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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37章 遗迹(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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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欧,雷欧你不要这样!!”坦尼娅的声音里带了点哭腔,她被金发男人疯狂的劲头吓到,眼见鲜血从男人的指尖涌出,可对方仍坚持不懈地徒手刨挖着石头,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听不见任何人的声音。
她崩溃了,这里发生了太多远超她预料的可怕事情,变幻莫测的迷宫,前来围剿众人的都灵骑士团,短短一天内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此时这个美丽的俄罗斯芭比,满身黑灰,淡褐色的头发乱七八糟地虬起,作战服破破烂烂,只能勉强遮住身体。猎人本就是个高危的职业,她早就做好了准备,可当真的见识到这个世界的残忍时,却还是措不及防。女孩坚强地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黑灰惨兮兮地糊成一团。
坦尼娅拉了雷欧一把,被男人挥手无情推开。男人有些疯魔,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石碓,毫无意义地努力着。奥斯维洛夫看不下去了,他们不能耗死在这个地方,就算出不去,总要看看到底什么东西害死了他们。他站起身来,一瘸一拐向雷欧走过去,在混战中,他只感觉有个黑色风衣的男人贴在了他的身后,刀刃已经刺破他后背的衣服,他情急之下,蹲身一扭,滚了好几圈才逃开对方如影随形的刀刃,但还是被伤了肌腱。
这就是都灵骑士团吗?在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力量有多渺小,多么微不足道。而就是这样的都灵骑士团,被黑暗中满是镰刀的影子像宰杀牲畜一样屠没了,简直太可怕了。男人有点丧气,更多则是愤怒,他无法原谅如此弱小的自己,更无法原谅像个娘们儿一样在这自怨自艾的雷欧。他气势汹汹地上前几步,一把揪起雷欧的领子。
查理感觉不妙,惊呼了一声:“奥斯维洛夫,等,等一下!”
他话音未落,奥斯维洛夫就一拳打在雷欧的侧脸上,尽管他还留点余力,雷欧的侧脸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淤肿起来。奥斯维洛夫晃晃队长,对方眼神呆滞,像个坏掉的娃娃,小鸡一样被俄罗斯大汉拎在手里。男人大吼:“雷欧!他妈的雷欧你醒醒!别像个懦夫一样!你是队长,你要对我们所有人负责!随便什么都好,你起码下个命令啊!”
雷欧慢慢地把头转过来,眼神清明了点。男人松开手,雷欧后退几步抵在墙上,散发出颓废的气息,整个人不住地往下滑。奥斯维洛夫冷冷道:“无论你怎么样,我们都会继续向前走,你不能带队,就换我来。我不管你和恺撒是什么乌七八糟的关系。我只想告诉你,如果你也死在这里,就浪费了他一切的努力,他也白死了。不过这样也好。作为一个男人,如果你没有替他报仇的能力,不如死在这儿算了。”
奥斯维洛夫是个GAY,旁人不大看得出的那种。从雷欧在他面前释放出龙息的时候,他就对这个俊美的年轻男人有好感。那天晚上,他偷偷跟在对方的车后面去了镇上,在广场边缘看到了一对接吻跳舞的男人。两人拥有相似的长相,一样灿烂的金发。奥斯维洛夫有点想吐,明明是亲兄弟,怎么可以做这种事?
“报仇?”雷欧低声重复了一遍,他痛苦地闭上眼,脑子里全是那个刀刃裹住的背影被碎石埋没的瞬间。恺撒,恺撒,心里有个声音呼唤。他发誓要把柯莱曼一点点撕成碎片,让他在痛苦中后悔嚎叫,明明,那个孩子那么信任他,把他当父亲一样对待。他会让所有人,所有策划这场阴谋,在暗地里偷笑的人,付出血的代价。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表情平静下来,海蓝色的眼里波涛汹涌,他带着一股戾气下达了命令,“所有人,出发。”
奥斯维洛夫很违心地羡慕嫉妒恨地发现,这俩兄弟的恋情,也没那么令人恶心。
坦尼娅望着雷欧冷冽的表情,心里发毛。从她第一次在训练场,看见雷欧和卡森对决时,她就感到这个英俊的男人身上有股狠劲。他笑起来的时候温柔开朗,挽起衬衫的袖子时简直像个大学刚毕业的男孩。但这只是外界打磨出的表象,她有种直觉,这个男人骨子里实际上是个杀伐决断的君王,如果触及到他的底线,他就会拔出刀刃,斩杀任何拦在他前面的人。
雷欧一行人沿着回廊走了约莫半小时,墙壁上渐渐出现了彩绘,骑士手执双刃刺入巨蛇的腹部,巨蛇的獠牙则贯穿了骑士的后颈。成千上万的人骨堆叠成王座,神父血染白袍。墙壁上的图案简直就是圣殿的编年史,越往内走,历史越发久远。一开始雷欧还能隐约看出壁画对应的事件,渐渐得,延伸到记载遗失,无法考证的古老年代,壁画越来越抽象,上面的黑暗生物,无论长相还是个头都惊人得可怕。
众人心里有不安地预感,教廷的历史并不像史书描绘得那样道貌岸然。最后一幅壁画上,衣着华贵的男人,一手捧着巨大的红色石头,一手高举权杖,似乎在向上天献祭。天空降下巨兽,它拥有许多头,每个头颅各不一样,就像老虎,狮子,猎豹这些猛兽被拙劣地缝合在一起。每个兽头都长大嘴巴,向世间露出獠牙。天空之下的广袤土地上,充满了惊惶逃散的人们。
通道的尽头有一间巨大的石室,石室中央摆着一口雪白的,大理石做的巨型棺墩。几百吨重的棺材压在布满花纹的地面,以棺材为中轴线,地面繁复的法阵与花纹交织对称。地面上雕刻着手持圣剑的骑士,仿佛在镇压着什么。石室的尽头站着一个身影,他的脸隐藏在阴影之中,他的脚下躺着柯莱曼的尸体。柯莱曼的脖子被一刀割开,他死前应该还爬了一段距离,大片的血迹起码蔓延了七八米。
雷欧比划了一个手势,所有人的手都不约而同地放在了刀柄上。
这是最后一间屋子,屋子内再也没有其他的通道。他们已经到了克莱芒遗迹的最深处。雷欧嗅到了空气中法阵的气息,他默念“阵法立显”,猩红色的献祭法阵渐渐在空气中浮现出来。石室地上的墙缝里不断渗出红色的液体,滴入法阵之中。雷欧见到过女人施展这种法阵,但这个法阵,无论从鲜血的量还是从法阵的大小,都远非女人那次的献祭之术可比。
随着法阵的启动,地面上骑士的刻印逐渐被腐蚀。雷欧脑内闪过无数个线索,最终隐隐约约连成一条直线。这个遗迹本身恐怕都成为了献祭法阵的一部分,那么多死在里面的猎人,他们的鲜血被法阵吸引到这里,慢慢地侵蚀着遗迹的中心。
难道,难道这个遗迹是为了封印什么东西而存在的吗?
“你们来了。”男人从阴影中步出,声音十分苍老。
“阿莱克托.古德里安阁下。”雷欧咬牙看着柯莱曼凉透的尸体,心中失望愤怒。他一张口便叫出藏在兜帽下男人的名字,也不再称其为教皇,语气中隐隐带着森冷的杀气,“这不是您该来的地方。”雷欧并没有太过惊讶,毕竟整个教廷能做到这点的算来不超过一只手。古德里安坐在教皇的位子上,想来也方便了他暗中操控各种事项。
老人摘下兜帽,露出瘦削精干的脸,他淡淡瞥了一眼雷欧放在刀柄上的手:“很多年没人敢在我面前这么放肆了。”
雷欧不答话,心中飞速计算着正面和教皇对上的胜率。教皇,半个世纪以前教廷最强的S级猎人,在阿尔巴尼亚曾经单挑过四代血族。雷欧悲哀地发现,他们获胜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如果恺撒还在,他们可能还有一半的胜算。。。。想到恺撒,雷欧心中一阵抽痛。也许我只能走到这里了吧,不过我发誓,就算拼了这条命,我也会把一切的始作俑者拖死在这里。
“雷欧,你是我的教子。我答应过老文森特会照顾你,我们没有必要这么针锋相对。”老人循循善诱,不经意间露出了上位者常有的闲适,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年轻人,你的未来有很多可能。难道,你不想看看世界深处隐藏着的,那些强大而神秘的东西吗?”
教皇慢慢踱步,向雷欧走近几步。雷欧犹豫了一下,手松开刀柄,随即让其他人后退。老人望着雷欧警惕的表情,淡淡笑了笑,“看到这具棺墩了吗?这里面放着历史以来最伟大的教皇,克莱芒一世的遗体。而你的母亲,雷欧,就是继承他姓氏的最后一人。”
“我知道。”雷欧面无表情地说,“所以她想通过我的身体,召唤克莱芒一世的灵魂。这您也是知道的吧?”
教皇叹了口气,“她也只是个受了蒙蔽的可怜女子。”
明明,明明他们都知道女人的所作所为。但还是无情地审判了他。
雷欧感觉自己越来越接近事实的真相,他试探性地问:“献祭需要媒介,克莱芒一世的圣骸,是您给她的吗?”
教皇不着痕迹地微皱眉头,“不是。不过我大概能猜到是谁。其实你母亲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她不过想借着克莱芒一世的力量,重建教廷的荣光。如果早点让她加入我的计划…”老人的神情渐渐狂热起来,“重建教廷的威严,其实再容易不过了。在婆罗之门未被封印的年代,普通人无力对抗黑暗,他们只能寻求教廷的帮助,这也是克莱芒一世能够建立空前强大教皇国的客观原因。”
“你…”雷欧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难道这个遗迹镇压的是……?!
“聪明的孩子。”教皇看见雷欧的表情,赞许地点点头,“这里就是婆罗之门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婆罗之门曾经拥有在任意时空打开的能力,圣剑骑士托雷斯.文森特在这里杀死了进犯的恶魔,并以他的身躯,封印了婆罗之门,从此婆罗之门就被固定在这几百米深的地下。在托雷斯封印婆罗之门后的数年,不断有异教徒企图攻入这里,打破封印。最后,拜伦.克莱芒索性把他的墓穴建在这里,他死前销毁了大多数有关婆罗之门的文献,让所有的一切,都随着他的死亡埋入坟墓。”
“你居然和那些异教徒一样,想打开封印。”雷欧感觉自己的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疯了!谁都不知道门里面藏着什么东西,你能再把那些东西关回去吗?你能让世界变回正常吗?就算人们再次将教廷作为救赎自己的唯一途径,这次,没人能保证一定能击败那些黑暗生物。我们太久没打过仗了。”
以绝对的恐惧来确立权威,这种做法,与古代的暴君有什么区别?老人的做法与疯子无异,但他所有对下一步的推论都符合逻辑。有什么比一个逻辑慎密的疯子更可怕?
“狭隘的见解。”老人冷笑起来,这位道貌岸然的教皇逐渐浮现出本来的面目。撇去那身华丽的袍子,眼前的这个老人是个彻头彻尾的亡命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