笑的,以野兽的面孔警告着库陆陆。
“不要慌。”库陆陆轻轻动了动嘴唇,背对着梅鲁艾姆,对普夫无声的说出了这句让他更加难以抑制心中怒火的话。
“库陆陆……”金发蚂蚁脚下的土地,一寸寸龟裂。
尼飞比多诧异地抬起头,看着身旁面目狰狞的同伴。
“你究竟是谁……你想……做些什么。”
他握紧的拳头让表面的皮肤都有些撕裂,尼飞比多忍不住开始担心起,王,哪个人类,和身旁的同伴来。
似乎,有什么了不得的转变已经悄然发生了。
连库陆陆也无法预料到的转变。
四个月前,流星街。
传奇诈骗猎人翘着脚,看着眼前黑发青年。
“让我们来验收一下你能力最终的力量。”他漫不经心地道,指了指面前的一杯水:“喝了。”
西斯特的能力,“馈赠”。
传奇骗子馈赠的所有东西都是虚假的,虚假的情意,虚假的诱惑,总让你在自以为得到什么的时候,付出最大的代价。
库陆陆看过很多人,在西斯特奉上的清水、咖啡、或者是一句问候里,被西斯特所掌握,要不听从他的命令,要不死在他编织的环境里。
如果你拒绝他的要求的话,就会进入他的幻境。
“说不。”
“什么。”
“对我说不。”
“我不想对你说不……”
“很好……”
“怎么样?”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仰躺在一坐没有力学原理的无限迷宫里,头顶传来西斯特好奇的声音。
库陆陆无力的抬头,望向没有尽头的迷宫。
如果你拒绝他的要求的话,就会进入他的幻境。
“好玩么,陆陆?”等库陆陆精疲力尽地走出迷宫的时候,西斯特立刻凑了过来询问他游戏感受,从前被他关进迷宫的人没有“谎言”的能力,他亦无法改变幻境既定的规则,所以那些拒绝他的人,全都死了。
没错,幻境里所定的全是——死规则,不知道念能力是不是会随主人的个性,他的念能力也与他不留余地的性格很像,所以,西斯特的能力只用来对付最难以掌握的人,和一定要杀死的人。
至于库陆陆,也许他只把他当做一个必须要掌握在手中的弟子,因为相信他有足够逃脱的能力,他也将这个不留余地的能力用在了他身上。
西斯特急于和别人分享自己伟大的能力,可是从来没有人能活着走出来告诉他感受。每一次,当西斯特想肆无忌惮的对某个人使用能力的时候,都会有一个声音问他——你确定要置他于死地么。
他总觉的自己寂寞的有些可怜。
还好,库陆陆出现了,“撒谎者”,逆天而好用的能力啊,让很多不可能变成了可能。
例如从他必死的幻境中走出来。
“还行……”危机重重,这是库陆陆在里面度过的一个小时里的感受,如果不使用能力,他可能已经死在里面很多次了,毕竟里面出现的,都是对于他来说最危险的东西,而且“即使我用乌鸦的谎言改变了部分规则,但是依然很险峻。”
险峻这样的形容词对于西斯特来说代表着趣味盎然,库陆陆嘴边挂着的温和笑意,被西斯特理解成了没有玩够。
“哈哈哈,你等着,我再开一个有趣的关卡,让你玩玩。”西斯特性质勃勃地又倒了一杯水,塞给了库陆陆,只要库陆陆拒绝饮下,就意味着他接受西斯特的馈赠,又会被西斯特坑进了坑里。
库陆陆不会再犯这样的蠢了,他急忙阻止了越玩越开心的老头,提示到:“你的念能力也是有限制的,我的也不意外。”
“限制?”西斯特皱了皱眉头,他只知道自己这个弟子拥有很好用的“说出的谎言都会成真的”特质系能力,的确没有关注过他能力的限制。
“是什么?”
“一,谎言的间隔必须在二十个小时以上。”
“二,发动能力的时候必须弯曲小手指。”
“三,谎言不可以冲突,如果被揭穿,将会倒退……”
“倒退?”西斯特又狠狠地皱了皱眉头。
“没错,倒退。”库陆陆耸了耸肩“比方说我说我会永葆青春,如果被谁揭穿我是撒谎的话,那么我身上的岁月就会倒退,直到……”
“直到你老迈,致死。”西斯特的嘴边,突然咧开了一个巨大的笑容“真是鸡肋啊,陆陆,不过还算公平和有趣,不是么。”
“是的。”库陆陆微笑。
如果再次被关入幻境,他就会完全失去自保的能力,以至于没有办法走出来,所以如果西斯特还需要他这个继承人的话,这次的游戏也将到此为止了。
二十个小时呐,西斯特收回了端着水的手,他等了好久才等来一个这样的弟子,不能轻易玩死,这周期未免也太长久,看来库陆陆依然太孱弱,还需要锻炼,不知道锻炼之后能不能缩短周期。
他思索了一下,叮嘱库陆陆道:“既然时间上有这么严苛地要求,你要谨慎的使用能力,用在最关键的时候。”
“我明白的。”
“等空闲的时候我们在训练你的能力,争取改变部分规则。”
“是。”
“谎言呐……”西斯特欣慰又遗憾的叹了口气,真是个既好用又麻烦的能力,恐怕也只有……黑发少年温和的面容下,有着难以想象冷淡和狡黠,西斯特突然觉得期待又有些,觉得疲惫了。
看来他也终于要服老了。
“你明白该怎么做的,我的孩子。”
西斯特困倦地回到楼上的寝室,库陆陆坐在偌大的客厅里,手指盘弄着西斯特留下的骨瓷白色茶杯,茶杯里的水随着他的晃动,渐渐生出浑浊的波纹。
一杯水即可反应出你的念能力的性质,浮动的叶子是操作系的善变,味道的变化是具现化系的无常,而库陆陆的念,可以随心所欲的改变面前的这杯水。
颜色、温度、味道。
“你是个天生的骗子。”黑暗里有个声音说道,有些嘲讽“明明是毫无限制的能力,在你这些话说出口之后,就成了如此鸡肋的了。”
“你真的觉得,肆无忌惮的使用能力比较好么?”库陆陆微笑了笑,朝着黑暗里的身影道“我不相信猎人世界真的有不需要付出代价的能力。”
就像如果不告诉西斯特他的能力有时间限制,他今晚就会被关在幻境中不知道玩多久。
没有限制,就会肆无忌惮,无数个谎言和越来越贪婪的内心,直到那些谎言都没有办法被圆满。
然后,就到了他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虽然,自己说出自己能力的限制,由“谎言”变成了“真实”,看似是愚蠢不堪的做法,但库陆陆在来到猎人世界这么久之后,终于有能掌握住自己命运的感觉了。
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端起了咖啡杯抿了一口,小拇指弯曲了一下。
“所有的谎言会变成真实,所以那些限制也变成了现实。”黑暗里的那个声音仿佛因为发现了库陆陆的弄巧成拙而有些幸灾乐祸。
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自己给自己套上枷锁的人。
该说他聪明呢,还是愚蠢的可怕呢,一定要靠限制住自己才能觉得安全的,可悲的人。
库陆陆晃了晃骨瓷杯子,笑道:“现在这样就很好了,真的很好了。”
能够拥有乌鸦嘴般的能力,已经很幸运了,在猎人世界里会有难以预料的用处,自断一臂又焉知祸福呢?
莫名其妙得来的能力,说出的每一句话都会成为现实,也许看到这个能力的人会觉得“好用”和“幸运”,只有真正拥有它的人,才知道这是一种怎样可悲境地。
你不能再随随便便对人开玩笑,不能口出妄言,也不能说一些自暴自弃的话——所有的话,都会变成现实。
生活变成了无数谨慎的谎言,即使高明如库陆陆这样的骗子,也会觉得疲惫。
我把自己用枷锁捆绑起来了,又何尝不是,在拯救自己呢。
他朝着黑暗处的慢慢走出的洋装少女,举了举杯子。
从角落里走出的那个穿着粉色洋装的小女孩,皮肤白皙,因为常年照不到阳光而有些惨淡,她看上去不过六七岁左右,目光却六七十岁般成熟。
她“嗤”了一声,弹跳着坐到了沙发上,问道:“给自己套上枷锁,要是你遇到性命紧急情况怎么办,没有能力会很麻烦的。”
“我给自己三次特殊情况下使用的机会。”库陆陆告诉她“在说出时间限制以前,以付出某些代价作为制约。”
“自找麻烦。”洋装少女不屑地撇了撇嘴“你要明白,念能力的代价,都是不小的。”
“恩,我知道。”既然,被称作为代价,就不会是什么让人愉快的东西。
可是,一路上我的每一步,都是靠代价换过来的,也明白,不需要付出代价的东西,往往没那么美好。
洋装少女突然有些暴躁和生气,她不明白为什么库陆陆还如此坦然和悠闲自在,以一种过来人的口吻警告库陆陆:“相信我,把事情弄得这么复杂,你会后悔的。”
就像,我也后悔了一样。
“不后悔。”黑发青年将咖啡一饮而尽,笑容温和而坚决,如他从出生之后走过的每条路,崎岖,怪异,却很坚决。
大西洋上,从倒吊者下保住性命的库陆陆,在蚁族护卫普夫的挟持之下,望着身下模糊的大海。
他知道自己即将走向,那个漫画里让他觉得命运遗憾的王,也知道自己去的是现在世界上,最危险的地方。
他对绿色眼睛的王者怀有着兴趣,却不想以生命作为代价。
而他离使用能力在刑具下保住性命,刚刚过了不到二十个小时的时间。
于是,他打破了自己给自己既定的枷锁,在特殊的情况下运用了自己的能力“撒谎者”。
“我不会因为奇美拉蚁王而死。”
“你在说什么?”飞在半空中的普夫注意到了他怪异的呢喃,并且似乎听到了王的名字。
库陆陆自然不能说,他沉默地微笑着,闭上了双眼。
普夫温文的面孔下,隐藏住他充满杀机的晦暗,他直觉的感受到,库陆陆不仅仅是能预言和拯救蚁王的可用之人,也是一个让他无法心安的变数。
关于蚁王,关于库陆陆,他需要更加慎重地考虑,确保不出现任何差错。
库陆陆在比杰夫面前,叫出自己的名字的时候,普夫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似乎的确拥有预言的能力,但并不能特殊对待,因为比起他预言的作用,更让人觉得他是个变数和阴谋的存在。
如果,他只是想要活命的话,看在预言的份上,他可以让库陆陆存活,但如果他是刻意接近蚁王,普夫已决定铲除他。
于是,普夫将库陆陆关进了牢狱里,不闻不问。
直到另一个人格占据身体,毫无所知的,将库陆陆带到了梅鲁艾姆面前。
世界上最温和残忍的骗子,和世界上最无畏强大的王者,见到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