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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为柳解忧(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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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文宁眼瞧赵夫人过来,便知此时不是继续追问的时候。收回心中的焦躁,其后恢复了原本冷清的模样。在沈毓与赵夫人周旋时,柳文宁也甚少搭话,只在赵夫人主动问时,他方才回上一二。沈毓很是理解柳文宁的谨慎,这些年游走沈、柳两家没被人抓出把柄,一个可能是因为对方雌雄莫辩的长相,二个便是他佯装冷漠的性子,隔绝掉许多探寻的目光。
沈毓再怎么能耐却也不是原装货,很多事儿他全都是了解个大概,与赵夫人说上两三句尚可,但若长久地招呼着,却也没那么多话题。几个人都不傻,这赵夫人突然过来绝对不是打个招呼那么简单,看对方一直没说明来意,沈毓也懒得给她找台阶下,于是来来往往间,场面便愈发得冷了。
沈毓自然猜得没错,赵夫人来这亭子其实打算有二。
一来是想看看沈毓到底能起什么幺蛾子,早上让赵绿萝去探些消息,也不知道这小崽子跟那女人说了什么,直把赵绿萝吓得躲回去,连她的绮霞苑都没回。赵夫人派过去几个丫头询问,赵绿萝也是百般推脱,最后居然还直接交代丫鬟回话道她想搬回大房,带着闺女修身养性。那赵绿萝从来都不是个省油的灯,现如今也不知道吃了多少沈毓的迷魂药,跟中了邪似的迅速站回大房,着实让人可疑。眼瞅着事态出了自己的掌控,你叫赵夫人如何不对那沈毓上心?过来看看也当然是预料之中。
二来她也想跟柳文宁套套近乎,都是春日宴那点糟心事儿。宫里有十来年没选秀了,各个高门大院全都抻着脖子也没个音讯,谁成想没了多年的春日宴今春居然提上了日程。早前说有这茬,京城有门有脸的哪个不是想着盼着,皇上春秋正盛,几个皇子也都到了适婚年龄,一旦在春日宴有了脸面,日后封妃封后全都指日可待!
可谁也没想到,曾经只要是五品以上官员、王侯家适龄女子均能参加的宴会,现如今居然还需要名帖,而那名帖居然只对外印发了二十张。整个京城用表彰的名头给丞相府、吏部侍郎府两张,剩下的那十八张全都放到了地方府院,大多数持有者的品级更是连地方大员都算不上。
那些后院的小姐夫人当然没几个人理解皇上想要用这招拉拢地方势力的想法,她们只知道皇城此举生生断了自己的凤凰路。心思短浅的看到这估计也都撤退了,但有些想得比较远的则是研究起规则,另辟了一条路,比如说参加春日宴的女子可随身带两个人伺候,既然没法直接进去,沾沾那些有名帖的边儿,总归也是个办法。虽然名头不好听,可若容貌气质出挑,想必也绝对不会明珠蒙尘。
赵夫人的四房嫡亲就俩儿子沈清和沈卓,剩下那些庶女都是姨太太生的,自然没资格进去沾龙气。沈家没有赵夫人惦记的,赵家她大哥和二哥却都有适龄的嫡女在那巴巴等着呢。上回母亲带着大嫂、二嫂过来看赵夫人,特意把她那俩外甥女领来串门。母亲拽着自己进内室,特意把父亲说的话交代了一遍。赵夫人虽然嫁到沈家多年,可仍旧记得当年自己在赵府两个哥哥的疼爱,一听娘家有所托,自然也就应了下来。
想她赵家执鸿胪寺权柄多年,那柳家不过是地方一个织造,自己的外甥女给她做随侍总是抬举的。心这么想,可显与人前总要谦虚些,虽然她也想让两个外甥女全都进宫面圣,但赵夫人也明白自己跟那柳家姑娘没多熟络,让对方偏带一个已经是极限,再多一个她自己也开不了口。最后权衡一下利弊,他们都觉得送大哥家才色均盛的薇茹去应还靠谱。
于是打从柳家姑娘进沈府,赵夫人便用了满身力气讨好这丫头,可阴差阳错地总也没碰对地方。整个沈府,除了赵夫人打着那主意,二房也没闲着,甚至动作更大,毕竟不比四房赵夫人自己没女儿,这一次只是卖娘家个人情,她自己可是有俩嫡亲闺女在那等着呢。持着当家的便利,这二房李夫人吃穿用度无一不精往柳家姑娘屋里送,之后又以客院阴湿为由直接把人迁到了沈芸心的居所,眼瞅着这当舅母的竟比亲妈还亲。
其实你单单去拉拢,大家公平竞争,赵夫人总也不会多说什么。但那李夫人也是自私,不仅自己供着柳家姑娘,三天两头带着她娘家的适龄闺女串门子,甚至还直接让下人推拒其他房的夫人小姐探望,只说这柳家姑娘身子弱,又是个喜静的性子,上头老祖宗也不希望太多人过来闹她,春日宴之前,大家就不要过来了。
在二房的围追堵截下,赵夫人想要见柳家姑娘比登天还难,今儿能在自家院子门口看到这位,赵夫人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机会。
可来来回回都喝了一肚子茶水了,不仅沈毓滴水不漏找不到任何异常。柳文宁全程更是一句话不说,往那一坐根本像摆设一样,长时间耗下来,这让向来拿得住势的赵夫人也有点抻不住劲儿了。沈毓那茬,她有的是机会去试。可柳文宁这事儿,她却万万拖不得。抿了一口茶,赵夫人略带微笑地看了一眼柳文宁,热络道:
“之前几次想要去你那屋看看,总被些恼人的阻着。今儿能碰见,舅母也是欢喜。在这沈府待得怎么样?毕竟从苏州这样的温热之地过来,京城开春还有些凉,也不知道宁儿能不能受得了。”赵夫人一把拽住柳文宁的手,一脸的心疼,就跟对方是从她肚子里掉出来的肉一样。
柳文宁起初有些尴尬,有不适地瞥了沈毓一眼,看对方微微点了点头,他这才皱着眉头任由对方牵着,低声回道:“还好,之前二舅母怕我冷,特意在芸姐那给我挑了间有地龙的屋子,除了干一点,也还舒服。”
赵夫人一听这话,赶紧道:“二婶一直都是个热心的,可能管得太多,总有不周全的地方。当初你四舅舅从蜀地特意带回来个内加热铜盆,之后我遣丫鬟给你送去,上面烧水下面烧炭,只那么一盏茶的时间,就没那么干了。”
沈毓一听对方这见缝插针的话,嘴角不由一扬,看来这赵夫人估计也惦记这柳文宁身边那俩名额。柳文宁一边在桌子下拽了拽沈毓的袖子,对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手背,他这才强咧开嘴角对赵夫人笑道:“那就谢四舅母了。”
赵夫人一看场面缓和,似是欢喜地攥了攥对方另一只手,轻笑道:“都是自家人,哪用谢来谢去。我自打嫁给你四舅舅便想要个儿子,谁成想生俩全都是毛猴似的小子。你这闺女自小便长得水灵讨人喜欢,我就跟娘家的父母兄嫂说想要你这样的小女儿。说得多了,那些人自然也就上了心,几次都说要来看看我那心心念念的‘女儿’长什么样。之前你身子弱,每次来沈府也住不了几天,这次虽说待得救了,却连门都没怎么出,今儿捡着了机会,我可得把你定下来,过两日我母亲嫂子带着外甥女过来,你也到绮霞苑转转,让他们看看我相中的丫头长什么样儿。”
沈毓虽然没跟赵夫人打过什么交道,可之前听染香说些小片段,他已然对这女人有些许了解。这人比之二房李夫人有脑子,比之三房王夫人有手段,且懂得张弛,在哪都能讨到好处。做什么阴损的事儿也从不愿过手,最喜欢背后捅刀落井下石。因表面功夫做得好,沈府内外上下跟她交好的比比皆是,就连老祖宗也对她相当看得上眼。最关键的是她娘家这两年势头越来越好,听说她那大哥如今在松江府(现上海的一部分)海关做得极好,若没意外,明年调回京内必也是个四品以内的。
都说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更何况这小人还是个有背景的女人,权衡了一下利弊,沈毓与她打交道,总是得万分谨慎,此时他就在琢磨如何做才能既给对方个下马威,又不会被这女人的毒牙撩到。
柳文宁自打进了京,便知道自己身边那俩位置有人惦记。之前李夫人暗示多次,沈芸心和沈梦心也天天在他那耗着,像是想要培养什么姐妹情深,他再傻也明白那些人的意思。可柳文宁自己进不进宫都没个定数,哪能就那么随随便便的答应别人,前前后后拖了许久,那二舅母早就有些不耐烦。没想到那波为平这头又起,四舅母居然也过来凑热闹,特别还是在沈毓想要帮自己出主意,想要金蝉脱壳的当口。
那赵夫人话音刚落,柳文宁便侧头想要看看沈毓的意思,谁成想头一偏,便被赵夫人挡了去,调笑道:“我一直都知道你们表兄妹关系好,可今儿瞅你们这亲昵劲儿竟比‘好’还显眼些。毓儿、宁儿啊,别怪我口快,你们还是得注意些,总归是男女有别,我知道你们俩脾气秉性自是不会做出什么暗通款曲的扒灰事儿,可也莫让些没皮地看到把你们编出花儿来。毕竟一个尚未婚配,一个马上要赴皇宴,总要为名声想想。”
柳文宁刚想开口,沈毓直接拍了拍他的腿,对着赵夫人轻笑道:“大房子息单薄,我自小便没什么同龄的玩伴。早前文宁进府,因脾气秉性与我相仿,侄子把文宁当亲妹妹般亲近自然也是无可厚非。文宁呢一直也是个没主意的,干什么事儿不是被嘲弄、便是被欺辱,侄子看着也闹心,相处久了总不能看他受点委屈,便时时刻刻想帮着出主意。刚刚那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我们都不会在意,假的就是假的,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们总不怕些歪道。可这话从四婶嘴里说出来那就是千不该万不该,这就像是说我跟沈家的哪位姑娘有什么不伦的感情一样,实在太诛心了。”
赵夫人其实也只是想激一下沈毓,顺便让柳文宁赶紧应了自己的邀请,别再受别人撺掇。可没想到这沈毓突然就把话引到这,弄得她跟猪八戒照镜子一样。赵夫人这些年居然难得地来了个大红脸,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刚刚说这话之前,沈毓特意跟亭子下面的染香桂香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引这四房和柳文宁的丫鬟往上走,于是沈毓的话再加上和亭子上几位主子的神色便全都入了这几位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