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梧桐何时雨》我是水瓶

11、苏醒

　　一场雨在黄昏中来的悄无声息。

　　医院里。熟悉的病房，叶爸坐在一边，静静地望着她的睡容。

　　良久。

　　他缓慢地站起身，他的动作很慢，仿佛有什么力量压着他，身子竟微微摇晃了一下，扶住床沿，勉强地站稳身子。走出病房，病房的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

　　医院的长廊中，几盆绿色的盆栽，葱葱郁郁，满腹生命。他沉默地走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嘴唇紧紧抿着。

　　外面正在下着雨，漆黑的夜色，没有星星，没有风，雨滴直直地落在地面，落在他的身上。只是他身上的温度比这雨还要冰凉，没有任何感觉，漆黑的世界空茫茫一片。

　　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天，他一路走着，一路回想着这十几年来自己苦心经营的公司，从一无所有到如今的小有成就，一步一步又回到了原点，消失在光阴中，连带自己的梦想。

　　不知不觉中，竟走到了M.J，他抬起头，漆黑的眼膜中，平淡无纹，呼吸静的恐怕连他自己都听不到，无力地驱动着双腿，手不自主的在颤抖着，被雨打湿的衬衣，紧紧贴着他的胸口，随着呼吸在起伏着。

　　门口的保安见到他，起初以为是公司做错事被解雇的员工，借着雨博取同情，便被拦在了门口，他沉默着，像是没有灵魂般地驻立在门口，雨依然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直到联系他的那位负责人见到了他。

　　将他带到办公室，给了他一杯热茶和一条干毛巾，桌上摆放着合同，他拿起笔，翻到了最后一页。

　　渐渐的风开始大了起来，纷飞的雨丝中，树叶在窗外沙沙作响，细雨轻轻从窗外飘了进来，病房中，雪白的床单上，被打湿了些，有种透明的淡淡光芒。

　　触及到的冰冷，在风的轻抚下，床单上的手指无意识的动了一下。

　　一群医生和护士走了过来。

　　上午的阳光静静地洒落在她苍白的面容上。她缓缓的睁开眼睛，眼神茫然毫无焦距的盯着天花板，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她梦到很多，很多与自己无关的，很多与自己相连的，她梦中一直有个人在树下，在一个小院子里，她试着叫她，却怎么也发不出声，尝试了一遍又一遍，终于没有了意识，她不知此刻是仍旧身在梦中，还是根本一切都是现实。

　　门突然被推开，撞到墙上，发出“哐”的一声，叶爸跌跌撞撞地冲过去，不知所措使得泪水再一次涌上眼眶，他激动地握着她的手，一时间竟说不出话，一切来得毫无准备。

　　他感谢老天，感谢医生，感谢一切，感谢能让她醒过来的所有，当他接到电话，说她醒过来的那一瞬间，他差点激动地晕过去，没有一秒的耽搁，他飞奔到医院，顾不上来来回回的人群，他横冲直撞的奔向病房。眼前的一切，给了他如此大的惊喜，他看见她，睁开了眼，他看着她，开始有了一点点反应。

　　“梧桐，看着爸爸，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目光循着焦切的声音望去，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她不曾见过，湿透的衣服，还有微微长出的胡须，如此狼狈，却又如此欣喜，“你是谁？”

　　叶爸微微惊动，一阵茫然，“我是爸爸啊，你不记得了吗？”“爸爸？”她低声呢喃着。

　　“对，是爸爸，是爸爸，没关系，你可能是睡太久了，过一会就会想起来的！”他抱着她，碎乱的发因为睡得太久，而缠在了一起，头顶处一条长长的伤痕再次印入他的眼中，心微微疼痛。

　　怀中的人懵懂地点点头，又似懂非懂地摇摇头，但这样的回答让他更加心疼，他棱角分明的脸，在阳光的折射下，呈现为线条模糊的画面，眼角微微皱起的纹波下黑黑的眼圈，在她心里泛起丝丝怜惜。他更紧地拢住她，她闻到那里传来的剃须水和烟草味混合的气味，那么陌生又熟悉，她娇娇地靠在他肩头，喃喃又略带懵懂的叫了一声：“爸爸！”

　　他哽咽着：“对不起！梧桐，都怪我，是我做的不够好，才让你受到这般折磨，是我太大意，明知道她不会像爸爸那样爱着你，还把你交给她，是爸爸没有让你感受到更多的温暖和爱，总是忙于自己的事，是爸爸忽略了你，一切都是爸爸的错，梧桐你相信爸爸 ，爸爸会补偿你，加倍补偿你..........”他哽咽着，手上的力度加重了几分，引来她稍稍的不适。

　　她挣扎着，挣开他的怀抱，“我叫梧桐吗？”

　　他怔了怔，眉头微微皱起，“你......不就得自己叫什么吗？”

　　她摇摇头，阳光透过玻璃落在她微微泛白的脸色，没有血色，风一吹，发丝遮住了眼眸，她拨弄着，手上还连着针管，“我不记得我是谁，我只记得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他凝视着她，手轻抚上她的脸，凉凉的。

　　每近黄昏，都有厚厚重重的云雾盘踞在天空，夕阳只能乘一点点空隙，迸射一条条绛色霞彩，宛如沉沉大海中的游鱼，偶然翻滚着金色的鳞光。

　　医院的走廊上。

　　“叶小姐能够醒来，真是个奇迹！”

　　“医生，她........”叶爸欲言又止，眉角处透出的丝丝的担忧。

　　“叶先生，我知道你是指什么，的确，叶小姐是失忆了，她现在的记忆一片空白，脑中的血块还未消散，有这种现象也是正常。”

　　“她有可能再次想起来吗？”

　　“这我就不敢肯定了，具体要看她的回复情况，不过，叶小姐毕竟还小，对她来说，人生还未开始，这一点叶先生也不必太过纠结。”

　　“知道了，医生，麻烦你了。”

　　风在走廊上轻轻回荡着，像是意犹未尽，吹进了房间，又迫不及待的逃离了出来。他的嘴角微微扬起，心随着风，从未如此轻松过。的确，对她来说，忘记一段不好的回忆也许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