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青春》芥子兰

6、宴会

　　九点钟一列白色的政府车驶进公司，下来一群老头。
　　王副总经理赶紧上前迎接，戴金丝眼镜的应该就是什么周局了，安永杰一直以为当官的应该都是大腹便便，可周局却很瘦似乎还很有文化。
　　会议室已经成了水果展览会，史处站起来行了个不卑不亢的鞠躬礼，说到，“首先，我代表董事长和所有金亿领导班子，欢迎各位领导专家莅临金亿钢铁检查指导工作。在过去的一年里，我们在市局领导的关怀指导下，安全管理工作有了很大的提高。但我们始终认识到安全管理是一项长抓不懈，只有起点没有终点的工作。这次省局的执法检查很及时，我们希望通过这次专家的检查，对我们的工作不足之处提出批评指正，我企业定全力尽快整改并表示感谢。”
　　他几乎是一个隔没打说完的这段话，安永杰在佩服之余不禁也想，这家伙肯定一年不知道要说多少遍同样的词呢。
　　周局扶了扶眼镜说，“政府的这种执法检查是对企业的一种帮扶和指导行为，所以我们希望能得到企业的正确理解和对待，省局领导需要进行为期两天的检查，但我们要遵循时间服从质量的原则，有特殊情况的话可能还要延长时间。我们尽量减少给企业的负担，所以我们就直接开始检查吧！”
　　他们连桌子上连一次性杯子的水都没动，安永杰想这不对呀，按照电视上演的这些政府人员应该连吃带拿然后直接走人呀！
　　一帮人下了现场，黄何让安永杰跟他一块准备文案。
　　一个秃顶老头对安永杰说，“把你们所有特种工证件拿过来！”
　　安永杰纳闷了，这钢厂怎么还有特种兵了。
　　他跑回办公室对黄何说，“黄哥，人家要特种兵证件！”女人笑着说，“小安，那是特种工，就是电焊工证件，给，都在这呢！”
　　黄何拦住说，“怎么就这么点？”女人说，“本来就这么一点，你忘了上周人家局里要我们全部□□，你写申请，最后史处说花钱太多没给批！”
　　黄何想了一下说，“小安，给我！”
　　秃顶老头打开盒子直接说，“你这证件肯定不够数，别说全员了，一半都不够！现在国家总局对这项要求最严了！”
　　老头刚要提笔往本上写字，史处长突然厉声喝到，“小黄，你怎么搞的。前几天我不刚给你说组织所有特种工□□吗！公司又不差这点钱，怎么回事！”
　　黄何怯怯的说，“史处，我上周回了趟老家回来就给忘了。”
　　史处长继续义正严辞的说，“小黄，你这可不是第一次犯这种错误了！公司大事你当儿戏，这工作你能干就干，不能干就回家吧！”
　　黄何低着头也不说话，倒是秃顶老头有些不好意思了，“这样吧，史处长。我给你们写上数量不足，证件正在办理中，你看行吧！”史处长玩了一把变脸，笑着说，“您放心，只要是专家提出的要求我们肯定虚心接受。”
　　黄何悻悻的离开。
　　安永杰在厌恶史处的同时，不得不佩服黄何的忍耐力。要换自己的话，早就一脚踢上去，让他满地找牙了。
　　就在此时，周局把史处叫了出去，安永杰透过窗户看见他们在外面一阵窃窃私语。不一会儿，史处把他叫了出去，递给他一张收据，低声说，“安，拿着这张条去财务让他们把这四万块钱办八张卡存里面，每张存五千，密码全设成123456。去吧！”
　　安永杰刚要去，史处长又把他叫回来说，“他问你项目，你就说成是服务费！”安永杰跑下楼，他刚回想起来好像正好是八个老头。中午安永杰趴在桌子上休息，黄何把他喊醒说，“安，拿上笔记本去会议室开会。”
　　安永杰纳闷的说，“今天下午不是还得检查吗？”
　　黄何说，“专家已经查完都走了！”
　　“走了？”安永杰刚喊出声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
　　走到会议室门口，安永杰的电话响了，是帅哥的。他接了电话，“帅哥，怎么了？”帅哥的声音有些畏缩，“安子，我犯了点事，现在在公安局呢。他们要拘留我二十四个小时，我先借你二千块钱，你明拿钱来保我。”
　　他惊愕的问，“你犯什么事了？”
　　帅哥说，“说不清楚，回去再给你说…”电话里立刻传来警察的喝声，“嗨，谁让你打手机的，把手机挂了！”
　　电话里立刻变成嘟嘟声。
　　安永杰一时间不知所措，帅哥到底怎么了。他刚上班不够一月还没发工资，哪有钱呀。先进去开会吧。安永杰坐到黄何身边，黄何指指让他关掉电话别再响了。
　　那帮老家伙的确走了，只剩市安监局一同人跟公司人在开会。对于省局的提前离开他们似乎很高兴，安永杰却想一帮无聊的家伙，被人操了，还要大喊幸亏没把我□□。
　　不过让安永杰有些好感的还是周局，他似乎没什么架子，倒水都是自己来。安永杰早没心思听他们老一套的官场奉承，而就在他们话意正浓时此时，周局的手机响了。他礼貌的挥下手表示歉意，接了电话，“恩…我是在金亿…这个…我不太清楚…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办吧，爸爸在工作，好…好…别哭，我帮你问啊！”
　　他面向史处问，“史处长，咱们这里是不是有个叫安永杰的人？”
　　所有人把目光转向安永杰，而他更是忐忑的站起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周局走过来说，“你就是安永杰？”他站起来一时间紧张的不敢说话了。周局继续问，“你的高中同桌是叫周小萌吧，那是我女儿，她找你。”他把手机递给安永杰，里面立刻传来周小萌熟悉的声音，“同桌，你手机怎么关机了。我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我家玉梁明天要回家了，他这次回来至少在家待半个月，我也请了半月假陪他。而且我爸已经答应让他明晚来我家吃顿饭见个面，只要他答应永远留在红荣，我爸妈就同意我们。所以明天你也无比来我家帮忙说服他。他就听你的，你就当帮我一个大忙。具体怎么办，我会再打电话给你，好吧？”
　　安永杰恩了一声，把电话还给周局。
　　周局凝视了他半刻，最后想说什么却还是没有说。史处长也用一种异样的目光回望了他一眼。
　　回到办公室，史处长似醉非醉摁着黄何的肩膀说，“那帮老头难弄着呢，你说刚才我要是不大声训斥你，还不知道要罚咱企业多少钱呢。这样一训，他自己就不好意思了，咱不能人家曲总刚一来就给人家花钱呀！”
　　这个史处套路还真多，而安永杰看出来他也跟本就没醉，只是借酒劲释缓他和黄何的关系。安永杰瞅一眼，他感觉他那张丹红的大嘴，跟他小时候玩的电游最后一关的老B特别像。
　　安永杰下班回家，一进门看见老妈在洗沙发罩，他从冰箱拿出一只苹果边啃边说，“妈，不过节不过年的，怎么想起来洗沙发罩。我给你说件事啊，你们那亲儿子王玉梁明回家，我都快两年没见他了！”
　　安永杰以为老妈会惊喜万分，谁知她只笑也不说话，难道老妈没听见。他刚要重复，老妈说话了，“我知道了，玉梁刚给你爸打了电话，说明天要回家了。这不我把家收拾一下，你爸和永发上城里买点菜，明晚一块在咱家吃顿饭。儿还说他现在在日本一个叫什么古屋破房地方工作，给人家刷碗挣钱。一听这名字就不是什么好地方，你说儿玉梁该遭多少罪呀！”
　　安永杰说，“妈，人家那叫名古屋，比咱这有钱多了…”
　　正好老爸和永发提着一只王八和一兜螃蟹进来了。
　　安永杰也不上前接去，他感觉怎么这么不对劲呀，他毕业回家那天也没见桌子上有王八呀。安永杰突然又想起帅哥的事，犹豫了片刻他终于开口说，“爸，我明天有点事，你给我两千块钱！”
　　老爸边忙边说，“什么事呀，用钱？”
　　安永杰早编好理由了，“公司让交押金！”
　　老爸起身说，“押金我早给你交了呀！”
　　安永杰支吾的说，“我请办公室人吃饭…”
　　老妈说，“请饭也用不了那么多钱呀，你到底干什么用？”
　　安永杰有些着急了，“反正我有用，你们给我就对了，不就是两千块钱吗，等我一发工资就还你们！”
　　老爸严肃起来，“永杰，你怎么说话呢，你哪次要钱要多少我没给你，你上学十几万我都给花了，我还在乎这几千块钱？但是做父母的最起码得知道你这钱花哪吧，只要是正经的地方，肯定给你！”
　　他思索了片刻说了实话，“李金贵犯了点事进公安局了，需要两千块钱保释。”永发立即说了话，“就是那个前两天刚在广场打群架进去那个流氓吧！”安永杰听到“流氓”这个词特别的反感，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见别人用这个词形容帅哥了。但安永杰更坚信只要是他看准的人绝对是内心秉真的人，帅哥就是这样的人。
　　他把还剩半个的苹果核扔垃圾桶，走了。
　　晚上，安永杰听见老妈进屋的脚步声，故意拉起被子装睡。老妈开灯坐在他床边说，“永杰，你不小了，也上了这么多年学，在办事交友方面你可以有自己的方式和原则，做父母的只希望你能平安慎重就行了。”
　　安永杰拉开被子，老妈掏出一长银行卡说，“这里面有三千块钱，是你爸准备给我买手机的，你先拿去用吧。密码是你的生日。”
　　他接过来想说声谢谢，却没好意思。老妈走到门口又辙回来，低声说，“以后要钱别当着永发面，他结婚了，尽量避开点。”
　　他恩了一声，老妈走了。他注意到老妈是掐着腰出门的，他心里泛出一丝酸涩，老妈真的老了，为他们兄弟俩操劳了一辈子。
　　夜深人静，安永杰再次打开手机□□，芥子兰的头像黑着，他似乎有些不舍的下线了。
　　第二天，安永杰早早来到公司，他刚要去开门就发现门是开着的。
　　一进门就看见一个穿黑色职业装的女孩背影在擦桌子，她是谁？女孩一转身，“曲若灵！”安永杰很是吃惊，“你怎么在这？”
　　曲若灵总是一副开心的笑，“怎么，这钢厂你家开的，只能你来上班，不准我来这上班？”
　　安永杰说，“不是，我不是那意思…”
　　正在此时，史处长突然进来夺过他手里的抹布说，“唉哟，我的曲大小姐曲董事，你怎么能亲自擦桌子，这不是扇你史叔的耳光吗，曲老板要知道了我还能活吗！”
　　安永杰立刻明悟，原来真是曲若灵老爸收购了这家钢铁公司。曲若灵礼貌的说，“史处长，董事那真的不过是我爸给我的一个没用的名分，我昨天就已经辞掉了。您以后喊我小曲就行！”
　　史处长故装一副亲切说，“那你也不能喊我史处长，得喊我史叔。你来我这实习就随便点，不用那么认真。”
　　安永杰能听出史处的话中话，你在这我也管不住你，你想干嘛就干嘛吧。曲若灵聪明的回答到，“史处长您放心，既然我来这工作我肯定会遵守公司的规定，我绝不让您受难。您也务必把当成一名普通的职工对待，不然我毕不了业可是你这个当叔叔的责任了！”
　　两人呵呵一笑。
　　安永杰在感觉曲若灵的真诚外，他也很佩服她的交际能力。安永杰帮她走手续，办卡，告诉她复印机怎么用，台账怎么建，曲若灵还拿笔认真的记着。不过当时安永杰却在想，装什么呀，这公司都是你家的，你会做这些无聊又麻烦的活。
　　终于熬到中午下班了，安永杰站在路边等去市里的公车。曲若灵开车路过停下来，摇下车窗问，“安永杰，你要去哪？”
　　他不想沾人家这奥迪A6，故意吓唬她说，“我去趟公安局，保个□□犯！”谁知曲若灵说，“我也要去公安局，上车走！”
　　安永杰坐在车里，几秒钟里程表就飞到了120脉，永发都很少开这么快的，他能感觉到曲若灵内心的几分狂野。
　　虽然车座很软很舒适，但曲若灵在身边他终究感觉很不自在，到公安局下车时他的肩膀几乎都直了。
　　安永杰来到后厅的拘留室一眼就看见了帅哥，而坐在他身边的正是前天曲若灵找的那个的细脖子女人，她现在正坐椅子上翘着腿在抹口红，一眼就认出是个鸡，而曲若灵要找的也恰巧是这个人。原来他俩来这还是同一档子事。帅哥见他就喊，“安子，你可把我害苦了，她可是黑鸡呀！”安永杰没理他找到了警察，警察翻着记录说，“他叫李金贵，有人告他□□！”
　　帅哥坐在地上饿着肚子喊，“警察叔叔，我告诉你们多少次了，她是鸡，骗钱的，是她□□我了！”
　　曲若灵有些愧疚的看了眼安永杰，然后再问女人，“小米，你不是说不是这个人吗？”原来细脖子女人叫小米，两人关系应该挺好。女人却依然高傲的说，“不管谁吃鱼也得花钱，既然是你朋友那就算了吧！”小米起身走了，安永杰刚要拉帅哥走，警察又拦住他说，“他还涉嫌□□等违禁药品，你需要缴2000元保释金。”
　　他看看帅哥，帅哥抬头不好意思说，“我慢慢就还你了！”出了门，帅哥紧随安永杰身后解释着，“这也不能全怪我呀，是吧！”
　　安永杰不理他，只自顾的走到了南湖。
　　帅哥举起右手认真的起誓说，“安子，我李金贵对天发誓从现在开始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我若再不务正业游手好闲，将来我生个儿子没鸡鸡，这下你信了吧！”
　　安永杰心想你这个誓都发几百遍了，要真灵验你估计儿子都生不出来。他站在湖边对帅哥说，“你跳下去，我就信你！”帅哥看着湖水，心虚的说，“你…你想让我死呀！”
　　安永杰拦车要回公司，帅哥冲他嘻笑的喊到，“安哥哥，今晚喝会啊，我请客，下班我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