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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凤凰劫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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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老乞丐恶狠狠的瞪着苍白着脸半跪着地上喘气的敖晔,但却又知道无济于事,怜悯的望着血泊之中的月华。
客栈门前为保护清河镇村民而设下结界的明理望着脸色有些难看的玄源,思前想后,最终还是将结界撤去,结界方一撤去,客栈内的村民就争先恐后的朝月华跑去,他们和先前那些人和会,面面相觑。有些胆大的村民想靠近,却又望而却步。月华躺在一片艳红的血泊里,艳红原本是一个喜庆的颜色,村民们喜欢在过年的时候用各种红色的剪纸装饰自己家,可现在,这种触目惊心的颜色,竟然这么悲伤。她心口那个伤口仍旧在缓慢的溢血,疼,几乎所有清河镇的村民都觉得疼,但是月华,她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她的眸子里亮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光,他们看不懂也理会不了这种光芒里蕴藏的含义。
这些村民都是性子淳朴的人,他们不会像话本小说里讲述的那样,知道自己邻居或者救命恩人不是人类就换了一副面孔,他们记不住那些是非恩怨,他们的心只允许他们记住别人的好,只允许他们在争吵后就与对方和好。
“噗通”一下,有人率先跪下,她朝着高悬在半空中的玄源磕头,嘴巴哆哆嗦嗦的仿佛十分害怕,但她却硬逼着自己说完了,“神仙大人,您高高在上,救救清朗妈吧,她是一个好女人,和我们吵架从来不还嘴,总是笑眯眯的,您发发慈悲,救救她吧。”她抹了一下眼泪,跪伏在地上,嘴里喃喃着骂道,“叫你个小蹄子一直出去采药,现在好了吧,流血了吧!”她像是忍不住了一样,泪水夺眶而出,“是不是很痛?痛你就哭出来啊。”
可是月华,她苍白的脸上清清爽爽,她也似乎没有听到这些话,也许是因为失血过多而丧失了其余的感官,可她分明在笑,笑容干净又纯粹。
越来越多的村民跪倒在地,他们嘴里呼喊着玄源救治月华,声音此起彼伏,见玄源无动于衷却不愿意放弃,他们一下又一下的磕头,神情里带着些卑微的希冀。
“本座,”玄源的声音如一把最锋利的刀一般缓慢却一往无前的斜割过这片空间,老乞丐在玄源开口的时候就知道玄源想说什么了,他叹息了一声,没有说话,听玄源继续说道,“无能为力。”
明理悄无声息的来到玄源身边,玄源低垂着眸子不愿意去看血泊中的月华,无能为力其实是一个最残忍的词语,它几乎断绝了所有人的希望。
“老师,”明理欲言又止,迟疑了良久,最后还是没有将自己想问的话说出来。先前虽然站在客栈之前,当自小便被教育要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明理是将所有的突发状况都看在了眼里,在方才村尾突然出现一浑身被黑袍罩住的人,宽大的黑色长袍真是完完全全将那个人包裹在内,叫人分不清性别。他的出现几乎没有人看见,并且他的动作迅速,手中一道乌光闪过,那寸余长的乌光速度惊人,几乎能与明理的飞剑相媲美,在震天响的雷光之中,漫天的银色光芒之内,那乌光悄无声息,却威力绝伦的将月华的心口击穿,鲜血淋漓。差不多是在同一时间,玄源将那道银色雷光灭伏,天地恢复清明,随后,是月华重重落地的声音。
鲜血在其心口盛放,如一朵最妖艳的莲花。
等玄源和老乞丐发现那黑袍人,也早已无济于事了,黑袍人在一瞬之间化作道黑光远远遁去,不复踪迹。
老乞丐望着身子被鲜血逐渐染红的月华,下意识的以为这黑袍之人是和敖晔一路的,心内火起,也顾不上道义与否,一掌击中敖晔,所幸老乞丐有所顾忌,敖晔才只受了轻伤。
“这下,却不知道应该如何与那小子交代了!”老乞丐叹息着,他望着缓缓站起身子,并且艰难走向月华的敖晔,厉声喝道,“敖晔,你还想做什么?”
敖晔却不答,她不在上前停驻在原地,“你在想什么?”她问,喉咙口有一股浓重的铁锈味疯狂涌上来,她强行将其压下,身子忍不住抖了抖?
她在想什么?几乎没人能明白月华在想什么,月华望着天,天空里仿佛有什么值得关注的东西,可是天空澄静如洗,一片蔚蓝色没有半片云彩。
玄源在不经意间望见月华眸子里的那道异样的光彩,他的脸上浮现出难以言喻的悲伤,原来你到现在还希望师兄能来?可是师兄已经没了修为,琵琶骨也断过一次,如今只是一个废人罢了……
也许月华到死,也等不到心心念念的那个男人了。
有些事,玄源知道,月华不知道。
“仙长,真的没的救了吗?您是神仙,肯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有村民问道,他们仍旧跪伏在地上不肯起来,在他们的想法里神仙应该是无所不能的,一条性命罢了,难道还能难倒他们?
可是……
“无能无力,月华被断了心脉,如何能活?本座纵使为三十三重天之上的真仙下凡,也回天乏力。”
话音才落,就听到一“踉跄”声,原来是先前抱住林清朗的温柔大婶后退了一步险些摔倒,随后众人就看见林清朗颤颤巍巍的迈动步子,他艰难的抬起脚然后落下,仿佛脚上有数百斤的铅铁一般。玄源的一句‘回天乏力’如九天之雷似得将他的不知所措劈的灰飞烟灭,他娘躺在血泊里,他不能站在原地,可他走不动,双腿里流动的仿佛不是血液,而是铁汁,滚烫的铁汁将他的骨与血融合在一起,他只能将全身的力气用上才能迈出一步。
时间停止了一般,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做动作,如同全世界的人都在盯着林清朗,眼睛里他的脚抬起又落下,耳朵里是他艰难的喘息声,鼻子里是他辛酸的汗水味。
“娘,”林清朗站在血泊外哭喊着,他的声音很轻,像是被人攥住了喉咙,没有人知道他这一声是多么艰难,也没有人能体会。血泊中的月华突然睁大眼睛,笑容在刹那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她望着天,苍白的脸上有两道泪痕划过,她用力抽搐了一下,仿佛现在才感觉到痛。
她艰难的转过头,望着双腿发抖站不稳而摔坐在地上的林清朗,林清朗哭的真惨,声音跟猫叫似得,怯生生的。可是她莫来由的难受,心不疼,因为她没有心脏了。那种难受是来自灵魂的,灵魂在战栗,在哭泣。
她的儿子倒在她面前哭,她想不明白儿子为什么哭,自家这个弱鸡一般的儿子没了她可怎么办?
“儿子不哭,娘不疼,你看……”月华双手用力希望能将自己的身子撑起,双手浸在她自己的血液里,却是一阵异样的冰凉,那种冰凉将她全身的力气都带走,她使不上力,只能用黯哑的、渐变冰冷的声音安慰儿子,“清朗,娘不疼,真的,信娘吗?娘不疼,不哭清朗。”她的灵魂感觉到一种空虚感,一种无力感,她的的声音低沉且温柔,“清朗,来抱抱娘。”她要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来拥抱她的儿子,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之一。
林天一,你真是个混账,月华想着,我等了你十几年,以为等儿子长大了就能去找你,可是现在,我等不动了,换你等我吧?
如果有下辈子,你会认出我吗?还是不要认出来吧,平平淡淡,了却残生。
其实月华也不知道会不会有轮回,轮回一事虚无缥缈,就算有,恐怕也记不住前世吧。忘了吧,忘了吧,我不后悔这辈子爱过你,可是我等的很辛苦,到死也见不到你最后一面,下辈子,换你等我吧。
一十五年前,月华想着,等下次见面绝对不会原谅林天一,可是临死,月华才想起来,原来自己从来没有怪过他。
月华望着林清朗,她现在有点说不出话了,她空洞的眸子里坚持着最后一点光芒。
让我抱抱你,儿子。
可是,总归没有抱住,林清朗用力的环住月华,月华也想努力的将双手环住林清朗瘦弱的肩背,但……无力垂下的双手砸在血泊之上,星星点点的鲜血溅起然后落下。
“啊……”林清朗抱着月华,心中火烧一般的疼。他的脑海一阵模糊,视线里全是火一般的颜色,脑海里好像有人说话,可是他听不清。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他抱起月华站在原地,呆愣愣的,听不到别人哭,看不见别人笑。
突然,从他心口涌出一滴小火苗,火苗见风就长,在片刻将其包裹在内,火焰一阵翻腾,最后化作一做展翅翱翔状的凤凰,凤凰轻鸣,却如杜鹃啼血一般凄惨。
“这是,凤凰劫!”老乞丐难以置信的指着林清朗,他惊愕的瞪大双眼。
“陈师兄,你是早就料到会如此了吗?”玄源望着林清朗身上的火焰凤凰,轻语。
清河镇后山,桃树林纷飞的落下粉色的花瓣,风缓缓而过,桃林尽头站着一白裙女子,女子的长发及腰披散落下,背影婀娜,她居高临下俯视着清河镇,声音如玉珠落盘,“凤凰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