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 蝉鸣》浅笺

26、番外 伏羲叹

　　第一次遇见她，是雨天。

　　明明已经十七八岁女孩子的样貌，偏生生一副小孩子的样子，一身黛青色的襦裙，长发用雪蚕丝松松缚起，白色的雪蚕丝在风中飘着，很有几分飘逸的味道。

　　她就那样蹦蹦跳跳地来到我身边，笑得像一朵花，声音软糯地不像话，那和我平日里见到的其他仙子都不一样。

　　“喂，你也是迷路的？这里是不周山，不是凡人该来的地方。快点回去吧，不然，当心钟鼓吃了你。”她略微几分调皮地说着。

　　不习惯和人这般亲近，我避开些许距离，又耐不住好奇心，“尔是何人？”

　　她的手无意识地卷弄着散落下来的几缕青丝，仿佛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边想着边同我说，“你这凡人倒是有点儿趣，和钟鼓说话的口气像得很。不如，我赐你个好事情，你带我去凡间玩儿，我替你拿一些不周山的珍宝。你看如何？”

　　那一刻，我知道她是谁了。

　　同我一道诞生，却是出生于不周山龙穴的神女，夜梦。

　　据说钟鼓把她护得死死的，至今六界中见过她的，也不过十指之数。

　　这样一个单纯的女子，就像狼群中的一只小白兔，大大咧咧地闯进来一样。我不知起了什么心思，幽幽道，“好。望仙子，不忘承诺。”

　　后来那两个多月，是我这一世最为美好的记忆。不必忧心六界，不必缠心身份。

　　然而，直到某一天，女娲通知我，断生剑有异动。

　　封印断生剑已成必然之事，而所有有能力封印此剑的，都有着必须要做的事。

　　在我决定自己封印的时候，女娲提醒了我，还有更加合适的人选。

　　她指的是夜梦。

　　天生神袛，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我没有拒绝，我原先本该想到，可是我避开了。如今，我还有什么理由呢？

　　我提出的时候，夜梦的眸子里，某种光芒一闪一灭，幽幽如烛火，然后微微一笑，“没事，夜梦不怕疼。”

　　何止是疼？身入血涂之阵，自然灵魂有损。

　　我内心震颤，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直到第三次失败后，我开始避开她。

　　其实，还有其他的法子，只要将之封印于剑中，她便不会再为此受痛。可是，自此之后，她便有一半性命都寄托于剑上，一旦断生剑出事，她也会……

　　我再也不想看到的，是她明明痛到极点，依旧一脸天真的笑意。

　　那会叫我心痛。

　　直到，女娲在天命之下，寻了一个凡人，在凡间留下血脉。

　　那不过是短短的时辰，断生剑却再一次爆发。而我没有足够的力量压制它了。

　　于是，我终究决定，将她封印于剑中。

　　那一瞬间，她眼里曾经的某种仅仅属于我的光芒，在一瞬间消散得只剩下微微地细碎的光点。

　　我就知道，或许有些东西，真的回不来了。

　　后来的我，开始一次次针对女娲后人，她们的体质和天赋，是再好不过的神的代言人。女娲亦因此与我决裂。

　　终于再一次见到她，是几千年后。

　　幽都之中，她一身法衣，站在蚩尤身侧十步远的地方，身后护着一个身着异服的少年。

　　“同我走，你所要的，我都给你。”我终于开口道。

　　襄垣担心地看看她，然而她脸上表情淡淡。

　　终于开口，她手中长剑稳稳，“你给不起了。我不需要你的施舍，就像，我如今已经不再需要你。”

　　“那，陪我一会儿好吗？”我顿了顿，脸上是浅浅的笑，和当年一样。

　　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我等着，没有理会身边的一切。

　　“不。”她吐出一个字来，“你从来都不需要我，由始至终。”

　　她始终是不会原谅我的，背叛就是背叛，欺骗就是欺骗，什么理由也好，她都不会原谅。

　　她手中的剑穿过我的手腕时，我狠狠抓住了那把剑，也顺势扼住了她的咽喉。

　　然而她却当做没事一样，笑着对那个少年说，“屠苏，你且后头一些。这场战争，不是你可以插手的级别。”

　　女娲的临阵倒戈，不仅在她的意料外，也在我的。

　　我们定下契约，临走时，我再也没感受到她的目光。

　　是的，我已然永远地，失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