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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五章 ...

  •   这是一个江南小镇,杨柳依依,青苔绿瓦,亭台傍水,一条小河如绿带子淌过整个镇子,清风温柔,美不胜收。

      前世的红药对这景色当然再自然不过,只叹恍如隔世。

      进镇时正是闹市,街边摊贩叫卖声不断,虽是小镇,人也络绎不绝。

      这是这么多天来,不,甚至说,这一世这么多年来何红药第一次见着这般繁华的地方。不由有些雀跃,牵着马儿左顾右盼,生怕错过一点。

      “你们蛮夷之地自然看不到这人来人往的景象,这还不过是江南一镇。”夏雪宜眼里颇带鄙夷之色,“想来你更是没见识过扬州夜景吧。”

      何红药从江南美景中猛然惊醒,怔怔地看向夏雪宜,男子的侧脸氤氲在绿水间,却模糊不清。

      她当然看过盛唐里最繁华的扬州,三月城里桃花铺满路,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可夏雪宜言语间的轻蔑却深深刺痛了她。

      “你们蛮夷之地...”何红药不禁又低声复述了一遍,“原来你就是这般看我的。”

      远处烟火正盛,何红药的低语溶进了夜幕里。夏雪宜却没注意到她低落的神色。

      寻了家客栈,要了两间房,安置好马匹。两人之前未进食,本来应该在客栈大堂随便吃些。何红药却提出要自己去夜市里看看。

      夏雪宜漫不经心地点头,也不过问。何红药心下更不是滋味,也不作声出了客栈。

      刚出五仙的时候,还正是夏日,而现下已经入秋了。傍晚的风带着微醺的凉意,本来她应该是不怕这些的,可莫名又觉得这风有点冷。

      恍恍惚惚间,她走在街上,人来人往里好像唯独她是形影单只。她的心乱了,脑海里像是一片空白,又像是思绪万千杂乱难分。

      “小郎君可是有不顺心之事?”红药忽然感到肩膀一沉,迅速反头擒住那只搭在自己肩膀的手。

      那人被捉却轻笑,反手一拿,便把红药带到衣襟处,嘴上还讨着便宜:“好美的一双手,柔柔地按在贫道的胸口哦。”

      红药瞪大眼,用力抽出手,恼道:“哪来的荒淫道士!”

      眼前这道长,蓝白道袍,颇为眼熟,嘴里的话让人恼火不已,可偏偏那模样又实在好看,面如冠玉,一双凤眼狭长,笑起弯的都让人舒服。眉宇倒有些女气得过分,可眉间又往上扬,显出几分英气。这道骨仙风的袍子也半点没将他衬下。如果不忽略这脸上轻佻的神色,不会有人怀疑这道长仙人之姿。

      “贫道见郎君面有郁色,想来心有琐事。”道长长眉一挑,好像很是关切,询问道,“不如说出郁结,说不定贫道能为你解惑。”

      红药虽心里伤心,但反应还不至于太差,见此人举止轻佻,实在有辱前世纯阳的相似之处,眼睛微眯:“你这贫道来贫道去,修得是哪门子道法?”

      “修得是有缘千里来相会的道,修得是茫茫人海擦肩而过的法。”这道士笑得更欢,“我知道有个好法子,一解百忧,你要不要试试?”

      本来听他前句红药正要翻脸,现下不禁压下怒气好奇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这道长面色一凝,端正起来:“贫道以老祖起誓,所说之事非虚。”

      说着又换了一副笑脸:“小兄弟要不要去试试?不多久就到了。”

      红药自信这道士伤不了她,思索一番,决定信他一次:“道长你说在哪?”

      这道长神秘一笑,示意红药跟上他。

      红药再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经在大堂里坐着了。道长坐她正对面,木桌上摆着两坛烧酒一盘肉,笑眯眯看着自己。

      她瞬间反应过来,一时都忘了生气:“借酒消愁愁更愁,这算什么一解百忧?!”

      坐在对面的人笑道:“贫道从不说假话。”

      说着起手开了坛酒,酒香萦绕鼻端,未尝人先醉。

      红药忽然大笑,动作大得周围的人都往这瞟了几眼,但酒馆疯子多,来来往往见得多了,再俊俏的疯子也没什么好看的。也就散了目光。

      这道士却被实实在在的惊了一下,不过也迅速平定了下来趣味地看着眼前的人,不过网巾长衫,寻常的男子打扮都掩不住这活色生香的一颦一笑。她没顾及地拍着桌,眉眼弯弯,像是笑够了,才探过头来。

      她距离自己并不近,他却能敏感地察觉到她幽幽带着药味的。

      还没反应来,耳边传来红药的嗤笑。

      “你好歹也是出家人,怎么就想着带姑娘家喝酒?”

      还未等他开口,便随手拿起那坛开起的酒,满上一碗。

      烧刀子辣得很,刚下肚,喉咙里就像被火烧了一样,痛痛快快得过了道身。

      红药不怎么爱饮酒,喝的最多的也不过是万花谷里猴儿酒,猴儿酒味醇,没这么辣,后劲是有,却没这烈得横冲直撞。

      看着她才不过三碗下去,脸就嫣红一片,眸子里都亮出光来,俏得过分。道长眼里竟是笑意,果然不能喝。

      “你这道士,身披这道袍,干得都是什么龌龊事?”红药喝的晕晕,举着酒坛往桌上重重一放,“想灌醉我把我拐了?!你想得美!”

      “......”对不起,如果真要拐你,是用蒙汗药的。

      红药迷迷糊糊地看着眼前的人,蓝白道袍,笑脸吟吟,又嚷道:“我才不怕你,你这人就烂的很,一看就打不过我!”

      说着说着,又嘤嘤哭起来:“夏雪宜也打不过我,怎么也让我这么难过。”

      这道士一下慌了手脚,不知她怎么忽然就哭了起来,连忙推了推她:“你怎么就哭起来了...我就想看看这男装妙人醉了是何般样子...我可不想看美人梨花带雨的模样。”

      红药不理他,支着脑袋,眼里没了焦距,喃喃着:“夏雪宜…夏雪宜…你真讨厌啊…”

      道士贴着她,听到红药模模糊糊念着一个男人的名字,不由摸了摸下巴:“世人皆为情恼,真是不可爱。”

      想着,又推了推她:“小娘子…小娘子?”

      红药啪地一下打开他手,不耐烦道:“你烦不烦啊!”

      再看她,双颊泛红,眼里水汽,像是能从里面荡出波纹来,皱着眉不耐的神情俏丽得要命。这道士自诩见过不少美人,也不惊看呆了,在他眼里,娇嗔的妙人面若红霞,顾盼生情,娇媚过分。

      情不自禁伸出手,想要去摸摸她的脸。

      忽的,一只手阻止了他。

      他偏过头看去,是一个相貌异常俊美的男人,可明明一双桃花眼,却莫名带着寒气,直直盯着他。玉真子若有所思,大概猜到这人是谁。

      “铁剑门玉真子?”夏雪宜觉得这道袍十分眼熟。

      玉真子把手别过去,嘻嘻一笑:“你倒是认得道爷我?”

      夏雪宜看了眼喝得烂醉神色迷离的何红药,再转头看向玉真子的眼里多了一分怒气。

      玉真子不怕死地又冲他一笑,飞快又另一只手捏了捏红药的脸:“你的夏雪宜来啦!”话音刚落,便跳到一边,神行百变用得出神入化。

      红药听到夏雪宜立马清醒些许,可感受到脸上的触碰,顿时火大以为这人骗她,也没看到一旁夏雪宜,手指一抹腰间,指尖一转翠玉划过几缕幽光,做了个起手。

      玉真子见她面色红晕,正是迷糊,不当回事,还冲后头的夏雪宜挑衅地挑了挑眉。正得意时,感到一股势如破竹的力道重来,来不及抵挡直接击来,玉真子少时勤学武艺,立刻反应过来,迅速打了个滚到了一边,却还是被伤到了手臂。

      见他躲过,红药提手又准备下一势。

      玉真子捂住手臂大叫:“姑奶奶停手,小道不来了不来了!”刚才那一击可真是实打实的,别人看不出,他却吓得一身冷汗,若不是刚好躲过,恐怕躺在这的就是自己了。再来一次怕不是一击毙命?!

      红药哼的一声,宽袖一过,那笔便没了踪影,手法快得让人看不清。见她嘿嘿一笑:“说了你这道士不听,这几斤几两还是我对手?!再说你慌什么,有我在你还会死了不成?!”

      酒肆里的人本来在夏雪宜那把剑冲进来时就躲到门口了,老板娘见惯了江湖人,见气氛冷下来,连忙提出一坛酒出来打圆场:“客官行行好,我这是小本买卖,大家别伤了和气,不如来坛酒好好喝一场?”

      红药反头看去,见老板娘木簪斜髻,风韵犹存,赔着笑的脸也自有一番风味,让人讨厌不起来,不由又反头一瞪:“你师父怎么会放你修道,连喝个酒都要选个美人开的!”

      “红药。”夏雪宜在一旁站了很久,见何红药又要上去搭话,才出了声。

      红药模模糊糊间好像听见夏雪宜的声音,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他正拿着剑,站在一边,身材颀长,目光棱棱。

      又觉得不太可能,红药又眨了眨眼,发现眼里莫名又有了两个夏雪宜,再眨了眨,又多了一个。不由咯咯笑:“怎么我想你一次,就会多一个你,再想一次试试!”一看,又是四个夏雪宜。

      红药拍掌惊呼:“啊!真有四个夏郎啦!”

      夏雪宜知她醉了,也不多说什么,走过来牵她手,谁知何红药一躲,不干了:“怎么又变成一个了。”

      “和我回去。”夏雪宜沉声道。

      红药鼓起嘴,瞪大眼睛:“我心里很难受,你要背我回去!”

      夏雪宜愣了愣,鬼使神差地便反身蹲了下去。何红药觉得自己果然喝醉了再做梦,笑得合不拢嘴,立刻扑了上去。

      围观的人吓得要命,看何红药虽一身男装,但又举止娇憨,尽是女儿气息,倒也没乱想。可刚才夏雪宜进来的煞气,和这男装妙人的出手都让人觉得可怕,不自觉为他们让出一条道。

      在看之前那道士,早已不见踪影。

      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何红药趴在夏雪宜的背上,觉得有点不真实,脑子里发胀着,心里也莫名发胀着。

      “夏雪宜,你是不是看我不起。”背后传来女子闷闷的声音。

      “铁剑门虽是名门正派,铁剑道人仙逝后,门下弟子玉真子像是变了一个人,近两年荒唐要命,以后见到他离他远点。”夏雪宜说。

      “你别以为我醉了就不回答我!”何红药抬起头嚷嚷道,“你是看我不起。”

      说着,声音又低下去。

      夏雪宜心里一慌,不知怎么回答,确实的是,他没有一个正确答案。

      “你肯定觉得我贱的厉害,把自己给了你,还把教里宝物给了你,还一门心思跟着你,你赶我走我都不走。”红药声音渐渐哽咽,“连我自己都看不起我自己…”

      忽的,她闷在他背上,哭得越发伤心,夏雪宜能感受到背上的湿意,隔着几层衣物,他也能感受得到她的伤心。

      可夏雪宜却实在不知要做什么,他不能昧着心说多喜欢,也不想更伤了她的心。绿水横波,岸上房屋灯火明灭,秋风袭来带着一股寒意。

      “莫要哭了,再哭眼泪就结冰了。”夏雪宜说。

      红药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你总是骗我,之前让我以为你喜欢我,现在又骗我说天气冷得会结冰。你是不是真当我傻啊。”

      说是这么说,红药也的确渐渐不哭了。

      夏雪宜听到她平稳的呼吸声,松了一口气,睡着了。

      何红药未尝没有骗他,营造着不通武艺的假象,事实却并非如此。

      可他也不能怪她,她从未害过他。夏雪宜想,而自己除了报仇,什么都没有了,满心的算计都是为了报仇,连何红药都是他报仇算计来的。明知她情窦初开,却仍骗她的一往情深。明知她冲动后会被处罚,却仍故意诱使着她。

      各有各的选择,也怪不了他。夏雪宜安慰自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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