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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玉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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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回家,旧院已经夷为平地,光秃秃的。
进门,永发躺在床上,胳膊裹了莎布,家人都在旁边。
他紧张地,“怎么了?”
老娘心疼地埋怨,“搬石头搬不动,没人也不能硬搬呀。撑坏了身子,以后半辈子落病根!”
小儿子不耐烦地,“老娘,不就是崴了下胳膊吗,听你这么说,跟要死了一样!”
看着这些,安永杰心里泛起一丝愧疚。
一块吃饭的时候他依然不喜欢多说话,吃完起身要走时,老爹拦住了他,“永杰,给你盖房子,永发都请四天假了。你一天假都不请,这让永发媳妇怎么想,街坊邻居怎么看!”
安永杰沉默片刻,刚要说话时,又被老头的话打断了,“你有啥想法就说出来,整整一句话都不说,我们怎么知道你想什么。家里的活啥都不会做,上个大学都上傻了,上这学还不如不上。还有你和艾冉的事,到底怎么办!”
老头没等回答,托着鞋回屋了。
他思索片刻,毅然地对老娘说,“娘,我明天一定请到假!”
老娘轻叹一声,收拾碗筷。
第二天,安永杰早点到了公司,今天公司的气氛有些异常,一些人在窃窃私语,还有人向他投来奇怪的目光。
到办公室,只有女人在,他问,“姐,咱办公室人都去哪了?”
女人环顾,小心地,“安,你不知道呀,昨天晚上咱们厂子死了个人!”
他惊愕,又有些兴奋,“在哪?怎么死的?”
“好像是皮带搅死的,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太清楚!”女人刚说完,突然又变得一脸严肃,原来是老B进来了。
史处长戴上安全帽,慌张道,“小安,拿上相机,跟我去现场!”
他见安永杰没动,变严厉,“走啊!发什么愣呀!”
安永杰鼓足勇气,“史处长,我今天请假,回家盖房子!”
史处立刻变得冷漠而严峻,“我给你说过,不准!”
他更加坚定,“这次我必须请!”
史处恼羞成怒,“滚,现在就给我滚!”
他再也按捺不住,“操,老子不干了,你算个蛋啊!”
说完他就跑了,只听见后面咆哮,“我扣你工资,全扣了!”他碰见了曲若灵,她没拦住他。
安永杰骑车回家,他知道这一冲动,这份工作肯定又死无葬身之地了。
不过他却感觉很解脱,因为从他内心从来就看不上史处这种靠耍皮子吃饭的人,跟这样的头,也混不成什么好东西。
半路,曲若灵打过来两次电话,被他挂了,女孩再没打过来。
到家,换上布鞋和裤衩,开始如火如荼的劳作。
大概到晚上十点钟,一家人才忙完,安永杰照着镜子洗澡,一天就晒黑了,黑的连自己都不认识了。他突然又有些忧伤,因为真正令他陌生的是,曾经的梦想和爱人。
安永杰已经在家待五天了。
红荣天气似乎一下子就从春天跳到了夏天,他到小卖部搬啤酒,村里送信老头支吾地,“孩子,你是永杰吧,我都快认不出你了,这你信!”
他接过来,信封上没有发信地址。他刚要问时,老头已经佝偻着走远了。
疑惑下,打开信封,很厚的一摞,果然是玉梁的。
他蹲在路边,细细念来。
亲爱的永杰:
见信如面。首先祝你快乐,我现在坐在一棵红枫树下给你写信,一直忘给你说了,我已经离开名古屋到了仙台。原因很简单,我攒够了一些钱,让我继续去旅游。
昨晚天黑的时候我到了这里,住在了一家木房子旅馆,因为刚到这里一切还不习惯,所以天刚亮我就醒了。我想我还是喜欢陌生的城市,我只有处在陌生的环境中,才能感觉到安全。
因为这里的人们都不认识我,我的思想可以猖獗。而我只所以喜欢日本,那是因为它是一个安详与疯狂的国度。日本人白天总是彬彬有礼,鞠躬点头,而到了夜晚却处处灯红酒绿,醉生梦死。然而他们却从不干涉他人的生活,即使昨晚睡在一起,走在大街上也只是陌路。
不给你讲这些了,说些我的事吧,我的画已经上了名古屋星画会社,很多画迷朋友们给我留言打电话,想见我一面,可是我只拿了酬稿费就离开了那里。因为正如我刚才所说的,我不喜欢太多的人认识我,甚至我希望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认识我,那就是你吧。
那天夜里,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你从我心脏里出来,然后我就死了。所以我说只有你佩跟我一块去浪迹天涯,一块去死,因为你是我的前世之约,只有你懂我。
写到这里,我有种想哭的感觉,我突然害怕我再也回不了红荣,我们就生死不相见了。所以我写这封信就是想让你来一趟日本,来看看我。我陪你去看富士山,去横滨看海。我希望你能来,假如你来不了的话,我想我会很绝望很悲伤。
我正写着,突然有一片枫叶落在信纸上。
背对着日光,枫树铺成一座红色的天堂。
我第一次明白,原来日本最美的不是樱花,而是枫叶,不信你来看看。日出之国,晨光已经愈发灿烂。可我为什么越来越害怕明亮了呢,我得回屋睡觉了。恭候您的早日到来,我愿一直祈盼。最后我突然想问一句,我说了这么多,要不是落款的名字,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是想念你的-玉梁
合上信纸。
他已经猜测,这肯定玉梁向外界写的第一封信。
信中他没有提起关于孤独的任何字眼,可他了解这个男孩,认真而苛刻,他越在意什么就越不说什么。他很孤独,孤独到有勇气去死的地步。其实他想说的还有很多,关于可怜,关于绝望,关于死生,他让他去猜,猜对猜错都是心灵的折磨。
他感觉玉梁已经像是着魔般奔向一道悬崖,而魔仗就在他手里,他却只会诅咒不懂化法。而家里这么多事,他又怎么可能去日本。他更不可能将这封信转交给小萌,因为信中自始至终都没有提及关于小萌的一个字,这似乎暗示他们的爱情早已死在千万年前。
塞回信封,起身回家,已经误了午饭。
天已经漫黑,胡同口停下一台红色奥迪,走出一个女孩,在树荫下吃饭的村妇好奇的盯她走过,窃窃私语。
安永杰还在搬水泥,一转身就撞到人了,这谁这么不长眼。
怎么…会是…曲若灵,女孩穿白衬衫高贵而纯洁,男孩光着膀子晒的黝黑,这样的相遇场景,足以让安永杰一时失了语。
倒是永发认出了她,亲热地上前,“是曲姐姐吧,你不认识我了,我是安三呀。小时候你经常住我家呀。走,走,快进家!”
进门又喊,“老头,老娘,快看谁来了。你们干闺女来了!”
老俩口看见她立刻噤语,十九年前,走出去个小娃子,十九年后,回来个漂亮高高的大姑娘。
曲若灵笑着先说了话,“干娘,干爹。”
老娘赶紧扑扑衣服,接过女孩双手,“闺女,我都快认不出来你了。”
老爹赶紧对永杰说,“老大,快去上街卖一斤肉,一斤小菜,今晚就在咱们家吃饭。闺女不嫌咱老家穷吧。”
曲若灵轻松地,“看干爹说的,我还怕您再也不管我饭了呢!不过,您得说服安永杰别辞职,明天上班去!”
老爹惊觉,“啊?辞职,不干了!我说他怎么请这么长时间假。”
说话间,永发已经提着一堆生禽回来。
又是一场国宴,没过三句,永发已经就成了主角。
“安三,听说你每天拉着好几百万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