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颜》周云

9、顾梨的决定

　　公寓里，苏政觉得阵阵温暖。满屋的饭香，一室的灯光。夜颜脱下围裙，看向苏政。苏政很享受这种家的感觉。
　　【找个时间，我去见见你父母吧。】苏政夹了一口菜。
　　夜颜顿了顿，心里自然是高兴的。可是，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哪些不对，也说不出来。
　　【好。等你不忙的时候吧。】夜颜回答。她知道，其实等苏政有时间还要好久。
　　苏政点点头，继续说道，【好的。等我父亲手术后，出院了。我带你回A国，正式见他。】
　　夜颜没有再说话。她和苏政都是顺利的。苏政的母亲和外祖父也都很喜欢她。但是，内心深处的不安却时时传来。而在苏政看来，夜颜从不要求什么。他很多时候理解为她是懂事，性格安静。当然，他偶尔也能感受到夜颜淡然的外表下好似在随时准备离开。他不是没想过原因。后来他想，大概是他们最近聚少离多，自己没时间陪她的原因。所以，如果人能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很多事情都好解决了。然而，感情的魅力不正是千回百转吗？夜颜从小得到的教育里很重要的一条就是人贵有自知之明。但在这段感情里，也许，并不是个优势。她拼进全力去爱，已经是拼尽全力去勇敢了。所以，我们自然可以理解她没力气去拼个结果。
　　日子一天天过，对夜颜来说，她开始过上了朝九晚五的上班族生活。惟一不同的，苏政带她去的地方越来越私人精致。她有时候会很恍惚。会觉得自己生活在两个不同的时空里。理智的夜颜不得不吃力地告诫她不要习惯这种生活。对苏政来说，他在苏父住院时的表现已让他开始真正掌管苏氏。和顾梨的合作让苏氏在国内商场上顺风顺水。苏政和顾梨的合作越来越默契。两人聊得越来越多。苏政很欣赏顾梨的能力。顾梨在顾太太的推动下，正视自己的苏政的好感。当然，她没有说出来。这样的女孩自然有自信听到苏政的主动表白。顾梨不知道夜颜。我有时候在想，如果那个时候她知道，她会怎么选择呢。然而，没有那么多的如果。顾梨一天天情根深种直到不能自拔。等知道夜颜的存在后，她已经决定争取自己的爱情了。
　　【老爷。顾太太打电话说有事情找您。】老柯说。
　　电话里，顾太太客气地提出了想请苏正出面，支持顾梨。
　　苏正沉默了一下，说【年轻人的事，我们何必一把年纪还操心。梨儿那么优秀，要是知道我这样做，将来怕是怨我看不起她了。你说呢？】
　　顾太太怕如此高傲的女儿会因此受伤，却也忘记了这样的方式女儿也会伤。听过苏父的话后，她赞同地点点头。当然，她心里相信苏家自然是站在顾梨这边的。
　　刚放下电话，顾梨就进了门，【苏伯伯，我来看看您。之前在国内，连您出院都没及时来看您。真对不起。】
　　苏父朗声大笑【年轻人事业为重。你和政儿的合作让苏氏在国内很顺利。我应该谢谢你啊。】
　　两人聊了些时候，顾梨最后犹豫下，问道【苏伯伯，您觉得我当苏家的媳妇合格吗？】说罢低下头。她自觉放下了一切自尊，说出这番话。心里还是有一丝苦涩的。但转瞬，她坚强地抬起了头。对自己说要赢。
　　苏父果断地说【自然合格。只是，小梨。我们两家有多年的交情，我也算你半个长辈。小政不在苏家长大。如今，我不会为了苏家勉强他做不喜欢的事情。希望你能理解一个做父亲的心。】
　　顾梨点头到【我明白的，苏伯伯。我来不是要请您支持我。我只想知道以您的眼光看，我是不是合格的苏家媳妇的人选。有您刚才的肯定，我便下定最后的决心了。至于结果如何，我都接受。但我相信，苏政已经是回到苏家的苏政了。不是吗？】
　　苏父眼里闪过一丝震惊。随即掩藏起来，【小梨从小就是个公私分开的人，苏伯伯相你。】
　　顾梨莞尔一笑【苏伯伯放心。那也是我的品牌。顾家在商言商。】
　　苏政虽然感觉到最近顾梨时常约自己，但并不知道顾梨的决定，更没感到顾梨的自己好感。苏政其实爱夜颜爱得已经看不到身边的爱慕者了。只是，夜颜却明明白白地感到来自顾梨的挑战。
　　急流勇退，夜颜的性格注定她的态度。她知道苏政还没感到顾梨的爱，知道苏政还在规划着他们的未来。然而，苏政偶尔提到他工作上的事还是对顾梨赞不绝口。爱也可以从彼此欣赏萌芽。夜颜的生活经验告诉她这个可能性。在每次苏政和顾梨见面时，她都没试图阻止过。她心痛地等着那个芽萌发。夜颜也有自己的骄傲。她也在赌，赌自己的命运是什么，等两个人缘分的结果。
　　一天下班后，夜颜看到等着的顾梨。两人找了间茶室坐定。夜颜沉默不语。
　　顾梨却开门见山，【我很欣赏你。你很自信。你一定知道我对苏政的好感。只是，没想到你什么都没做。我很佩服。】
　　夜颜微微笑了笑，放下手中的小茶碗，【我信佛，特别信。所以，我一向都是听天由命的。从小，了解我的人都说我其实不自信。】
　　顾梨有些慌神，面对这个苏政倾心相爱的人，就算是自信如她也不免有几分不安。她原以为夜颜会同自己一样，是不安地，结果安静如一汪水的夜颜确实让她措手不及。
　　【我想和你公平竞争。毕竟你们还没有结婚。我觉得我在道德上也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顾梨冷静了下说。就算是顾梨那样的女孩，也只是因为爱上了，才那么拼命。
　　夜颜默默地喝了杯茶，【我只请你不要打扰我个人的工作生活，不要打扰我的家人，朋友。其他都可以。】
　　顾梨又被这个女孩的要求震惊了。当然，她马上明白了夜颜的意思。【这个你放心。我们不是在演电视。我没有那么无聊。】
　　【还有，请你也确保你的家人也不会去打扰我，可以吗？】夜颜继续说道。
　　顾梨点点头，【你可以告诉苏政我对他的好感。你也可以要求苏政不见我的。这是你作为女朋友的权利。】
　　夜颜抬眼对上顾梨的眼睛。美丽如顾梨，也才发觉这个看似普通的夜颜很美，【不用，你们在合作，不要影响你们的工作。】

　　一回到家，夜颜累得倒在了床上。六个小时的课加上刚才的谈话，让她胸口闷得喘不过气。她担心谈吐不合适，担心自己不够漂亮。在家世上输了一筹的她已经底气不足了。顽强地扛到现在，耗光了她最后一丝力气。加班回来的苏政看到她沉沉的睡去。半夜里，苏政感到身边的夜颜浑身滚烫。他连忙打开灯，夜颜烧得脸色红得吓人。
　　苏政连忙带她到医院。路上，夜颜不停地流泪。身体是最后的一道防线，终于垮了下来，身心俱疲的意思夜颜终于亲自体会了。
　　病房里，打着点滴的夜颜终于觉得浑身没有那么疼了，她感觉到冰凉的液体流过身体，也让内心的愤怒安静了下来。夜颜发现，原来自己是那么愤怒。手上的戒指放在病床前的矮柜上。夜颜盯着戒指一言不发。
　　苏政哪里知道两个女人的谈话。只是担心地照顾着夜颜，却也不敢多问，怕她太累了。夜颜那一刻特别想像所有女人一样向苏政和盘托出。可是，谁让自己在顾梨面前说下了那样的话。此时，就算是天塌下来，她也是不会说的。只是，独自承担着这一切，终究是痛苦的。女人会向爱的男人服软。可是在面对爱情战争中的对手，就是死，大概也会撑着那个面子。当然，也是因为，这样最后的胜利才是完胜。要不，总有些胜之不武或是险胜的感觉。年轻的夜颜就像剑术不精的剑客却不愿意接受顾梨提出的让你三招。然而，剑出鞘的那一刻，她得拼尽全力。只是，那么不喜欢争斗的夜颜能撑多久呢？多年后，顾梨问苏政如果当年知道那次谈话会怎样。苏政一直没有回答。他只是觉得已消失多年的一种情绪——疼惜又回来了。
　　突然的高烧其实退得也快。正好赶上周末，休息两天后夜颜就恢复了。只是，苏政担心地给她号脉后，又要会A国几个星期，放心不下的他请了一位阿姨给夜颜熬药顺便照顾她。
　　夜颜和苏政请来的阿姨相处的不错。一次，夜颜无意中听到了阿姨在电话里聊天。
　　【现在的工作挺好的。只照顾一个人。每天也就是按时熬药就好。】
　　【我觉得应该不是女主人。这家男主人我最近经常在电视里看到。总是能看到一位特别漂亮的小姐陪在身边。我觉得那才是正主儿。对啊，这样的家庭带出去的才是正主儿，对吧。我们在这一行这么久了。什么高门显赫的人家没去过。这里面的事情一看就知道了。】
　　【这位也挺漂亮的。不过，我觉得更多的是脾气好，性子温柔。】
　　【当然对她好了！这家的男主人天天电话打来，还打给我问她的情况。哎，不过，总归是名声不太好。年轻轻的姑娘，学历也好，工作也好，何必呢？看了这么久，活了这么久，我只明白一点儿，门当户对的婚姻最长久。结婚后，过得就不是爱情了。不过，男人嘛！这么有背景身家，留一位这样的女孩在身边觉得是爱情，也挺正常。不过是吃亏的总是女人而已。】
　　夜颜无声地回到自己房间，打开电视机开大音量，朗声大笑起来。打电话给闺蜜说到，【你知道吗！我看起来特别像苏政的情人。你说这是不是间接证明我倾国之貌啊！】
　　闺蜜摸不着头脑，但多年的交情，自然听出不对。不到半个小时，闺蜜出现在夜颜面前。
　　【到底怎么回事？！】闺蜜问到。
　　夜颜满脸的泪水问闺蜜【你说！我这个女朋友怎么就成了情人了。】
　　闺蜜终于费劲力气才知道事情的原委。她劝了好久，最后冷了语气说【你别哭了！你为什么不能告诉苏政，为什么要自己扛。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情。之前不是对我说只要在一起好好相爱就好。怎么只听到一个不相干的人说了几句误会的话就这样泄气。再说，你为什么不按照苏政说得见家长，订婚，然后结婚啊！我就不明白，你干嘛自己过得这么悲情。人家苏政戒指都送了。你干嘛还这样呢！】
　　夜颜摇了摇头，问【你不觉得我和苏政的世界越来越远了吗？我们成不了可以彼此扶持的人。顾梨才是那个扶持得了的人。我知道苏政是爱我的。只是，结婚后，这爱情消耗完的那一天我怎么办。我也不懂他的世界。其实，今天阿姨的话让我觉得，我很适合当他的情人。我会是一个完美情人。你不觉得吗？打从他回到苏家后，我一直以来也都是这样做的，不是吗？我配合他行程时间，安静地在家等他。唯一不同的事，苏政单身，我们现在是男女朋友。但是，顾梨的出现会改变这一切的。】
　　【是不是顾家难为你了！】闺蜜连忙问。
　　夜颜抽泣着说【没有。其实她是个很优秀的女人。很直爽，很坚强。又有能力。现在可以说是苏政的得力合作伙伴。自从他们合作以来，我明显能感觉出苏政在工作上轻松了不少。顾梨说我可以阻止他们见面。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夜颜像找到解决方法似的看着闺蜜。
　　闺蜜听着也哭了起来，抱着夜颜说【咱不跟苏政折腾了。你年轻貌美的，干嘛受这个委屈啊！咱还看不上他的身价背景呢？他还和咱不门当户对呢，咱找个门当户对的去！】
　　两个女孩放肆地哭泣着，祭奠自己青春年上时的爱情。年少时，我永远理解不了夜颜的犹豫、忧愁。可是，我想每个在社会中摸爬滚打一番后的女孩大抵都能原谅夜颜的不自信；结婚后的女孩大抵也都开始明白她的担心不是杞人忧天。夜颜曾经坚强地想要追赶他的脚步；曾经在面对差距时勇敢地只求过程不问结果；但这个时候，大概她太累了。
　　苏家的饭厅里，主宾谈笑正欢。
　　【祝苏老身体健康！】顾父举杯说到。
　　顾太太和顾家两个女儿也都站起身来。苏政替父亲喝下酒，表示感谢。
　　【小政是越来越能干了。国内的生意打点的非常好。连我这个家庭主妇都听到了。】顾太太赞赏地说。
　　【哪里。是和顾家合作的好。他都是靠着你们两位的帮助啊。】苏父感谢地说到。实事求是的说，苏家没有顾家的帮助也会顺风顺水。当然，顾家的大力相助不能不说是如虎添翼。【都是年轻人在运作。我和她们的母亲早就当甩手的掌柜了。】顾父朗声说到。
　　顾梨略有些害羞地看了看苏政，然后说【还是苏政有能力。让我的品牌在国内营销的很顺利。他对大家也都很照顾。】
　　【是对姐姐照顾吧！我见苏政哥哥对下属是不苟言笑的。】顾安打趣地说到。
　　如顾梨，终究是在爱情里一点点展现出小女人的一面。她瞪了妹妹一眼，却不见之前的严厉和冷静。再迟钝，再不注意，此时也明白了顾梨的心意。更何况是苏政。他大概是有所觉察的，只是不愿意多想。如今，算是一切摆在桌面上了。他总不能等着两家家长商定婚事时再表态。定了定神，他需要时间思考一下。毕竟，面对的是顾家。如今和顾家合作的如此默契，作为商人，苏家继承人的他怎么能为了自己的私事影响整个苏氏。两年多的时间里，他为苏氏付出的心血，他对苏家的认可，苏家对他的认可已经让他自觉地担当起照顾苏氏的角色了。他已经走在了这条路上。外人看来，那是富贵显达之路，是建功立业之路。只是，那一路艰辛谁知？
　　【你姐姐能力强，自然不用不苟言笑。你姐姐是我们苏氏最好的合作伙伴。】苏政有意无意强调着顾梨是整个苏氏的合作伙伴。苏父自然知道儿子此时的想法，接过话去聊了其他。
　　送走顾家人，苏政和苏父坐在书房里。苏政欲言又止。还是苏父打破了沉默。
　　【政儿。最近把她带回家让我见见吧。】苏父说。
　　苏政点了点头，临出门前，轻轻地说了句【谢谢您，爸爸！】
　　苏父愣愣地呆住了。老柯送茶进来的时候，看到苏父一脸喜悦的泪水。
　　【老爷！】老柯唤到。
　　苏父摆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就是人老了太容易高兴。】
　　平静了会儿，苏父问老柯【那位姑娘人怎么样？】
　　【是位好姑娘。少爷选的人不会差。】老柯回到。
　　【和顾梨比呢？我说的不是家世背景。】苏父说。
　　老柯沉思了会儿，【这只是我的看法，毕竟我跟颜小姐见面次数也不多。颜小姐没有顾小姐的执着，也没顾小姐坚强。】
　　苏父点点头，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