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动情是意外》顾河州

58、真相

　　谢程英点开邮箱里那封信件，细细地看过之后，唇边的笑意变大，黑眸里装着势在必得的野心，如同草原上的苍狼，捉住猎物后眼里闪过的自得。
　　他伸手拨了个号码，接通的一刻，他面对着18层下繁华的城市，微微勾起唇角：“谢了兄弟。”
　　沈琪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没事儿，答应我的事别忘记就好。”
　　“一定。”
　　“对了，你什么时候把我妹子还我？”
　　谢程英失笑，说：“这两天吧，她再不走，家里就翻天了。”
　　“哦？”
　　谢程英闲闲靠在落地窗前，无奈道：“家里那位受气了，我的日子也不好过，我家这庙太小，你妹这尊大佛还是搁别处去吧。”
　　沈琪笑问：“你有办法让她离开？”
　　“Sure！”
　　几个月前，也就是谢程英和计蒙向家里人坦白的那天，在计蒙不知道的地方，父子俩在进行着一场男人之间的对话。
　　谢林轩望着面前气宇轩昂的儿子，眸子闪过一丝疼爱，却不得不硬起心肠对他说：“不管你和蒙蒙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从今天起，你要对她负责。但我要问一句，你凭什么给她幸福安稳，给她一个家？”
　　谢程英似早有预料般失笑出声：“爸，你到底想说什么？别拿这些话酸我成不？”
　　谢林轩站起身，从背后的文件柜里抽出一份文件，递给他，说：“西郡海岸旁的那块地，原先在房氏手里，这两年房氏遭遇金融危机，公司内忧外患不断，房氏打算出售那块地促进资金流动。小道消息，公司内部决策已经有了内定。我要你一个月内把那块地拿下，怎么样？”
　　后来的日子，他一直在琢磨着寻一个突破口，这件事不是单纯谁钱多谁得，棘手的是那个“内定”的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那块地其实算不得好，太偏，附近又没什么景点，唯一的水源也在西郡海岸里头，绿化全靠人造，只是用一块地换老婆，怎么算他还是值了。
　　偶然得知，沈琪他爸和房氏老总颇有交情，再一打听，沈家小女儿和房氏的大公子乃是大学同学。谢程英想了想，发了封问候的邮件给留学回来的沈家小女儿。
　　没几天，沈月就包袱款款地要搬来他家，谢程英欣然应允。
　　循着沈月这条捷径，沈琪就自投罗网了。沈琪也不傻，他帮这个忙是有条件的，西郡海岸旁那块地儿他没兴趣，他感兴趣的是谢程英将要投资的高等别墅的总体绿化，那可是一笔极大的交易，他要是拿下来了，公司里那些老古董可就没话说了。
　　两人循序渐进，通过沈月的关系认识了房氏的大公子房皓然。房公子是个内敛温和的人，几顿酒的交情下肚，房公子嘴上虽防得滴水不漏，可喝醉了酒，不论多晚总有一个男人来接他回去。那个男人是政坛新秀商玖，此人的家庭在政界颇有势力，外家从商，而沈琪也带来了一个不靠谱又靠谱的消息——商玖喜欢男人。
　　对于房皓然和商玖的关系，也就不言而喻了。
　　谢程英基本能确定那个“内定”的家伙就是商玖，然后他和沈琪做了一件非常无耻的事情，将房皓然和商玖的事透漏给房老爷……果不其然，房老爷勃然大怒，将房皓然软禁在家。房皓然一走，房老爷亲自上阵，却发现事态已无可挽回。眼看着境况越来越糟，谢程英在这个时候朝房老爷抛出了橄榄枝，房老爷权衡一番，表示那块地儿价高者得。
　　谢程英抱地归。
　　而这一个月里，家里因为多了沈月，早已翻天覆地。
　　谢程英掐灭了烟，松了松肩膀，落地窗里映出男人意气风发的脸，窗外是车水马龙繁华喧嚣的B市，他俯瞰着，仿佛俯瞰着一个天下。
　　他承认他无耻，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利用沈月利用房皓然利用所有人，但心里始终留着一个柔软的地方，给那个值得珍惜和守护的人。
　　沈月本想和谢程英一块儿吃午饭，坐电梯到达他办公室门口，秘书却拦住了她，说谢总不在。沈月问：“他去哪儿了？”秘书摇摇头，表示不知情。
　　下班前她给谢程英去了条短信，问他晚上要不要一起回去，谢程英说好，于是下班后沈月就和往常一样站在大门口等他的车。公司里的人已经默认她和谢程英的关系，见她天天在这里等他倒也见怪不怪，偶尔还开几句玩笑，就这几句玩笑让沈月心情舒畅，眉开眼笑。
　　一路上谢程英心情颇好，跟着车里的英文歌缓缓哼着，右手搭在方向盘上轻轻打着节拍。沈月看着心情便也好起来，问：“今天遇上什么好事了？”
　　谢程英笑着拍拍她的脑袋：“晚上等着看好戏。”
　　沈月对他这个动作感到欢喜极了，此刻竟羞涩起来，抿着嘴乖顺地“嗯”了一声。
　　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心里像踹了只兔子，一会儿蹦跶一会儿懒洋洋卧着，沈月这心里便也跟着七上八下，尤其每每谢程英看过来，她更紧张了，下意识猜着他待会会演一场什么好戏，会不会……说喜欢她……
　　她越想越羞涩，脸颊也红起来。
　　开饭前，谢程英特意趁计蒙不在的时候，在沈月耳边对她耳语：“待会在计蒙面前记得给我美言几句。”
　　沈月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心里一喜，故意开玩笑道：“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姐的事吗？要真是，我第一个不饶你！”
　　谢程英朝她笑笑，又对她眨眨眼，仿佛两人就此站在了统一战线变得默契极了。沈月松了口气，此刻基本能确定待会即将要发生的事就算不如自己预想的那样美好，也定不会差了……
　　计蒙今天发了工资，年关将近各路奖金礼品以及长假也轰轰烈烈来袭，今早办公室开了会，主任还表扬她工作认真负责，因此她心情从早上一路好到了晚上，于是给家里添了好几个菜。炒虾仁、洋葱炒鳝丝、清炒西兰花、豆腐番茄蛋花汤一一被端上桌，喷香扑鼻，红红绿绿好不鲜艳，还特意包了几个虾仁馅的饺子，下了热腾腾满满一盘。
　　谢程英吃得有些心不在焉，计蒙瞅了他好几眼，疑惑道：“今天怎么了？”
　　谢程英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支吾道：“其实，我有件事，要说。”
　　他这般支支吾吾的情态这辈子也少见，更遑论那股尴尬劲，计蒙本以为永远不会在他脸上出现，谁料居然如此仓促间见到了，心里便一沉，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便放下了筷子，凑近了些许，问：“什么事？”
　　沈月在此时也柔声道：“程英哥，到底什么事嘛，神神秘秘的，有什么事说出来大家一起解决啊。”
　　谢程英似乎下定决心一般，放下手中的碗筷，手从裤兜里摸出了一个小盒子，突然单膝跪在计蒙面前。
　　他的手指纤长白净，十个指甲修剪得干净圆润，透着淡淡的粉色。手中的盒子造型精巧，曲线流畅，外头印着一个淡金色的logo，和一串英文——
　　DR……
　　Darry Ring……
　　沈月红润的脸色刷得一下褪去，换上令人心悸的惨白。
　　他的手指缓缓打开绒布质感的小白盒，露出里头嵌在一片黑色中的精致戒指。稀世粉钻，一生相伴。
　　谢程英蕴满柔情的低醇嗓音萦绕在耳畔：
　　“I wish to be with you together forever
　　Never give up。”
　　计蒙已然说不出话，同样说不出话的，还有一颗心落到海底，冷得浑身颤抖的沈月。
　　谢程英深情注视着呆掉了的计蒙，缓缓道：“这款戒指的寓意是相守，with you，意思是——
　　我愿和你厮守一生，永不放弃。计蒙，你能不能给我这个机会？”
　　谢程英等了一会，原本淡定的心居然也忐忑起来，他虽然吃准了莫然的心思，可如今她正别扭着。如果不是想让沈月彻底死心，他原本想搞一场浪漫的求婚，而不是就这样在饭桌旁，草率而仓促，尽管他为这个戒指准备了半个多月，还签下了一份真爱协议。
　　计蒙泪盈于睫地投入他的怀中后，他才松了口气，余光瞥到沈月失魂落魄地坐在那里，一脸的绝望。
　　原来，原来他要说的事是这个……原来他要自己帮他说话是怕计蒙不答应他……原来，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她这个蠢蛋，被人耍得团团转，还自欺欺人地揪着那一点同情当做珍宝。她美好年华里的向往追求，她十几年情意的一如既往，一朝消散殆尽。
　　是不是只有痛到极致才能解脱，是不是真有置之死地而后生，是不是……她永远等不到他回心转意的一天……这爱太苦太苦，她不要了，那些隐秘深沉的爱恋，死在了他拿出DR戒指盒跪下来向计蒙求婚的那一刻。
　　女人不能这么糟践自己，沈月对自己说，不能哭，哭了你就彻底输了。
　　你要昂首挺胸，你要自信骄傲，然后美丽地、决绝地、离开这个“别人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