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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四十四、黑石疑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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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孤单单的小小身影就这样跪在精厉堂外九级石阶的最下方,夜,深得像是一块黑布,笼上了晓白山的整个天空更笼在了那小小孩子的心头上。
小小的孩子垂着首,他早已不知在深夜里独自跪了多久又将跪到何时,然他的腰杆却是挺得笔直笔直。
因这晓白山的男儿,容得了一切,唯不容这弯腰之举!
“吱”的一声长响,精厉堂的门,开了。
青衫的男人负着手从精厉堂中踱步而出。
“哒”、“哒”、“哒”——
师父走路向来近乎无声,然这细微到几乎要附耳去听的脚步声,却如一道道重锤,一下又一下,狠狠地敲击在了少年的心房上。
他不敢抬头,甚至连动也不敢一动,脚步极其接近身前了,少年张张口,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发现一切都是苍白无力的,最终,他到底没能说出话来。
然而这脚步却半步未停,走下了台阶,径直掠过了他的身侧竟是赫然向更后方去了,仿佛他不过是一道空气,一道早已不属于这里的空气!
“师父!”
少年吓坏了,他跪在地上蓦然转首,向已经行到身后的青衫背影傻傻看去,然而那身影不答话,甚至连徐徐而行的脚步也未停下,少年心中,像有人生生,狠狠割了一刀一般!
他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突然觉得若是今日真的放走了这背影,只怕一切就真的再也回不了头了!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他下意识几步踉跄跪上了前,只需一把,他狠狠,却也紧紧地攥住了这抹青衫的身影的衣袂,他哽咽着,唤:
“师……父……”
青衫的男人终于在他的拉扯中止下了身形,然而他那高大的身影连头也不曾一回,男人开口,只说了两个字:
“松手。”
少年整个身子一僵,拽住男人的手赫然一抖,但他头一次没去听男人的话,手下却反而攥得更紧了,他在哽咽中,坚定地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
男人转头冷冷斜了他一眼,道:
“可是嫌盘缠给得不够了?!”
少年猛地一抖,一时间泪如雨下看着面前这抹青色身影,他哽咽道:
“我……弟,弟子……不走!”
男人不答话,只是冷冷,冷冷看着他。
少年心中不知哪来的勇气,突然咬牙喝道:
“您就是按着规矩打死弟子,弟子也不走!您按照规矩打死弟子吧!弟子就是死也要死在山上!”
他话说到这儿,男人不由得冷眉深深蹙起,良久冷笑道:
“哦?不走?听你这意思,私自闯了禁地你倒还有理了?莫不是你起先就早已知道禁地里有什么东西,不然又何苦冒这大不讳闯入其中?!”
刑罚之司当年审讯的手腕天下间都是出了名的,这半带激将半带诱导的心里施压兼质疑诱导本就是审讯的手段,哪里是单纯像白纸一样的孩子招架得住的。
少年这会听师父终于愿意搭理自己了,心中只来得及欣喜,又急于辩解头一热张口就道:
“不是的,弟子不知道禁地有什么的,若不那研晓她拿了颗黑石头砸弟子,弟子是为了寻那黑……”
这话说到一半,少年一愣,赶忙倏地闭嘴,心中暗叫糟糕!到了这会儿真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了,他垂着首,这回半个字也不敢再说了。
男人听到这儿却是面色大变,不由道:
“黑石头?可是如禁地中的那块一模一样?!”
少年几乎都快哭了,他不敢不答,但又不能作答,苏萧焕见他是这么一副模样心中自然也有了答案,面色一变转首喝道:
“来人!”
白衣乾天应声而出。
男人问:
“鬼主一行何在?”
乾天答:
“回主子,属下二人将鬼主二人送至山下就已返回,依照鬼主的速度,此时只怕还未出晓白仙境的范围。”
面色阴沉,男人一挥衣袖已然迈步而出道:
“追!”
“刷”的一声,乾天都是一愣,皆因刑罚之司素来山石不挡的身影此时却死死被那一抹小小身影抱住了。
男人面色铁青,向抱住自己的孩子看了一眼大怒道:
“放肆!”
“师……师父……”
少年连声哽咽着,死死抱住面前之人不放手,他哭道:
“弟子答应过她不告诉任何人的,求,求您了……”
少年这样一句话出口,青衫的男人也是大为动容,他被孩子抱住的身子下意识僵了僵,狠狠一咬牙,男人沉着脸道:
“此中关节,哪是你们这些个孩子能担待得起的!再不放手,为师就打断你的手!”
男人这话倒也不是吓唬之言,那黑石卷起的人间惨祸他们几个孩子不知,身为晓白山之主的男人却再清楚不过。这块黑石一旦落到人间,不知将会刮起怎样的腥风血雨与人间浩劫!再者那女孩虽是鬼族,万抵楼的所有仙者可都是人族,以前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既然知道了,但凡有个好歹,就是让他苏萧焕死上十回也不够去向列祖列宗乃至天下抵罪的!
但奕天到了这节骨眼上又哪里能够松手,男人见这孩子死抓住自己就是不松手,心一狠牙一咬抬手欲起,却听:
“她……连她舅舅鬼主都不知道这事的,那块石头是她族人和父母留给她的唯一念想了,求,求您了,别从她手中抢走那石头!”
男人抬起的手一时间僵住了,他看着面前这个泪流满面的小小孩子,突然间就觉得这只手无论如何都打不下去了,我一定是老了,男人心道。
少年见师父迟迟没有动静,不由含泪傻傻抬起头去,却见师父也正静静低首瞧着他,许久的沉默,却是男人深吸了口气后悠悠一叹道:
“你能保证,这石头在她身上再也不会有除去你二人以外的人见过甚至知道吗?”
少年连忙含泪点首:
“弟子保证!”
又是长长一声叹息,男人道:
“老五,为师知道你喜欢她,也知道你想回护她,祖辈上传给她的东西于情于理为师是不该夺,更何况那石头对于她意义重大,但待你二人成年之日,待你真正护得了她时,你必须将这石头从她手里给为师要出来,你明白了吗?”
少年自然含泪连连点首。
“哎。”
缓缓摇首,男人看着面前小小孩子突然轻声道:
“老五,你这可是要为师的命呢……”
这句话,少年没能听懂,然而未等他张口发问,男人已是“唰”地伸出手去将他敲晕了。
乾天就这样静静看着眼前陷入了沉默中的主子,不由张口询问道:
“主子,还追吗?”
又是良久的沉默,男人阖了阖眸方才看了眼昏迷的少年缓缓开口:
“你去把他关起来,我去衷骨岭请罪。”
他负着手走出了几步,又止下了身形道:
“夫人那边休要瞎说,就说我要出门几天。”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