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心上人》忍尤

4、第三章

　　第三章

　　小白狼给李巧云送钱袋回去后发现嘴边沾了几丝鲜血，它爬进自己平时洗澡的小盆子里爪子蘸着水仔细地将嘴弄干净，然后跳出去像筛糠似的将身上的水甩干净，慢悠悠地走进屋子。
　　江蠡睡得早，大半个身子睡在床沿边，桌上还放着一小瓶烧酒。
　　小白狼跳到江蠡身上凑到他唇边鼻子仔细嗅了嗅，随即从他身上跳下去爬上桌子。它用爪子轻轻碰了碰小酒壶，酒壶应声而倒，发出一声闷响，盛着的大半壶烧酒洒了一桌子。小白狼连忙往江蠡那儿盯了几眼，确定他是真的睡着后用爪子摸了摸脑袋，然后趴在桌上深深地嗅着洒开的酒味。它伸出粉红的舌头舔了舔，似回味般地闭了闭眼。洒了一桌子的烧酒最后被它一舌头一舌头地舔了干净，舔完最后一滴酒时小白狼摇摇晃晃地走到桌沿，还没跳下去整个就掉在了地上，它低低地喊了声，眼睛一闭打起了呼噜。

　　张伯匀站在案板前拿着把锋利的杀猪刀一下一下割着生肉，斜对面卖醋的小马突然吹了个口哨。
　　“呦，张老实，那不是你的小相好吗？”张伯匀握着刀子的手顿了顿，他听到小马嬉皮笑脸地喊：“巧云妹子，来马哥这里，让马哥好好瞅瞅你，有一段时间没来看你家老实了吧，马哥可是天天都巴巴地想杵在你人儿前呢，只可惜你家老实把你护得太紧，跟养闺女似的。”话落还揶揄地笑了几声。
　　迎面走来的李巧云狠狠地瞪了小马几眼，“谁稀罕你惦记，你还是老实些卖你的醋去，油嘴滑舌的以后肯定没姑娘乐意嫁给你！”李巧云说完，犹似不解气，瞅准了他的脚使劲踩了上去，听到小马直抽气的叫唤方收回脚。
　　这时张伯匀已经从肉铺里急急走了出来，他站在李巧云面前，像个大姑娘一样紧张地说不出话，憋了好久才结结巴巴地讲出一句完整的话：“巧云，你……你怎么……怎么来了？”
　　李巧云看着张伯匀在自己面前没出息的样子，下意识地跟在她心里淡然清冷的江蠡作比较，她觉得江蠡真是万一挑一，相较之下张伯匀的平凡庸俗让她心里的嫌弃无形中增了几分。她想起昨夜李老太对她说的话，她明白李老太是存了心思要将她嫁给张伯匀，无奈之下只好去找张伯匀。
　　李巧云拉低张伯匀，低声在他耳侧说：“伯匀哥，我娘说你要娶我，这事是真的吗？”
　　温热的气息如同轻柔的禽羽一般撩拨着张伯匀，他感觉全身的血液好似被一把温火慢慢地烧着，面红耳赤地躲了下李巧云。
　　张伯匀说：“巧云，俺知道自己没钱，又不识几个字，可俺不会让你受委屈，以前你还小，俺当妹妹一样疼你，现在你已及笄，是个大姑娘了，俺想娶你，俺……俺喜欢你。”
　　他没有告诉李巧云其实是李老太跟他私下里提了下李巧云的婚事，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会有娶李巧云的一天。他心里隐约有种直觉她对自己没有男女之情，唯一一点感情还是基于幼时玩伴之上，自从他干起了买肉这一行当，李巧云明显的对他疏远了不少。有时候他也会想自己对李巧云是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着想着就觉得自己实在配不上李巧云，他认为李巧云跟了自己会受苦。
　　李老太猜测到这些心思后安慰张伯匀，“伯匀啊，你是我跟你李叔从小看着长大的，巧云跟了你，知根知底的我们也好放宽心。人活一辈子，哪能那么如意，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都是瞎折腾，日子得一天天过，过久了她就离不开你了。”张伯匀似懂非懂地点头。
　　李巧云听完张伯匀的话后，脸上一阵难堪，尤像被人死皮赖脸地讹上一样。她顿了许久，才开口：“伯匀哥，你明明知道我只当你是哥哥，我怎么会喜欢自己哥哥呢。”
　　张伯匀嘴边好不容易弯起的弧度顿时僵住，李巧云低下头避开张伯匀有些受伤的目光，视线闪躲。
　　一旁的小马疑惑地插嘴：“张老实，你家巧云今天怎么了？”说的时候“你家”两个字被刻意加重。
　　张伯匀没有理他，反倒是李巧云又狠狠地瞪了小马。
　　张伯匀转过身，声音低沉：“回去吧巧云，我忙顾不上你。”说完头也不回地走进铺子，留给李巧云一个挺得僵直的背影。
　　李巧云几次张口，又不知该对他说什么，默默地看着张伯匀忙碌的身影。她有一种感觉，以前无条件对她好的伯匀哥不再有了。
　　李巧云觉得眼睛有些涩，喉咙发紧，连忙掩饰地侧过身。

　　女儿家毕竟脸皮薄，张伯匀直白的话听在李巧云耳中只觉得万分尴尬难堪，她掩饰性地跺了跺脚扭着腰跑开去。没跑两步，就被一个陌生男子吸引住了。
　　陌生男子立在路边，侧着身与身边的人讲话，手里不时比划一下，面容上噙着一抹温和的笑意，彬彬有礼，举手投足中透露着自身特有的风雅。
　　李巧云呆呆地停住脚步站在原地，目光牢牢地黏在陌生男子的身上，除了江蠡，这大概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了。
　　似乎是注意到了李巧云灼灼的视线，正在同人讲话的陌生男子一顿，倏尔偏过头看向李巧云，然后对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李巧云如梦初醒，想起自己方才那副出丑模样心里微恼，看着对面如画的陌生男子那一点羞赧也顷刻烟消云散，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裙，暗恨自己怎么没将自己最喜欢的那一件衣服穿在身上，脸上却做了一个自认为比较得体的笑容款款走到那男子面前，娇声道：“公子。”
　　陌生男子温声道：“姑娘有礼了。”
　　男子旁边的人对李巧云说：“巧云，你来的正好，这位公子想寻一位故友，这里你比俺熟，你帮着公子些，”那人对男子笑道：“公子无须担心，巧云丫头记性好得很，只要是让她那双眼睛看过一次，哪怕是化成灰也能给您认出来。”
　　男子道：“多谢先生。”说完看着李巧云，“有劳巧云姑娘。”
　　李巧云白净的脸上飞上两片红晕，她看了几眼陌生男子，随即敛下眼眸，小声道：“公子无须多礼，敢问公子要寻的是什么人？”
　　陌生男子沉吟片刻，“是我的故友，三个月前我失去了他的音讯，我找了许多地方，直到前几日才知道他来过这里。”他顿了顿，声音突然变得深沉，“我不知道他，他还在不在此处。”
　　李巧云心里反复琢磨着“三个月前”这个讯息，最终仍是将心里的疑惑问出了口：“公子，你要找的哪位挚友可是来自帝都？”
　　陌生男子顿时目光如炬。
　　“您要找的人可是江蠡，江先生？”
　　不用陌生男子出声回答李巧云就已经知道她的疑惑都是正确的，江蠡不是这个地方的人，陌生男子的出现让她更加确信并接受这个事实。

　　小白狼清醒的时候嗅到空气中陌生的味道，它猛地睁开眼，环顾四周，它没看到江蠡的身影。小白狼嗥叫一声，噌的一下跳下床跑出去，还没跑出门槛身体就被一只干燥的手抓住腾了空。
　　它听到那只手的主人说：“他还是把你带在身边了。”
　　那人顿了顿，接着说：“他这人生来薄情，对你这只畜生倒是有些情分。”
　　小白狼在他手里奋力地扭动身体，挣开了的前爪子使劲地往那人手臂上挥。
　　那人察觉到它的意图，抓着它身体的手瞬间收紧，捏得骨头咯咯作响。小白狼疼得眼皮半睁不合的，四肢不由自主的痉挛。
　　那人冷笑道：“你说今日我若是弄死你这个小畜生，他会将我怎么样？”他的手指渐渐越收越紧，手中的生命气息逐渐变弱。
　　他漠视着闭上眼睛的小白狼，虽然一开始他并没有弄死那只畜生的打算，但杀与不杀算在他一念之间。
　　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挟着浑厚的内力犹如一把无形的刀袭向那人。
　　“它要是死了，你就去给它陪葬。”
　　那人被震得连退几步，手下一松，小白狼直直的往地上落。那人捂了捂发疼的胸口，唇边溢出一道鲜血。
　　他看着走进来的男子，下意识地站直身体，疼痛却让他忍不住“嘶”了一声。他低低笑道：“这么久没见，你还是这么无情，”他似笑非笑地看着男子，“阿蠡，你这样的人也会为了一只畜生护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