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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这一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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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往红木椅子上一坐,自顾斟茶来饮,眼角余光瞥见了她藏着掖着的窃笑,一眼就将她的心思看个透彻。“想要么?”
小浮的窃笑干脆藏不住了。她惊喜地抬头看长安:“送我的?”
长安轻笑。“你未必要得起。”
他这么说,小浮挺不乐意的,把盒子往桌上一放,鼓着腮帮子不说话。
可能是她方才放盒子的动作大了点,竟有一圆润渺小之物从她腰间滚落。那乌黑的瓶子滚着滚着滚到了长安的脚尖处,在地板上打了几个旋才停下。
长安的目光被这瓶子吸引了去,他弯腰拾起,拿在手中摆玩,问她:“这是何物?”
小浮全身的神经都炸了起来,结结巴巴地,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眼:“老鼠药……”
长安打开瓶塞,嗅了嗅。“确实是剧毒,见血封喉。”长安面上一派和乐,笑眯眯地问她:“这毒药不易得,你既然得了来,为何迟迟不肯动手去毒死那只老鼠?”
“因、因为……那老鼠病了,听说没什么活头了,也怪可怜的……”
他嘴角弯弯,笑意更浓,眸中精光却是比利剑更锐利:“想不到你还有如此仁心。不过常言道养虎为患,依我看,该是养鼠为患。左右老鼠与老虎一般,都是祸害人的玩意,只不过一个是强大凶狠的虎,一个是胆小无能的鼠,一个善于光明正大地作恶,一个则是阴暗小人。若是一只依傍老虎而摇头摆尾的老鼠,那就更可恶了,不杀之,不足泄恨。”
长安的几句风凉话把小浮吓得够呛,她内里发虚,冷汗直流,想着这么多年她做什么事没有逃得出轩辕长安的法眼的,该不是她加入了无间冥宫一事也被他知道了吧?不会的,应当不会的,若是他真的知道了此事,只怕会把她浸猪笼,而不是在这里言语试探于她……
长安没揪住这件事不放,他将药瓶放下了,取了盒子在手上,也不拿钥匙,干脆用手劲将金锁捏开了。小浮看得目瞪口呆,此等内力,若是捏她的脖子岂不是更加轻而易举?
他把盒中之物一一取出。第一件是由一方红布包裹着的大印,那不是轩辕长安的私人印鉴,而是余华山庄的大印。大印之下,正是余华山庄的百里地契。
小浮只觉更加惊悚了,他轩辕长安莫不是长了顺风耳、千里眼,她在庄外所做之事他居然尽皆知晓!还是他安置在她身边的眼线太多,掌握了她的一举一动呢?她深感自己命不久矣、命不久矣……
长安轻轻抚着地契上的折痕,敛了笑,垂眸道:“余华山庄本为师父所建,也就是你爹。他只生了你一个独女,所以这山庄理应由你继承。”
许是她幻听了,轩辕长安乃极重名利权位之人,把余华山庄还有他这个武林盟主之位看得比命都重要,居然能说出这等良心话来?定是她听错了,听错了……
“但是现在这里的主人是我,这里的一切都归我。”
小浮浑身无力,软绵绵地趴在桌子上,只一双银杏似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灼灼地将长安望着。她有气无力地控诉他:“强取豪夺,你这是强取豪夺……”
长安最喜看她如今这副模样,像一只待宰的羔羊,明明已经奄奄一息,却要露出自以为锋利的乳牙,虚张声势色厉内荏,真是可爱呢。他笑得开怀,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抚摸她的脸蛋。小浮生气,□□似的,腮帮子一鼓一鼓,吐出的气将额前的几根刘海吹开,露出圆润饱满的额……她这个样子,才更合老狐狸的口味嘛。
“你知不知道我为何非要接你回来?为何要你参加比美大赛,要你在江湖人面前抛头露面?因为我不像你,我爱惜自己的名声,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旁人便不会以为轩辕长安是个强取豪夺之辈。”
小浮的脸蛋白皙粉嫩,如同美玉无一丝瑕疵。他往日里看着,想着若是能咬上一口必是极爽口的,如今抚摸起来,滑滑的,嫩嫩的,再捏一捏,教他好生爱不释手。
小浮都要气炸了。
“可我就是强取豪夺,你能把我怎么样呢?”
我能咬你!
小浮一把抓住长安抚摸她脸的手,张大了嘴巴,塞进嘴里狠狠地咬下去!她咬完了手掌咬手腕,咬完了手腕咬胳膊,一路向上啃着,在长安的手臂上留下了一排牙印。可她还是觉得不过瘾,一下扑进了长安的怀里,双手捧着他的脸,照着他的两片薄唇,发了狠地一口咬下去!
然而小浮也不知局势为何会变化如此之快,她一扑进了长安怀里,身上的骨头就彻底软了,迷醉在了他身上隐隐的菩提香气之中,发了狠的啮咬忽而变得温柔,似和风似细雨,似这世间最美好的一切……
长安竟然无法相信这是真的。人性不坚,最难自控之事有二,一是原欲,二是本心。她这般的举动到底是出于本心,还只是欲|望所驱呢?而他自己呢?他的逐渐沉沦、逐渐迷失,到底又是为何?他只知道他的脑子越来越不能清醒,越来越不能思考……只知道自己不由自主地扶住她的腰,按住她的后颈,唇瓣摩挲着,试探着,伸出热烫的舌尖,轻挑她的贝齿,彻底抢回了主动权。
余小浮有些喘不过气,她只觉这颗长了老厚一层茧子的心像是被他剔开了壳,一颗心生的,鲜嫩的,萌动的心,就这么从那层硬壳子里蹦出来了……
她就知道长安不是什么善茬,她就知道他外表斯文内心闷骚,刚还是清浅试探的吻,一来二去之间竟变了味道。
“唔,哼~……”其实是疼……
长安把手移到她的后脑勺,按住她的脑袋往自己这边又凑几分。她是结结实实地逃不开了。
“哼,哼哼哼……啊!”是长安咬了她一口。余小浮就实相地不说话了,因为她看得出来,这些年,轩辕长安似乎过得很饥渴嘛……
春水阁内忽而刮起一阵疾风,将紧闭的红木雕花门吹开了。门板被震得微微颤抖,于风中艰难摇摆,最终,停在了一人的掌中。萧晗白净的手狠狠握着门板,将那上边雕刻的玉雨花尽数捏碎,残落了一地的木屑。
真不巧。
明日便是比美大赛,然而却不见小浮把这事放在心上。萧晗特地来找她正是想带着她下山去,到长安城里置办一套新衣,几套钗环。可惜他满腔的热血,被眼前这一幕冻结成了冰。
萧晗最终别过头,僵硬地道:“门忘了关。”他将门合上,在门板上靠了一会,拖着沉重的步履独自去了长安城。
犹记得那日临行前,秦楼月特地走到他跟前,别有深意地与他说:“萧公子,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情之一字,最是刻薄。他朝若有伤心时,愿奴家的玉兔药可为公子解忧。”
秦楼月早就料到萧晗会来小秦楼,却没料到他居然来得这样快。
萧晗一张俊颜如同蒙了灰,气色差得很,孤魂野鬼一般游荡至此,进门便说:“秦姑娘,我来寻药。”
秦楼月的玉兔药分七种,正对应人之七情:喜、怒、哀、惧、爱、恶、欲,分别由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珐琅彩的瓶子盛着。赤色瓶身上印着一个小小的“爱”字,别的还好,唯独这一瓶里的药所剩不多。这些年但凡来求玉兔药的,多半是为情所困之人。这世间的痴男怨女,历来有增无减。
秦楼月从瓶中取出一枚通体血红的药碗溶在酒中,双手奉给萧晗:“萧公子,所谓解忧,不过是解片刻之忧。服下这玉兔药,可使你身入梦境,将记忆深处最美好的场景重新来过。只是……奴家不愿欺客,待公子清醒之时,只怕更加伤心。”
萧晗怔怔地坐着,望着血红的酒水出神。他抿了抿干裂的唇,声音极低迷:“越是想忘记,越是忘不了。越是不想忘记,然而却又模糊了。我总记不清她七年前的样子……让我看一眼吧,看一眼也好。”
余华山顶,隆冬腊月,大雪不绝。那一战,他输得真惨呢。他单手拄剑,维持着半跪半立的姿势,他的身体,连同他的寒玉剑整个都要被大雪掩埋。然而少年意气,何等骄傲,他萧晗,是不允许自己跪下去的。尤其是跪在她的面前——十四岁的,小丫头。
那小丫头可比他骄傲多了。“寒门剑法旨在剧烈而迅猛,招招进攻步步紧逼,没有你爹那般几十年的内力修为根本驾驭不了。你非但内力尚浅,且无习剑的资质,若是执着这把寒玉剑不放,不要想着此生有机会赢我。”
隔着弥漫天地的大雪,那丫头这样说。他想反驳,她却不再理会他,低声嘀咕着:“反倒糟蹋了一把好剑……”她刚刚走出去几步远,忽然立住不动。萧晗心内戚戚,以为她还要数落他一通。岂不知,原来竟是……
她一把摘掉了遮挡风雪的斗篷,任由雪花染白她的发,她的睫。原本冷若冰霜的脸儿忽然在这冰天雪地中如沐春风,笑逐颜开,兔子一样蹦蹦跳跳地跑远了,奔向了那个上山来迎接他的人:“小师叔,我赢啦!”
那人宠溺地笑,脱下了自己的披风为她穿好,戴上帽子,细细地系上带子,将她的双手揽进手心里搓着。那人故意嗔她:“争强好胜,不好,不好。”
“小师叔耍赖!你明明说过若我赢了就带我回梨山,梨山的棠梨花必定开了,到时候我做棠梨羹给小师叔吃可好……”
萧晗的眼前忽然朦胧起来,许久才慢慢清晰。那是一个开满梨花的地方,漫山遍野的梨花,雪白的花瓣落下来像是雪,可是却不会使他寒冷。白衣的女子在花中一遍一遍地舞剑,而他却两手空空,痴傻一般将她望着。他知她是看上了自己的寒玉剑。只不过这一次比武……他又输了。萧晗深知自己这一生永远也赢不了这个女子,因为只要看她一眼,哪怕一眼……他都不是他了。
她持着寒玉剑,得意洋洋:“这一次的赌注是寒玉剑,你输了,它归我。”看着萧晗沉默而低落的模样,她竟然于心不忍。“喂,愿赌服输,天经地义,我生平最恨死乞白赖不讲信用之辈。况且我拿走了你的剑也好断了你的念想,你若想有所成就,还是弃了剑道改练其他兵器罢!”
萧晗还是不说话,只看着她。她更加心虚且烦躁:“你如此执着,到底是为何?”
“为了……”他开了口,有些木讷地说:“拿着它,保护你。”
画面在她吃惊的面庞上定格,一切归于朦胧,最终又归于清晰。只是这一次,萧晗的心为何这样痛呢?如炙烤,如凌迟,一刀一刀地痛着。
她无双的风华如秋叶败落,绝美的容颜憔悴不堪。她的发是乱的,睫毛是乱的,眼神也是乱的,涣散的瞳孔里只剩空洞,恐惧,与绝望。
他拖着一身的伤,身后落了一地的血,一步一步走向她。静静地与她对视,许久许久,她仿佛终于辨认出了他,然后哇的一声大哭出来:“我爹死了,我娘死了,我师兄们死了,他们都死了!”
他是那样想去抱一抱她。可伸出的双手却落了空,她摇头,一步步向后躲着,泪水滂沱而下,嘶吼着控诉他:“你不是说过保护我吗?小师叔也说过保护我,可是你们都去了哪里?你们都去了哪里啊!你知不知道,我已经不是我了,我什么都没有了,却连死都做不到,萧晗,我真的想死啊……”
她抱住自己的身子,越抱越紧,靠着廊柱滑落在地,哭声减低,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我爹娘死后的第七天,他强迫了我……强迫我嫁给他……”
“啊!”萧晗忽然撕心裂肺地大喊一声,疯了一样四处落拳,屋内桌椅在他的掌力之下劈成碎片,可他还是觉得不够,发了狂一样地捶打墙壁、柱子,声声嘶吼着:“不!不!不!不可以这样!不是这样的!”
秦楼月不懂武功,难免被萧晗的内力震伤。她强忍着再度被打伤的危险,靠近萧晗,以银针封入他体内。萧晗顿时瘫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