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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芥子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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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豫了片刻,安永杰还是支吾的说,“今天晚上我家没人,我得在家看门,改天吧!”
帅哥看安永杰坐车走了,自己无所适从。
安永杰差一点迟到,曲若灵坐在电脑旁看他进来笑一下,没有说话继续打字。她在他对面的位置上,安永杰坐下打开一本专业书假装认真阅读的样子。
他开始想曲若灵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表面上秀丽与气质共存,为什么又要交妓女那样的朋友。不过这个好像跟自己没有关系。而此时他的脑海突然闪过另一个更大的念头,他立刻起身摁了周小萌的电话,“小萌,是我。你现在在哪?”
周小萌开心的说,“我在火车站等我家玉梁呀,怎么了?”
安永杰说,“玉梁没给你打电话吗说他今晚来我家吃饭,你不用再那等了。”顿了半刻,电话里立刻传来女孩的哭泣声,“他怎么能这样,我一大清早就在这里等,我都等一天了。他不想见我,连个电话都不打吗?”
安永杰赶紧安慰她说,“玉梁不是那意思,你今晚跟她一块来我家吧。”周小萌已经泣不成声,“我得回…家了,你能出来陪…陪我吗?”安永杰不好意思的说,“我前天刚请了假,不好再请了…”
周小萌已经悄悄挂了电话。
安永杰忧郁万千的回办公室,正好跟曲若灵碰个正着,俩人看了眼对方又走了。
下班到家,爸妈已经准备好丰盛的一桌,而永杰不会开车所以只能干等永发回家才能去接玉梁。
许久之后永发才回家,永发下摩托车换汽车拉上永杰飞出了漆黑的花涪村。夜里红荣火车站很凄冷,他们到达不早不晚正好接到王玉梁。而就在王玉梁上车那一刻,突然从黑暗里闪过一个黑影,一拳就把他砸倒在地。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帅哥,他骂到,“你个畜牲,你知不知道小萌差点哭死在这!”
周小萌却又立刻跑过来推开帅哥,摸着王玉梁的脸的说,“玉梁,你真的回来了,你没事吧,我终于等到你了。”
玉梁却倒在地上无奈的笑着说,“小萌,我不能去你家,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我给不了你想要的幸福。”周小萌抹干眼泪倔强的说,“玉梁,我想好了,从今我不勉强你做任何事情,只要我们相爱,海角天涯我都认命!”
玉梁和周小萌相拥在一起。
安永杰不忍心的把周小萌扶进车子说,“小萌,我们一块回家吧!”
最后他扶着车门久久不动也邀帅哥上车,他欺骗了帅哥其中微妙隔阂。他以为帅哥会突然走掉,不想帅哥没让他难堪,依然上了车。一路上车里的人挤满了却没有一个人说话,而透过微弱的月光我们得以看清王玉梁的面目,蓬乱的长发胡须使他很难再和“男孩”扯上关系。而我们也不得不相信,其实现实中的艺术家多半不是优雅而是沧桑。周小萌也已经靠着他又昏昏入睡了,这个敢爱敢恨的孩子其实真的还是个孩子。
永发把车停在胡同口,老两口在门口组成啦啦队迎接他们进家。大家坐定,安永杰注意到并没有安排帅哥的位置,他赶紧搬来一只椅子让他坐下。老俩口端上来酒菜,老头感慨的说,“玉梁都几年都回家了,今晚你们一定要吃好喝好,晚了就都别走了,咱家有两套院子有的是房子。”玉梁站起来说,“安叔,阿姨,我刚下火车还没回家,我只在这吃顿便饭就行,我妈还一个人在家!”
这句话令老两口更加愧疚,还是帅哥顾大局站起来说,“叔,婶,你们别管了。今天晚上这就交给我了,我保证一会他们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几个孩子一直从高中聊到现在。
帅哥似醉非醉对玉梁百般纠缠,大抵都是关于高考和人生的恩怨。安永杰听的出高考永远是帅哥心头难平的伤疤。结果是玉梁倒在桌子上流口水,帅哥开始在地上练起了凌波微步。
永发进门看了眼帅哥说,“我是永杰的弟弟我叫永发,你们都是我哥的朋友,就是我永发的哥哥。我特意来敬杯酒,以后有用的着弟弟的地方尽管说话就行。”永发给自己倒半杯酒,绕过永杰说,“老大,咱俩就算了。你要不服,待会亲戚走了咱俩单练。”他拍拍玉梁肩膀说,“梁爷,起来喝酒,别装了…”周小萌赶紧拦住他说,“永发,别让他喝了,他今天喝多了。”永杰和帅哥也这样说。永发说,“既然大家都说了,那玉梁哥就过了啊!”他走到帅哥跟前说,“这个哥哥就是帅哥吧,要不冒昧的话,我也这样叫你吧!”帅哥端起酒杯站起来醉笑着说,“好,我也喜欢兄弟畅快的脾气…”永发说,“那就请帅哥先把杯里的酒喝了,容兄弟给你倒杯酒。”帅哥立刻仰面喝干。永发喊一句“好”,又给他倒满举起来说,“帅哥是讲义气的人,为兄弟两肋插刀。兄弟没在外面混过,但半杯茶满杯酒的规矩我还是懂的。兄弟在下把这半杯酒干了。”永发喝干净故意把空杯子翻过来盯着帅哥说,“帅哥,你不要勉强,你随意。”帅哥眯眼看着满杯子酒,犹豫了片刻突然仰起头倒进肚子,他也把空杯子翻过来给对方看。永发笑了一下继续走到周小萌身边,又倒了一满杯酒说,“小萌姐,虽然你是女孩子,但我仍希望你能陪我喝了这杯酒,就一杯!”
周小萌左右看了看不知如何办,安永杰拉回永发的胳膊说,“老三,别闹了,小萌还没你大呢,再说她也不会喝酒,哪能喝这么多!”永发笑着说,“哦,那实在不好意思了,小萌。我知道你有一个特别讲义气的大哥,替杯酒应该没问题吧。如果实在没人替,你放心,我来替!”所有人再没动静,永杰意识到永发在难为帅哥。永发冷笑一声,举起满杯酒刚要喝时,帅哥突然夺过酒杯,闭紧眼睛一饮而尽。喝完他掐住脖子咬着牙说,“安子,我出去上趟厕所。”安永杰跟着他到了门外,帅哥扶着墙滥吐不止,吐完他还笑着说,“安子,你放心,我没事,今天我高兴,这点酒醉不了人…”永杰内疚的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先扶他到旧院自己屋子,帅哥倒在炕上立刻呼呼睡着了。安永杰回到新院,周小萌赶紧问,“同桌,帅哥没事吧!”安永杰说,“没事,他喝多了,今晚就睡我这吧!”周小萌看看玉梁说,“那你把我和玉梁送回去吧,他肯定要走!”安永杰沉默点头。一道黑影永发送他们走了。周小萌摇下车窗,任凭冷风吹灌进来。车子拐到一个漆黑的路口,玉梁下车站在刺眼的车灯光里朝挥手作别。
安永杰回屋摁开灯,帅哥突然从醒来,他起来晃悠着要回家。安永杰拦住他说,“今晚你就住这,别走了。”
帅哥捂着额头头疼的说,“我差点…忘了,我家老头把钥匙丢…丢了。我若不回去,他喝酒回来…进不了家…就冻死…了…”
此时正好永发开车回来,安永杰让他稍等一下自己跑了出去。
老两口还在新院忙着洗碗。
永发把车钥匙扔在桌子上转身要走,安永杰进来说,“二,你再去送送帅哥吧,他晚上有事在这住不了。”
永发立刻大声说,“我靠,老大,咱家的油是天上掉的,刚才不走现在又走,玩呢!一个流氓还真能装逼,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德性!谁想去谁去。”
老头瞪他一眼,永发转身回自己房间。
老头转而对安永杰说说,“你开车也不行,就让他在这睡一晚上吧。还有他那人名声真不怎么好,以后你也少跟他来往…”
安永杰气愤的走了,但老两口没注意到他走的时候还带走了桌子上的车钥匙。
帅哥已经自己走了,安永杰打开车门上车,那还是两年前他在驾校学的开车,不免有些紧张,但他依然小心翼翼的发动车。
安永杰开车一路慢腾腾回家,他依然沉浸在对帅哥的沉思中,突然有一辆白车从他车边擦身而过。白车司机朝后谩骂,“你操,你娘的想死呀,拐弯也不打转向!”
安永杰坐在车里心悸不已,要不是车子憋灭火,后果不堪设想。
安永杰打着火缓缓的开到了家,老俩口看儿子像开坦克一样把车开回家,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第二天,还是曲若灵第一个来到办公室。安永杰早上没有吃饭,现在正在啃着一个面包吃,史处长开完早调会回来,急忙对黄何说,“普阳钢铁前两天发生煤气泄漏,挂了21个弟兄。曲总特别重视,所以今天他在早调会上特别强调,这次事件绝非偶然。他要求我们安环处根据这次事故写一份东西,分析一下我公司的安全形势,字数不少于10000字,内容一定要严谨深刻。小黄你这几天就别下现场了,先写着。咱都大学生,又在安环处待了5年,对公司形势比较了解,写个这个还不是小菜一碟,我现在还得马上上楼开另一个会,这整天忙的!”刚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这可是我们安环处表现的一次机会,一定要当回事!”史处就假装工作很忙的样子离开了。安永杰用“假装”这个词一点都不冤枉他,因为他一扭头就看见史处下楼开车出了公司。安永杰想,哥,你搞错方向了吧!黄何回到自己座位,开始他那标本式的一言不发一坐万年。而此时,曲若灵站起来对安永杰说,“安,今天我陪你一块下现场吧,正好我也学习学习。”他想,姐,您是皇太子,就是让我从这跳下去,我也不敢说个不呀。
两人下楼。
刚一出门,安永杰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他向后一看,盯了很久才认出来,那不是周小萌吗?她围着围脖戴着墨镜,隔着栏杆朝他招手。安永杰跑过去赶紧问她,“小萌,你怎么穿成这样了!”周小萌鬼祟的左右看看说,“同桌,我爸昨晚把我锁家了,我是从窗户里跳出来的。今天玉梁三姐结婚,他不让我去找他。玉梁在家待半个月就要走了,我要好好珍惜。他答应跟我明天一起去一趟云南丽江玩,我待会要去买两张去云南的火车票。我打算和他出去玩两天,但你放心,我们这不是私奔,一个星期之后我们就能回来了。明天,我爸若来找你,你就说不知道我去哪了,他问你玉梁,你就说你不认识玉梁。”
她胜利的拍拍自己的皮包继续说,“没有人知道我们要去云南,我怕我爸冻结我的银行卡,我早就取出了现金,我聪明吧!”
安永杰想,你若真聪明,你就不应该让我知道。他犹豫了片刻,只能说,“你们小心点,有什么事情记得打电话。”周小萌冲他做了张鬼脸就跑掉了。看着女孩离开的背影,他有些莫名的忧伤。
曲若灵问他,“那女孩就是你女朋友吧?”安永杰心不在焉恩了一声。她笑着说,“一看就能看出来,长的挺漂亮的。”他这才反应过来曲若灵说的什么,但他没有说话。
两人走了厂区很多地方,上平台,下地沟,曲若灵也不说累。
她不停的问他很多知识,安永杰想,姐,你别再问了,我也就知道这么一点,再问就露馅了。一对男女并排走在路上,安永杰总感觉浑身不自在。他注意到旁边的路人全都向他们抛来奇异的目光,还有一些细碎的谈语。
“那个不是曲老板的女儿吗?好像叫什么曲若灵。”
“那她旁边那个人是谁,看他两挺般配的。”
“是呀,那是不是...”
“……”
曲若灵根本没在乎这些,她拽他去路边吃凉皮。
她用手扇着风说,,“今天这天气真够热的,不次于北京。”安永杰问,“你家那么有钱,当初为什么不留在北京?”她垂下眼皮,沉重的,“我弟死了,这里就剩我爸一个人了,他身体又不好,所以我只能回家了。”安永杰这才想起来,他有些尴尬的转开话题说,“其实北京也不好,生活工作太辛苦。”他刚说完就又觉得这话她听不懂,有钱人知道什么叫做辛苦?曲若灵兴奋的掳开袖子,“是呀,真的很不容易。”说着她就拉他摸她的胳膊说,“你摸摸,这都是我在钓鱼台洗碗,洗洁剂泡成这样的。”安永杰立刻又松开了手,他心想,这个女孩还真不娇惯。曲若灵抬着眼神继续说,“不过我真的挺喜欢北京的。那里的生活很自由,可以有梦想。现在回到红荣,我感觉已经老了一半。假如我爸同意的话,我可能还要回北京的。”
其实她也正好说中了安永杰的心绪,北京那座城市对他总有一些特殊的意义,不光因为他对艾冉地牵挂,还因为那座城市尘封了他太多的美好回忆,关于青春,关于爱情,关于梦想。虽然这里才是他最亲的家,可他总有一种梦游般的失落,而曲若灵也算他这个梦里唯一的同类人吧。
她端过来辣椒罐问安永杰,“你放辣椒吗?”安永杰点点头来了半勺,他要帮她放时。曲若灵夺过来把一罐全都倒进碗里,凉皮立刻从黄色变成了紫色。安永杰认真的看她把碗吃的一干二净,连老板都向她抛来惊恐的目光。安永杰心想,姐,你属什么的。
中午时分,安永杰趴在桌子上休息时,电话铃响了。
是玉梁的,他振奋了一下精神说,“玉梁,鸡鸭鱼肉没吃撑吧?”
那头玉梁奄奄的说,“今天我有点不舒服,没去送我姐。我妈今晚不回来了,你能过来陪我睡一晚上吗?”
玉梁的话让他心里感觉很别扭,他犹豫了片刻依然说,“行,那我下班过去啊!”他看着手机屏幕思绪万千。
下午下班,安永杰骑摩托车到玉梁的村。
这是一个比较落后而淳朴的村落,街上还能看见骑牛回家的牧童。玉梁的家很落魄,要不是木门上挂一道红绸,都看不出来这户人家今天出嫁姑娘。他也已经三年没有来这了,喊了两声没人应声。门虚掩着,他推门进了院子。屋内的情景令安永杰既惊异又尴尬,玉梁裸身站在镜子前自画像。安永杰没有表现出太大的不适,他要努力理解和体会玉梁对绘画艺术的倾心。他轻声喊了声,“玉梁”。
农村的夜里很静,月光如炼。
两人早早躺在炕上却也睡不着,床下玉梁昨天带回来的行李还没拆开,安永杰先说了话,“玉梁,别走了,就留在红荣吧,这里才是我们的家!不要再辜负小萌了!”
玉梁轻笑一下,“那我想要说的就已经不用说了!”“你想说什么?”玉梁盯着屋顶,淡漠的说,“人活一世,不为生不逃死,什么东西都很无力都没有意义。你我都是有梦想的人,只有梦想让我们还确定我们都还活着,你知道吗,我经常在梦里看见我死去的爹,他一次次给我说,生活就是一场梦,梦的尽头就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