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岁月一》泓爱

17、十七、立规

　　“弟子不孝，请师父……请师父责罚。”

　　男人静静坐在圆桌旁，他蹙着剑眉将一手放在膝盖间，另一只手则在白玉圆桌上极有节奏地叩击着。

　　许久之后，苏萧焕转头看向那深叩而下的小小身影，继而，男人缓缓站起身来负着手踱到了窗边沉声说：

　　“老四，你还记得你初上山来的日子吗？”

　　游小真愣了愣，许久之后低下头道：

　　“弟子是师父从仙侍堆里捡出来的，弟子不敢忘。”

　　奕天愣了一下，不由转头向师哥看去。

　　苏萧焕沉默着，他望向窗外，窗外，是幽静的客栈后院，有修竹几许，根根挺立，却听男人缓缓道：

　　“你正值年少，又涉商道不久，贪功冒进一事，为师不怪你。”

　　游小真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却听男人继而道：

　　“你聪明，有主见，做事敢于担当，若叫为师说来，这天底下本没有几人能在你这般大的年龄做到如此地步。”

　　游小真愣了一下，负手立在窗前的男人顿了顿，又道：

　　“行非常人之道，商途是你自己择的路。这条路不好走，你将来要跌的跟头只怕比如今还要大，但男儿立世，无论跌多大的跟头也得咬牙坚持初心，你记得了。”

　　游小真心中一涩，他没想到师父在这个节骨眼上竟对自己的作为依然是褒奖支持为多，不由哽咽着应了一声，重重叩了一首。

　　“可是。”

　　男人突然转过头来，话语渐沉道：

　　“为师气的却是你屡教不改，若说你贪功冒进，是因为你年少轻狂，那么偷盗一事，还能用‘年少’二字来解释吗？”

　　游小真一愣，只见男人“唰啦”一挥袖道：

　　“那日在晓白山上，是谁，对为师信誓旦旦说着‘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那么这偷盗的手腕，便是你游仙君的道了？！”

　　游小真愣了愣，不由连连摆手道：

　　“弟子只是觉得那丹药放在那儿也是放着，所以，所以就顺手……”
　　男人听他此言，蹙眉更怒道：

　　“成大事者是要不拘小节，然又怎能不顾原则？！为师就不信，那么两个丹药，你若说与你师娘听，她还能舍不得给你了？！”

　　游小真张了张口，却发现这一问下自己真的说不出话来，只听男人继而道：

　　“你今日可以心念一动为了这点小钱去顺走山上的东西，明日呢，是不是就要为了大钱顺手去杀个人放个火了？！”

　　游小真大惊失措，不由慌忙摆手道：

　　“弟子不敢，不敢的！”

　　男人冷冷看了他一眼，道：

　　“为师不惯你这毛病，你初上山来时，为师立过规矩了吧！”

　　游小真微微一愣，才明白了起初师父的问题，他面色一愣，不由叫了一声：

　　“师父，弟子——”

　　岂料男人压根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伸手一指他道：

　　“为师今天就再给你立一次规矩，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自己找了戒尺滚回来。若是迟了，你知道规矩。”

　　游小真哪还敢再说话，慌忙跑出去了。

　　直到游小真再跑回来，奕天也没敢再抬头看冷着面的男人一眼。

　　游小真回来了，以他的机灵劲要在这短时间内找一把戒尺虽不难，但要找一把既要看起来打人很疼又要打起来完全不疼的戒尺，还是花费了好一阵子功夫的。

　　他满头大汗跪倒在地将戒尺呈给了男人，八门至尊苏萧焕什么样的神兵利器没摸过，这戒尺一入手便明白了眼前四弟子的花花肠子，脸色不由更冷一指床沿喝道：

　　“屡教不改，滚过去。”

　　游小真苦着脸走了上去，见师父立在床沿边冷颜不语，不由央求道：

　　“师父，弟子……”

　　“嗖”的一声响，却是重重一尺抽在了他的臀上，这一戒尺打下来，游小真疼得一趔趄，就跪倒在地刷地趴在床边了。

　　到了这会儿，他才算是明白了，这戒尺打人疼不疼，可完全跟材质啊大小啊没有关系，握着戒尺的那人才是关键。

　　游小真趴倒在床上勉强刚爬起来了些，“嗖”的第二尺已是呼啸而下了，游小真疼得不由“啊”了一声，却听男人冷道：

　　“你若是忘了规矩，为师不介意从头教起！为师给你三个呼吸，不脱了裤子跪好，为师就先打你一轮再告诉你什么叫规矩！”

　　游小真只觉得身后火辣辣的疼，他幼时上了晓白山，是面前男人手把手教出来的，所以再清楚不过男人口中的话会不会是儿戏。

　　到了这份上游小真也不敢再张口求情了，连忙颤抖着伸出手去褪了裤子，老老实实跪趴在了床边上。

　　刚一趴稳，身后便是“嗖”的一声，游小真倒吸了口冷气，这隔着裤子还不觉得，褪了裤子后的戒尺真是要咬入肉一般的疼。

　　他疼得只顾倒吸冷气了，却听男人冷喝道：

　　“门规！”

　　晓白山门规整整九九八十一条，游小真初上山来性子顽劣哪会去背这冗长的门规，男人也不骂他，就只用一把戒尺立了规矩。

　　一尺一规，哪条背错，从头开打。

　　如此不消三天，倒硬生生让游小真破了晓白山弟子背门规的记录。

　　游小真已经有很多年没挨过这样的打了，此时疼得直吸冷气，也知道之前的打都算白挨了，男人可不给他喘息的劲，“嗖”的又是一声抽了下来，游小真疼得直抽抽，咬了咬牙颤着声开口了：

　　“一、凡我晓白山弟子，需知尊师重道，不与邪魔往来，不做宵小之事。”

　　这句话落下，“嗖”的又是一声，游小真疼得全身都是一颤，却继而道：

　　“二、凡我晓白山弟子，需恪守仙规，遇事遵从己心，不骄不躁。”

　　“嗖”声作响，游小真攥紧了床单，冷汗布满了他年轻的额头，他吸了几口气才道：

　　“三、凡我晓白山弟子——”
　　奕天在后已经看傻了，他看着面无表情的师父和紧闭双眸全身都在颤抖的四师哥，一尺一规，这戒尺便就如此一下下打了三十有余，也许是因为太久没挨打了，第三十六下戒尺一落，游小真竟是“啊”了一声下意识一挣从床上挣到了地上。

　　男人停手，冷颜不语，趴在地上的游小真回过神来刹那间脸都白了，他转首向师父看去，果不其然，只听面色冷淡的男人淡淡道：

　　“从头背。”

　　奕天就这样傻傻看着四师哥再次趴在床上，戒尺“嗖”声做响，游小真再次张口，竟又是：

　　“一、凡我……”

　　这一轮又背到二十之数，游小真已是哽咽不断疼得话语中全然都是哭腔了，男人又是一戒尺抽了下来，游小真疼得脑海中一片空白，有些忘了所背的门规结结巴巴道：

　　“二十二、二十二、二十二……”

　　游小真紧闭双眸哽咽不断。

　　“从头。”

　　依旧是不含分毫感情的两个字，奕天在一旁听来都觉得心中是狠狠一抽，他见一向嘻嘻哈哈的四师哥此时已经在连声哽咽了，而师父手一扬，决冷的戒尺又要抽下。

　　奕天不由也是一哽咽，倏的一下就从后跳上前去跪倒在男人腿边抱住了男人的腿哽咽道：

　　“师父别打了，别打了，求您饶了四师哥这一回吧。”

　　男人哪里管他，理都没理扬手即下，奕天见四师哥到了这会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而这俨然又从头开始的戒尺却不知何时才是个头！！

　　奕天哽咽着狠狠咬了咬牙，也不知哪儿来的胆子，“唰”的一声竟是跳出身去一下护在了游小真身上连声哭道：

　　“若说师哥偷药，弟子也有知情不告之罪，您若还要罚，求您罚弟子吧！”

　　男人自然盛怒，冷然喝道：

　　“放肆！还不滚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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