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心事谁人知》孚羽

18、十四、落水三千，我只取一瓢

　　一切如常，两人之间并未有什么改变，好像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被撞破，仍然还只是世界上最好的朋友。林菀心知关捷是准备跟自己耗下去了。
　　就这么平静的从春天走过夏天，二人的默契更胜往常。
　　如果能一直这样子，或许哪一天关捷、林菀真能成为一对恋人，成为羡煞旁人日久生情的绝佳代表。但偏偏树欲静而风不止，你明明想岁月静好，但时间携卷黄沙，尘土布满青春，就是不可安稳。

　　七月正是最热的时候，也是苏市一年中最多雨的时候。前一秒钟还是闷热的能从空气中拧出一桶水的天气，后一秒钟已然阴云密布，乌云好似要将整个城市吞没。刚好就在周五下班的时间，林菀遇见这场雨，只好安之若素的在单位等待雨停，着急回家双休的同事陆续回家，最后只剩林菀一人在办公室。
　　终于在七点钟大雨停下了，林菀收拾好东西匆匆赶去柠檬草西餐厅。今晚关捷要在这里请大家吃饭，为了庆祝他成功留校并第一次领到薪水。
　　柠檬草西餐厅就在岭北大学附近，是一件文艺气氛极强的餐厅，林菀、欧华等人常常来这里光顾。林菀最爱这里的披萨，芝士浓郁、饼底酥脆，芒果奶昔也很好喝。最重要的是这里超级实惠，绝不会吃过一次要节衣缩食一个月呢，所以这家餐厅成了岭北大学附近人气最高的餐厅。
　　关捷一早就约好了林菀、许月、欧华、留在苏市工作的卫尧和关捷的研究生同学郑祈，郑祈毕业之后进入了某著名外企，他就是关捷要介绍给许月的男孩子，也是他研究生阶段最要好的朋友。
　　一切都刚刚好。大家都在谈笑风生，林菀一口一口的啜饮着欧华拿来的起泡葡萄酒。
　　关捷开开心心的在劝大家喝酒。
　　许月跟郑祈有一句没一句的在聊着，就像是当年的赵曦跟叶明远那样般配。
　　欧华吐槽卫尧找不到女朋友。卫尧反击她也是剩女一枚。
　　欧华气的不肯理他。
　　关捷跟林菀坐的很近，好像是一对真的恋人。

　　直到夏朗出现。
　　林菀没想过自己还能再见到他。
　　曾经刻骨铭心的爱意早已只剩下稀薄的回忆。但执着之心并未能随时间一同消失。
　　譬如在夏朗出现的瞬间，林菀就凭那低低的声线辨识出了他，他怎么一点都没变，黑发黑眸还跟以前一样似黑洞般让人无法逃脱。他依然喜欢穿衬衫，只是格子衬衫换成了更年轻的粉蓝色，笑容也比以前多了。
　　夏朗看着开朗又年轻，比三年前离开的时候还好看。
　　自己的变化也会吓到夏朗吧？林菀自嘲的想到。
　　曾经不施脂粉的清纯少女早已远去，现在坐在这里的是一个每天会早起半个小时化妆打扮小心翼翼的把自己包装成职业女性的女孩子呢。因为每天在接待处跟形形色色的客户打交道，林菀的个性都温婉了很多，不再像读书时代个性那么倔强又任性了。
　　夏朗应该根本就认不出来自己了吧。

　　自从夏朗与大学时代好友顾明一同出现在柠檬草餐厅，林菀就的注意力就已经完全被吸引到他的身上，至于关捷欧华他们在说什么，她可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她表面上不动声色，却暗暗留神夏朗所在座位，夏朗在与顾明谈笑风生，并未注意到离他十几米处坐着全是他昔日的朋友。林菀的脑子转的飞快，夏朗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他为什么没跟自己说他要回来？姜若为什么不在他身旁？他这些年过的怎么样？
　　一个一个问题在她的脑子里盘旋。众人皆在谈笑，关捷并未发现林菀的异常。而夏朗与顾明并未在餐厅耽搁多久，就结束晚餐离开了。关捷的聚会并未结束，作为关捷最好的朋友，林菀实在不可能在这热闹的时刻脱身，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夏朗开车离开。
　　聚会一直到十点钟餐厅打烊才结束，关捷又准备叫大家去唱歌，可不巧天空又下起了大雨，女孩子都推说天气不好还实在点回家的好，欧华、卫尧虽有开车，但也觉得雨天不方便，大家只得颇遗憾的各自回家。
　　关捷叫出租车送林菀回到她单位宿舍附近，林菀不肯让关捷送到自己的楼下，怕被同事看见了有人说闲话，关捷自知自己还不是林菀正牌男友，只是送到路口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独自一个人上楼的时候，林菀一直呆呆的在想着今晚与夏朗的偶遇。不管与夏朗分别多久，只要再看他一眼，林菀就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忘记他。
　　可是这并没有什么用。
　　回到宿舍的时候，还是只会有关捷买的猫咪在沙发上伸着懒腰等她。林菀有些无奈的想着。
　　二楼折过三楼，已经是林菀的单身宿舍了。这一层楼十几个单间排开，楼尽头的那间是林菀的小窝。
　　楼道的感应灯这几天坏了，林菀摸黑拿出钥匙，准备开门。
　　窗外的雨很大。
　　林菀听到了脚步声，向她的方向走来。
　　窗外的几道闪电照亮了楼道，脚步主人的身影让林菀觉得很熟悉。
　　他走到林菀面前，低声喊道：“小菀，我回来了。”
　　这声音林菀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是夏朗。

　　林菀突然觉得自己很想哭。
　　两个人对视着，沉默着。
　　半晌，林菀才开口，“你怎么才回来？”
　　“对不起。”夏朗一脸愧疚。
　　听到这句话林菀终于没忍住的哭了，她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了。她曾无数次梦到跟夏朗重逢的场景，这样的梦做得太多而梦醒得都太快，她都有些绝望了。可此时此刻，夏朗真的就近在眼前。
　　“姜若没回来吗？”林菀最关心这个问题。
　　“我没跟姜若在一起，她也没有理由跟我一起回来。”夏朗笑了。
　　“你们为什么没在一起？”
　　“我们只是好朋友，何况她又不喜欢我。”夏朗十分坦诚。
　　“那你呢？”
　　“我哪敢喜欢别人啊，有个女孩子一直都在等我呢。”夏朗苦笑着说道。
　　“我怎么知道这个女孩会一直等你呢？”林菀明知故问。
　　“是她说的，”夏朗一脸认真，“她说我如果迷路了，她会像北极星一样等着我回来。”

　　原来夏朗还记得。
　　原来这些年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记得这个约定。
　　两个人沉默了好久。
　　“我从来都没忘记过。”夏朗先开口，“不知道那个姑娘是不是还肯等我。”
　　“人家可守信用了，不会动不动就不告而别。”林菀气呼呼的说。
　　夏朗笑了，这个姑娘一点都没变呐。
　　还是自己记忆中温柔夜色下倔强的姑娘。

　　遥远的星空、深邃的夜色、不悔的誓言。
　　一千多个日夜的思念、没有回应的等待、兜兜转转的寻觅。
　　爱恋是一颗种子，时间让它发芽，在青春里野蛮生长。
　　夏朗原本以为自己走的无牵无挂，但到了英国以后，在适应了当地的教育和生活方式后，难免偶尔出去跟女生约约会，交过几个女朋友之后，他觉得自己特别容易被开朗而倔强的女生吸引，刚开始他不明所以，后来才发现自己原来是在这些女孩子身上寻找一个人的身影。
　　把这些女孩子最吸引自己的地方统统拼凑起来，勇敢，开朗，这些还有些像姜苒；有些男孩子气，身边有很多好朋友，姜苒可并不算男孩子气；直接，喜欢就会直接说出来，不管对方会不会喜欢自己，誓要把南墙撞倒；有时候会有一点粗暴，偶尔会对恋人使用点小暴力；很可爱，跟她说话永远不会烦，上一秒钟还跟你讨论乱世佳人，下一秒钟就跟你聊起平行宇宙；一定要有些固执，明明别人已经远赴他乡，还要执着的原地等待。
　　这个人绝不是姜苒。
　　这个人只可能是林菀。

　　原来在城环学院楼顶眺望星空的一夜，情根深种的不只有林菀。深陷于当时的温柔月色再也不能挣脱的，还有自己。
　　只是当夏朗想明白这一切时已经太晚了。伦敦大学研究生申请offer已经到手。
　　夏朗已经不想再读书了，他想早早回国去找林菀。
　　可姜若这里总要给个说法。虽然从来没说透过，但夏朗模模糊糊的感觉到姜若对自己的情意，终究比朋友多了一些。
　　怎么都得认真的跟姜若说清楚吧。姜若研究生毕业后留在伦敦做物理基础研究，姜若很喜欢英国对女性宽松的科研环境。夏朗决定就在伦敦大学继续读研，顺便跟姜若讲清楚。
　　果然跟自己想象的一样不顺利。
　　夏朗向姜若摊牌，直言自己一定要回国。
　　姜若震惊又诧异，苦苦挽留夏朗与自己一起留在英国工作。
　　姜若放下女神的姿态，向夏朗坦言自己喜欢夏朗多年，自从小苒不在了，她就已经决定像小苒那样照顾、陪伴着夏朗，大家一起长大又相伴读书多年，自己原以为可以这样一直不离不弃。
　　夏朗对姜若说道：“我耽误了你那么多年，难道还要继续耽误下去吗？”
　　“我从不觉得这是耽误。”姜若说的决绝。
　　“可我觉得这就是耽误。”夏朗不肯松口，“我不想耽误了小苒又耽误你，我一直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姜若知道自己再怎么努力都留不住夏朗了。

　　夏朗只好一边准备超难的研究生毕业设计，一边安慰佳人芳心。还好姜若是个聪明绝顶的女孩子，虽然不甘心，她没有为难夏朗。
　　姜若这边状态虽然还不算稳定，但应该也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了，夏朗一毕业就赶紧回国了。

　　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同在在苏市的好友顾明，一边跟顾明叙旧，一边打听林菀的消息。
　　真是巧，才刚回来就在跟顾明吃饭时遇见了林菀。她一点都没变，看着好像还淑女了些，不过条纹连衣裙还是暴露了她略男孩子气的本质。
　　一大群人聚会也就罢了，可是那个关捷怎么还跟她在一起？他不应该早就毕业了吗？怎么还老缠着林菀？看着就让人心烦。
　　越想越生气，夏朗早早吃完饭就跟顾明告别了。

　　他一直在餐厅附近等待着。他很想念林菀，哪怕只是在她家楼下跟她说几句话就行，这强烈的念头让夏朗没注意到自己的行为和一个跟踪狂没什么两样。
　　其实他一点都不怀疑林菀会遵守约定等他回来，但关捷实在是碍眼。他一直在林菀的身边，意图再明显不过。夏朗有些在意这件事情，虽然他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在吃醋。
　　林菀竟然跟关捷吃了这么久的饭才回家，夏朗几乎失去了自己的耐心。不过一切等待都是值得的，在楼道里见到林菀的一瞬间，夏朗的心就软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林菀这才想起来问这个很重要的问题。
　　“我今天在餐厅见到你了，就在附近一直在等你。然后跟到你家。”夏朗主动交代。
　　“你跟踪我。”林菀假装生气。
　　“我才刚回来，不这样怎么才能找到你？”夏朗回答的干脆，“对了，你还跟关捷在一起？”
　　“他在岭北大学读完研留校了，今晚聚会也是为他庆祝。”林菀并未觉察夏朗的语气的异常。
　　“喔，不错嘛。”夏朗心头隐隐不安，“你们有在一起吗？”
　　“这怎么可能吗？我们只是好朋友。”林菀答得有点心虚。
　　别骗自己了，连我都能看出来关捷一直都喜欢你。夏朗在心里默默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