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岁月一》泓爱

19、十九、心之殇

　　游小真明明出去已有段时间了，医圣紫眮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刚赶到。

　　游小真出了门去自然不敢耽搁，哭着冲到师娘面前跟师娘说完了师父的举动。

　　刚回来放下药箱还携着满身风尘的女子闻言一惊，她一路冲到了房门口，正要推门而入，脚步却是一顿，又生生止下了身来，转头看着游小真道：

　　“不成。”

　　游小真愣了愣，却见师娘站在门前兀自跺了跺脚道：

　　“你师父让你来找我的？”

　　游小真哽咽着连连点头，女子见这少年人的额上一头的冷汗，身上肯定是携了伤的，她又往紧闭的房门看了一眼，咬了咬牙不由道：

　　“走，先去给你看伤去。”

　　游小真一下就呆了，不由一指房门道：

　　“可是师娘，小师弟他——”

　　“不该打吗？！”

　　紫眮秀眉一肃，面上也罕见地起了愠色道：

　　“你师父今个儿打得对，若是真等他闹没了命，再打还来得及吗？！”

　　游小真怔了一下，他何等的聪明，刹那间就明白了夫妻二人怒意何来，到了这份上，饶是以他的聪慧，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待安顿下了四弟子，到底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所以医圣紫眮其实在门口已经站了好一会儿了。

　　她听见屋中丈夫的呵斥和孩子的哽咽声渐大，屡屡抬起的手一遍又一遍却又放了下来——这也许也是医圣第一次觉得，丈夫的戒尺罚得对。

　　然而，当听到屋中孩子的哽咽声渐渐式微，又听丈夫手下的戒尺还不见停歇，紫眮再也忍不住破门而入了。
　　“萧焕！”

　　虽是做好了准备，破门而入的女子，看到眼前已经几乎有些哭不出来的小弟子时，心中还是狠狠揪了一下。

　　然而盛怒之下的男人只是微微向后斜了一眼，竟是手中戒尺一扬又往少年身上抽了两下。

　　紫眮心中一惊，不由又唤了一声：

　　“萧焕！”

　　“你出去！”

　　这么多年来，紫眮从来没有被丈夫如此呵斥过，紫眮心中也是一颤，到底要什么样的怒火，才能将这个面色素来冷淡的男人灼烧到这个地步呢？

　　她不由得一声哽咽，在向前踏了一步刚要说些什么时。

　　“爹——”

　　这细微的一声呼唤，却如一道霹雳！倏然止住了屋中两个大人一切的动作！

　　少年被打得已经有些恍惚了，他在迷迷糊糊中“扑通”一声挣扎在了男人身边轻声哽咽着：

　　“爹……爹别打天儿，天儿……天儿疼……”

　　又是“扑通”一声，这一下，却是素来如山般巍峨的男人撞翻了桌子轰然坐倒在地，他的身子在前所未有地颤抖着，他就这样缓缓，缓缓颤抖着向那小小的少年伸出了手去，在这只手即将要碰到那少年时——

　　“萧……萧焕……”

　　几乎是全然压抑不住的哭泣声，从后方的那个女子嘴中缓缓传来。

　　却如雷霆重击！

　　这只颤抖的大手，刹那间，止住了。

　　“婉儿！”

　　几乎是嘶哑的一声厉喝，男人深深合上了双眸赫然攥紧了颤抖的手收了回来，女子没能答话，只是在后方捂着嘴泪流满面，她已经哽咽到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婉儿！”
　　又是一声厉喝，苏萧焕颓然坐倒在地深深垂下眸去，他几乎在用尽全身的气力喊着妻子，这一刻，没有人能看到他的表情。

　　女子捂着嘴紧闭双眸，泪水，划过了她的面，一滴滴，一道道，一行行，重重，重重敲落在了地上。

　　嘀嗒……

　　嘀嗒……

　　嘀嗒……

　　是什么，无声无息地就这样碎了开来吗？

　　是什么，义无反顾让你选择了退缩呢？

　　到底是什么啊？！

　　那本该是傲然立于这九天之上的惊鸿身影，却因这一声轻然呼唤而备受煎熬！

　　女子就这样在后痛哭了一会儿，最终，她走上前去，俯下身轻轻抱起了那迷迷糊糊的孩子，她含泪，转过头来看着丈夫。

　　颓然坐倒在地的男人垂着首没有说话，不知过了多久才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女子心中又是一痛，许久后才哽咽道：

　　“我把天儿带去小真那边了，两个孩子好照顾些。”

　　男人没有答话，他只是低垂着头抬起手来轻轻挥了挥。

　　这一抹颓然坐倒在地的白色身影，却直到妻子走了好久好久都未曾站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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