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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五十八、天下苍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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裤子都没穿,就被男人再次扛起的感觉那实在是太不一样了,少年是真的搞不明白师父要做什么了。但身后暴露在空气中的地方凉飕飕的,他羞得不知道该遮哪里好,更不敢问男人只好讷讷斟酌道:
“师,师父,您要打要罚,先容弟子穿个衣服行吗?”
扛着他的人不答,已然绕到了后堂一把推开了堂后的门,少年连声道:
“师,师父,弟子的衣服还在外面呢。”
银发的男人这会儿已踏入了屋中,绕过前堂径直向后卧走去,途经屏风时只听少年又道:
“师,师父,您能不能放弟子自己下来走……”
冷冷一眼斜了过去,这话唠的毛病到底像谁了?
——绝对不是本君。
少年被这犀利的眼神瞪得一呆,一时将自己接下来想说的话全忘了,片刻之后,男人止下了步一把将他捞到了床上。
少年趴到柔软的床上先是一愣,在他张口还要说什么时,见他傻呆呆的不知动作,男人已是“啪”的一把打在了他身后蹙眉道:
“傻了吗?!还不趴好!”
高肿的屁股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摧残”,少年“嘶”地倒吸了口冷气,这回是真傻了呆呆道:
“您,您还要打吗?”
简直都要气笑了,又是一巴掌拍了下去男人怒:
“谁跟你说为师不打你?!”
这一巴掌虽不重,但满是伤痕的身后连碰都经不住就莫说还要挨巴掌了,他疼得一哆嗦,到了这会儿是真的摸不准男人底细了,一时小心翼翼试探着问道:
“师,师父,您还生气吗?”
又是一掌拍了下来,男人语意不明道:
“为什么不生气,你是要杀人帮为师疗伤,为此干脆直接把为师放倒了,你说为师该不该生气?!”
少年疼得直吸冷气,一时侧过身子求饶一般地止住男人的动作道:
“疼……别,别打,如果有更好的方法,弟子绝不会出此下策的,而且,最终不是没……”
“没什么没!”
冷眉一蹙,这一巴掌打得是极狠的,少年疼得险些跳起来被男人一把压住了,压住他的人声音渐沉道:
“还想有?若是今日之事真成了,为师就先宰了你这孽障再自裁以向天下谢罪!”
这并不是一句玩笑话,少年心中突然泛起莫名其妙而汹涌澎湃的委屈,他一时静静将头埋入了软绵绵的床褥里不动作,闷闷地问了一句特孩子气的话:
“真的?”
立在床侧的男人见他突然静默了,也知道这孩子只怕是真受伤了……
良久沉默,长长出了口气,男人缓缓,缓缓依着床边坐了下来,他伸出手去,揉了揉那静默埋在床褥间的小脑袋,后者却并没有什么回应,依旧将头深深埋在床褥里一动不动。
又是轻轻一叹,男人也不收回手来,他将大大的手沉沉放在这小脑袋上想了一会儿道:
“觉得天下苍生这四个字很虚无缥缈?”
少年好一会儿没有动静,过了许久才闷闷“恩”了一声。
看着这茁壮成长中的小小身影,男人的神色或多或少也柔了下来,他道:
“每一个人出生在这世间,首先都会有父母,成年以后,还将有爱人孩子,一生之中,更不乏朋友兄弟,师长徒弟,当然,也不乏敌人与对手。”
男人顿了顿,见少年没有动静,揉了揉他的脑袋又道:
“这些或有血缘,或无血缘的人们交织在了一个人的一生之中,就像是百川归海一般构成了天下苍生四个字。往大里说,师父担待的似乎很高很缥缈,然而往小里说,师父在护的不过就是普普通通的每一个人,但这个人或许是几个孩子的父亲,亦同时他也可能是父母们唯一的孩子……”
男人说到这,那一直不动弹不做声的小小身影这才闷闷转过了脑袋来看着他,那小脸上布满了泪痕与委屈,少年小声道:
“光知道说别人,那您呢……”
您不也是我师父,是我最最最不想失去的人啊!
这句话是含着指责的,男人心底深处却微微有些触动,一时又揉了揉少年的头认真道:
“师父不是有你吗?”
少年一愣,却见男人摇了摇头拍了拍他的小脑袋道:
“奕小仙君身手如此不凡,年仅一十六岁就在苏谛君的地盘上当众放倒了响名六道的刑罚之司,还怕将来对付不了这小小的疾患了不成?”
到底还是个孩子,少年一时破涕为笑了,他看了一会儿似乎同样带着半分微笑的师父,下半刻扭过头去又一次埋入了床褥里闷闷道:
“这次用的是下三滥的手段,不算数的。”
男人心中失笑,心道你还知道这是下三滥的手段,罢了罢了,管你下三滥还是下四滥呢,行为可恶然本心可贵,一念至此他叹了口气拍了少年一把,道:
“趴好,多大个人了,趴也没个趴相。”
少年疼得颤了一下,继而极委屈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大有“您怎么还打?!”的意思。
男人心中失笑更甚,面上却是板着脸道:
“怎的?手背后,快!”
再委屈,男人已经如此说了,少年也不敢违命,但到底有几分不情不愿地将双手背到了身后。
“啪”的一声,他下意识咬牙皱眉,然而预料中的疼却迟迟没有降临,少年愣了愣,正想转头看个究竟,身后的伤口却突然被并着的两指轻轻压了压,虽是不重,少年还是疼得倒吸了口冷气颤了一下。
男人自然是在试伤,一试过后也明白自己这回是真打狠了。怎奈当时这孩子犯倔,自己又是头一次用藤条手下不知轻重,隔着裤子也看不到伤口的情况,想到这儿……他却是一蹙眉间故意加重了力道——事先计划好的事都能叫你给搅和了!
“哎呦!”少年被这突如其来不知所谓的一手按得像一只大虾一样跳了起来,身后的手却一把压住他淡淡道:
“再动!嫌不够疼怎的?!”
够够够!额角冷汗滑下,少年咬紧牙关欲哭无泪心想——只有这个简直太够了!
凉凉的感觉却也就在这时轻轻敷上了生疼生疼的伤口,少年一时呆住了,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起先那声“啪”是开瓶盖的声音,他一时愣住,下意识转头就叫道:
“师父,那可是给您……嘶!”
却是男人猛地加重了力道瞪了他一眼道:
“乱动什么呢,趴好了。”
医圣紫晍归来推开门时,映入眼中的景象却让她足足惊了一刻钟。
少年在床上趴着已经睡沉了,上半身盖着一床小被,显然这孩子又挨了好一顿打,下半身此时即便上过了药还沾不得被子。
丈夫持着一卷竹简坐在床边,也不知到底坐了多久,此时见她进来方从书卷中抬起头来。
紫晍正要说话,男人做了一个静音的手势,伸手指了指熟睡中的少年旋即书卷一指屋外静悄悄站起了身子示意出去说。
精厉堂中。
女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丈夫好几眼还是没忍住一时笑道:
“恩,有进步,能在你身旁睡着了,怕不是被打晕过去的吧?!”
男人阖了阖眸子,没有搭理妻子的调侃淡淡道: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一挑眉一耸肩,女子给自己和丈夫各倒了一杯茶递过去一杯道:
“奕谛君那个病你又不是不清楚,天生残着一魂一魄,便是我去了也只能是给他开些固本培元的药……”
男人接过茶来喝了一口,良久之后点了点头,片刻后才微微阖眸叹气道:
“他此次顽疾来势汹汹,只怕是跟前段时间送回去的亡笛脱不开关系啊……”
紫晍神色也暗半分,摇了摇头道:
“寒毅大哥和凝纤嫂嫂已经去了这么多年了,他却还是放不下吗?”
男人不作答,只是看向茶盏中上下游弋的茶叶,许久才道:
“莫说他了,亲手杀他二人的那一日对我而言也依稀仿佛昨日,放下……这世间之事素来如此,想记住一件事简单,然而若真正想要忘记一件事,实在是太难了。”
紫晍神色更暗几分,良久才道:
“我这次去,奕谛君他……他说他很想见见你,萧焕,你……”
“不必了……”
轻轻将茶盏放在了桌上,男人面无表情淡淡道:
“我从未怪过他昔日跟我动手之举,那种情况下,他和妖尊对我拔剑相向也是常理……如今,他二人只要能把寒毅夫妻的孩子照顾好就是了……”
男人说到这,显然不想再提这个问题,他负手站起身来淡淡道:
“我进去看看老五醒没醒。”
然而方才走出两步。
“总是教孩子们这啊那啊的,你总得先学会原谅自己啊……”
身后的蓝衫突然悠悠一叹,又道:
“一天就知道生天儿的气,觉得他总是不知顾及自己,却忘了有你这么个在前面一直言传身教的人。依我看啊,天儿可确实委屈得很。”
负着手的青衫许久没有答话,许久后才有意无意间向胳膊那里看了一眼淡淡道:
“记得了。”
紫晍听到他的回答先是一愣,下半刻上下瞅了丈夫好几眼,突地跳下了座位径直走上前去抓起丈夫的胳膊抹起了袖子。
两道高肿的红棱和已经凝血的长长一道口子便映入了眼帘。
简直气得有些哭笑不得了,紫晍一边掏出药来一边讽刺道:
“你应该不会告诉我,这是鼎鼎大名的刑罚之司一着急下失手了吧?!”
“恩。”
苏萧焕回答的面无表情而一本正经。
“恩个屁!”
紫晍是真想给他一脚了,忍了又忍才强压下火暗道上药为先,但越上心中火气越大不由怒道: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打的?!”
男人挑眉,下半刻将妻子揽入怀中继而一脸严肃道:
“回禀夫人,凶器已经横尸街头了。”
这一句话后,紫晍终于是气笑了,推了丈夫一把显然是没能推开的,不由翻了个白眼道:
“滚蛋吧,一天装的道貌岸然,实则你才是最没正形的那个!”
男人没有答话,只是轻轻,轻轻微笑着搂紧了怀中这一抹水衫身影。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