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二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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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药还未做反应，一下从旁边冒出一吼声:“哪来的不要脸的道士，老子看上的小美人儿你也敢抢？”
红药惊得反头，才见一醉汉嘿嘿笑着凑了上来，作势要摸上来:“这小美人儿我看了半天都没摸着，怎么也不能被别人下手...”
一口酒气让红药忍不住想发作，想着这人再上前一步便封了他穴道，不能动也别说一句话。
玉真子率先一步擒住那人的手，笑得微妙：“对啊，这小美人我都没下手，怎么轮得到别人。”
那醉汉挣脱几次发现被眼前这道士死死钳住，大为恼火，正要使力给这人一点颜色看看，突然从手腕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痛。
“啊——”醉汉大声痛叫，酒醒了一大半，才知自己手腕已脱臼，再定睛一看眼前这道士，白面玉冠，哪像俗人，再看他似笑非笑，手腕痛之余忽然心底油然而生一个不好的念头。
想到此人可能得来头，顾不得手上痛苦，大汉大叫着求饶：“道长我错了，小的酒喝多了，不知是玉真子道长，小的犯浑犯浑！”
玉真子嘻嘻一笑，松开了手：“好说好说。”
大汉见自己被轻易放开，喜出望外，连忙连滚带爬地逃出了这茶馆。周围的人也收回了目光，美人再美，也没人敢向那角落探去。
“你挺吓唬人的。”红药见此由衷感叹。
玉真子一挥宽袖，谦虚道：“江湖恶名远扬，实在无需挂齿。”
红药一下觉得这人趣味得很，倒也不像传闻中那般可怕，更因为这蓝白道袍让人忍不住亲近。
“金华。”红药说。
玉真子挑了挑眉。
她抿了一口茶，又说了一遍：“金华。”
玉真子知道这是同意一起上路了，不由得意想着，果然没人能抵抗道爷美貌。
估计是玉真子刚露的一手，再看他衣着皮相太有辨识度，他二人周围已是没什么人了。红药抬眼，这道士撞进了眼里。他也正看过来，眼里藏着笑意。像在看什么新奇的事物。
记忆翻涌，多少年前，她也曾打马江湖，一壶茶，一支笔，与人萍水相逢，携手进退。也曾细细打量着队友，再来熟稔。
“我这人脾气可是差得很。”红药从回忆里抽身，提醒他道。
“恰好，我对美人儿一向心宽得很。”玉真子拍手得意道，“想来你那郎君定没有我度量大。”
红药避开不答，忽的端正身子，道：“万花谷，将离。”
玉真子一愣，随即知晓对方是正式接纳自己了，也正色道：“铁剑门，玉真子。”
话音刚落，二人相视一笑，像相识多年的好友一般。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红药抬手提壶，斟满两盏，举杯轻笑：“喝了这杯茶，这段路可就得跟我走了。”
在她起手时，玉真子心里便有了计较。揣摩着她的姿态，右手纤纤握柄三分，斟茶行云流水，动作舒服干净，想来这气度定是大门派下的弟子才该有的。再想她陌生高强的武功路子，又觉得是哪个隐世高人门下。
不论怎样，玉真子暗暗惊叹。想着，拿起茶杯，率先一饮而尽。
嘻嘻笑道：“我先喝完，看来得是你跟我走了。”
……
红药想过玉真子或许是一个聒噪的人，但实在没有想过，他是一个这么，话多的人。
他一路上真的有说不完的话。
“你之前干嘛扮男装，现在多漂亮啊。”
“方便。”
“很久之前你那是什么武功套路，剑气吗？”
“点穴截脉。”
“那是什么？”
“……说了你也不懂。”
玉真子一噎，不甘心地又没话找话。
“你那郎君怎么就舍得丢下你了？真真是好狠的心。”
“他有事，我也有事。我们会再见的。”红药顿了顿，说得很稳，语气笃定。
玉真子闻言嘿嘿暗笑，估摸他们正是闹矛盾的时候，可不是给了他机会。再见对方脸色不太好，他有眼色地又换了个无伤大雅的话头。
“我见你年纪轻轻，武功这般厉害，定是哪个高门弟子，你道你是万花谷人。可贫道平生以来从未听过万花谷……可能解惑一二，贫道真是好奇。”
何红药微微一怔，她几度想说些什么，开口又不知从何说起。玉真子不过是一时兴起的问起，却让她这十多年积压的情绪一瞬间涌起。
她真的太想说了，她太想和人提起，太想和人提起秦岭青岩，提起漫漫晴昼海，提起生死树的半枯半华。她从来没有忘过，没有一刻忘过，开元末年，阿宁牵着自己的手，一步一步走向万花谷。
从那时起，她开始有名字，有师傅，有师姐。学会了救人，学会了武功。从一个苟且偷生的乞儿到琴棋书画精通的名门弟子。
如果不是天宝十四年的生变，如果不是阿宁的惨死……
红药身子开始发抖，她止不住地颤抖，眼眶一热，终是再也忍不住地大哭出声。
玉真子被这一变化吓得不轻，不知道红药竟有这般大的反应。心下懊恼极，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可仍对面前绝望痛哭的姑娘没有任何办法。
红药太需要这一场大哭了，真的太需要了。以往在五毒教，她不敢，怕兄长担心，更怕自己被发现根本不是原来的何红药。后来同夏雪宜一起，她也不敢，怕夏雪宜厌恶，自己在他面前收敛一切任性，生怕流露出一点难过让他误会。
她在这个地方，找不到自己曾经的任何点滴。五毒教不是记忆中的五毒教，丐帮不是原来的丐帮。瘦西湖旁也从未有过藏剑山庄和名艳一方的七秀姐妹。
前尘过往只是史书里的寥寥几章，好像那一年的尸横遍野，洛阳烽火连天只是自己的前朝一梦。睁开眼是千年后的如今，她是五毒教教主之妹，是万妙山庄庄主，是何红药，却唯独不是将离，不是万花谷弟子将离。
她哭得太狠太凶，脸被泪水浸没，声音干嚎嘶哑。玉真子从没有见过这般凄厉的哭法。一边恨自己乱找话，一边手忙脚乱不知怎么做。
玉真子实在没有办法，鬼使神差地一把抱住红药。他心底软得一塌糊涂，拍着她的背，柔声劝道：“莫哭了，莫哭了。将离，莫要再哭了。”
也许是哭累了，又或许他奇怪的劝慰方式起了作用。红药哭声渐渐小了，只剩下阵阵呜咽。毫无绮丽的拥抱分散了她的感伤，也让她渐渐清醒过来。这才发现自己一直被玉真子紧紧抱住。
一时羞得满脸通红，又不好意思发火。只闷声道：“你放开我，我不哭就是。”
玉真子听出她语气里的羞愤，也察觉出红药恢复了冷静，不禁低笑：“怎么，用完就丢。小娘子想得倒挺美。”
但话虽这么说，玉真子还是松开了手。
他们站得格外近，红药盯着他的胸口一时语塞，也不愿抬头。刚才的失态让她有些难堪，红药难以接受自己竟在一个几乎没有交集的人面前哭得伤心欲绝。
正是尴尬时，红药又打了一个哭嗝。
……
玉真子见眼前的姑娘头几乎快埋到底了，忍着不敢笑出声。她功夫这么好，要是恼羞成怒怎么办。恼羞成怒打他一顿还好，要是跑了可怎么办。天底下这么大，再碰不到怎么办。想到这么多怎么办，玉真子才不做这亏本事。
他妥帖地退后一步，清了清嗓子，正要说话。
“我们谷中，如今大概只有我一人了。”红药忽的低声道，带着哭腔。
玉真子愣住，话到了嘴边也咽了下去。
他看着红药低着头，两股小辫上有一只漂亮的花簪——她真好看。玉真子忽然想。
“上路吧。”玉真子道，“我先喝了茶，你得先跟我走。”
现在这一路安静多了，玉真子见身后的人死气沉沉的，也不敢再乱说话。
可过了一会儿，还未走到城镇，玉真子又实在憋不住，不由还是跑到后头硬要搭话。
“我们待会到了镇子买不买马？”
“不买。”
估计夏雪宜不想太快见到她。
“可是这样赶路会累得很。”
“那就买。”
“但我想和小娘子多待一段时间，不想这么快。”
“那就不买。”
“可……”玉真子猛的察觉到对方的不耐，识相地收了声，讨好道，“小娘子说得是，那就不买。”
……
见气氛又陷入了沉默，玉真子又开始不死心起来。绞尽脑汁想找些有趣的话。
他偷偷打量着一边的人儿——端正着脸，目视前方，若不是眼角泛着红，眸里水光，他都看不出之前哭得惊天动地的人是她。
“唔……你莫要觉得难为情。”玉真子晃了晃头，又开始没话找话，“我很小的时候，还被一个小姑娘给占了便宜。”
“你承认你刚才是占便宜了！”红药美目一瞪，玉真子心下一酥。
他不自在地咳了咳，没接话，继续刚才的话：“那时候我年幼，出远门同师兄走散了。当时没什么见识，觉得自己肯定完了。抱着一棵树就哭，一直哭。”
他瞥了眼发现红药没什么表情，又接着说：“不知道从哪冒出的小女娃——荒郊野岭的，居然冒出个小娃娃。她冲上来一把抱住我，口里奶声奶气地念念有词，‘小道长别哭了别哭了。’吓得我真的不敢哭了。”
“唉，想来我都不记得那小娃娃长什么模样了。这么小就知道找我这漂亮人下手，以后一定有出息。”玉真子感慨道，“这法子我还是同她学的，是不是挺有用的。”
红药被反问得有点懵，随意地点了点头。
玉真子这占便宜的故事，让她心情很复杂。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第二十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