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为谁春》倪心似海

20、第 20 章

　　慕容敛望着远去的东方语，心神微动，眼里说不出的深意。

　　容馨今日趁顾青泽出门办事，向桓贵妃要了出宫的牌子，扮作男装，独自一人出了皇宫。在京都最大的酒楼里要了个靠窗的位子。便将热情的店小二打发出去了。

　　挑了南面的一个窗子，下面种的巴蕉树正升到了窗子口，她伸手去摸了摸，在阳光下晒了半天的叶子很有些烫手，她摸了一下就收回了手，探出头去看了看太阳，发现阳光刺眼得很，不禁眯着眼缩回了头。

　　“公主！”来人进来的时候，容馨正揉着有些刺痛的眼睛。闻言抬起头看着对方。眼里还带着一丝薄红。墨羽的心中一震，他自奉命前来保护九公主，算是最了解她的人，向来知道这位公主的品性并不如表面那般柔弱良善。

　　可是，却从不曾想过要向镇北王等人上报。或许便是因为那双水润的眼睛略带薄红的模样。当她专注的看着你的时候，总能给你一种全世界她只信任你，只有你能保护她的感觉。便是为了这份飘渺的，可能根本不存在的依恋，身为暗卫多年，深知自己职责的他选择了隐瞒。

　　“你怎么了？”容馨看着对面难得出神的墨羽，歪着脑袋，一派天真的问道。

　　“没什么？”墨羽回神，对着容馨躬身行礼道：“公主让属下关注五公主的行踪，近来有了进展。”

　　容馨两手撑着脑袋，一双大眼睛专注的看着他，示意他说下去。

　　“五公主原是柔妃的女儿。自出生起便极受皇上喜爱。后来柔妃娘娘不知因何故被陛下冷落。但这位五公主却盛宠依旧。只是自小便被皇上交于阮妃抚养。母女二人的关系极度冷淡。”

　　墨羽说道这里厌恶的皱了皱眉。他本是极其自制之人，如今这般的喜怒形于色，看来这位五公主着实做了许多让人无法忍受之事。

　　容馨心中了然，便开口引了他的话头：“难道这位五公主还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墨羽闻言抬头看了容馨一眼，见她的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他，便知道这小家伙肯定是又起了玩闹之心。心里一软，便开口道：“柔妃娘娘位列妃嫔，便是失宠，也是宫中有品阶的妃子。本不至于生活得如此困苦。”

　　“只是，五公主不知是听了谁的挑拨，竟容不下自己的亲生娘亲……”说到这里，墨羽看着容馨停顿了下来。

　　容馨心里明了，怕又是一个不可说的宫廷秘闻。便对着墨羽摇了摇头，“好了，这些都略过去吧！只说一下你这几日的进展。”

　　“是！”墨羽点头：“本来，五公主有皇上的盛宠在身，又是阮妃的养女，在宫中一径龙子凤孙中地位算是尊贵。只是后来……，”他抬头看了眼容馨，见她面上毫无异色，接着说道：“随着皇上对她的关注渐渐减少。阮妃对她也就没有原来那般上心。但这位公主却没有收敛行径，因为貌美，这才招了司徒三的觊觎。”

　　容馨点了点头，这样说来，那晚的事情也就说得清了，怕自己也是受了无妄之灾。

　　又听墨羽接着禀道：“……自那晚后，贵妃娘娘下了命令，这宫中之人惯会踩高捧低，五公主在宫中的处境愈加艰难，这才想起自己的生母来。”

　　“不过这位柔妃娘娘倒是与往日的行径有许多不同。”墨羽说到这里，好笑的勾了唇角，“她将五公主推下了水。”

　　“是吗？”容馨惊讶的眼睛大张，面上无比好奇，心里却想起了那晚柔妃所做的打油诗，越想越觉得熟悉。心下便有了些了然！

　　“不错，她倒是说了一句话，想来对公主有用。”

　　“什么？”

　　墨羽微低了身子，声调降低，近乎耳语：“她说五公主是残次品，随时可以被替代。”

　　容馨闻言心中一动，她的左手不自觉的敲击着面前的木桌，喃喃念叨着“残次品，替代……，替代……，替代品！”她的心中一震，恍惚忆起那些早已被遗忘的过去，有一些真相仿佛将要突破迷雾纷沓而来。她有些心烦意乱，但面上还算镇定，只挥了挥手让墨羽下去。自己一个人坐在窗前沉思。

　　19
　　她将手又一次的伸出窗外，午后的阳光泼洒下来，照得她的手暖暖的，带着些深秋的暖意。就像记忆中容辰所给予的温柔。

　　在容馨三岁以前，那时她的生活中还没有顾青泽和镇北王，她还是那个有些呆傻，沉浸在前尘往事中，怎么也学不会说话的孩子。那时太小，还不怎么懂得记忆，现在回想起来，她的母妃，竟是在那时才是最快乐的。

　　那个时候，容馨还带着对外人很深的戒备，她最亲近的人不是自己的父皇母妃，而是一个叫辰儿的小家伙。他是父皇的第七子，只比容馨大了一岁。却从来没有被皇室承认过。

　　据说她的生母是趁着容源酒醉爬上床的宫女。虽因有孕而没有被杖毙，但终其一生也没有被册封过。以至于容辰不被陈玄帝所喜。一直不尴不尬的生活在荣禧宫的偏殿里。

　　但意外的，桓贵妃却很喜欢容辰，待他犹如亲子。

　　四岁的容辰大多时候还是相当乖巧听话的，就是不顺他的意时不高兴点，其它的时候容馨说什么就是什么。

　　例如不让他在容馨面前哭这个事情，容辰虽然是个男孩子，但是长得比容馨还要秀气，也没有容馨高，性子也要软很多，每次磕到碰到一点，就要没完没了哭个不停。容馨内里二十好几的人了，最是对小孩儿没耐心的时候。每次他一哭，就要躲得远远的，能够一天不理他。

　　容辰虽然爱哭，但他最喜欢的容馨对于他哭这件事态度过于坚决了，并且有一次为了这当着很多宫人的面打了他的手心。碍于他面前的人在他心里的威严，他哭完再次问了一次：“真的再也不可以哭吗？”

　　容馨无奈扶额，第一百零一次重申：“辰辰，你是男孩子，是哥哥。”

　　容辰起初并不很能理解“男孩子”的意思。他有一次专门就这个问题蹲在门口数了一下午的蚂蚁。直到容馨喊他吃晚饭都没有想清楚。

　　在晚上缠着跟容馨一起睡觉的时候，又一次被容馨以“你是个男孩子”为由给拒绝了。那一次他终于忍不住痛哭失声：“呜呜……，男孩子好讨厌，我不要做男孩子了。”

　　容馨的眼里闪过一抹诡异的光：“你说真的？”容辰迷糊的点了点头。容馨嘿嘿一笑，突然一手伸到了他的下面，用力一捏。

　　“啊……，痛！”容辰大叫一声，眼泪如决堤一般止也止不住。容馨却压低嗓门，以一种很恐怖的声音对容辰恐吓道：“如果不做男孩子，就要把这个东东割掉哦！”说着又用力捏了一下，见容辰哭得梨花带雨，容馨心里狂笑：“叫你丫敢比我先会说话，不得不说，手感不错。”

　　自此以后，容辰虽然不了解男孩子是什么，但他很了解不当男孩子会是什么。

　　一听容馨说出这话，他反射性的捂住下面，不得不苦着脸答应了。

　　容辰是个很听话的孩子，因答应了容馨，自此以后，跌倒了就自己爬起来，也不让人搀扶，实在跌得痛就用小手捂着伤处揉一揉，然后用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容馨，泪珠在眼睛里滚啊滚，却总不掉下来。

　　每到这时，容馨的小心肝就是一颤。觉得自己就是旧社会的黄世仁，正在狠心的欺负善良柔弱的喜儿。所以容馨整个心情啊……就跟自己还不会说话之前只能用哼哼来表示自己想要嘘嘘那样不舒服。

　　所以，往往这个时候，容馨都会答应一些不平等的合约，例如和容辰一起睡觉。喂容辰吃饭。

　　她不肯同容辰一块睡觉，倒不是什么男女有别的狗屁理由。而是这家伙睡觉忒不安稳。

　　一旦睡着，抓着容馨的头发就是不松手。早上宫人们叫起床，他还得赖在容馨身上几分钟，然后抓着容馨的头发，在容馨身上左右滚三滚，这才肯睁开眼。

　　容馨吸取了教训，往往在容辰准备滚之前，就对着他的小弟弟狠狠的捏一下，将一切翻滚都扼杀在摇篮中。

　　至于不肯陪容辰吃饭，则是因为他总不肯老实吃饭。每次吃饭都得别人喂，而且必须得是美貌的宫女。喂完了，他还到处奉送免费香吻一个。这让明明会自理时就自己吃饭，乖巧又听话却没有容辰招人喜欢的容馨很是不满。所以每次都得先对容辰羞羞脸，一直到他脸红红后才就着他的脸色下饭。

　　那叫一个秀色可餐啊！

　　不过容辰确实长得可爱，尤其那对眼睛清亮得让人觉得挺愿意做点什么讨他喜欢。

　　他乖乖坐在容馨的身边，在容馨吃饭的间隙抽空将自己不爱吃的菜喂他时“啊”的张开嘴，吃下后就嘟着油嘟嘟的嘴准备在容馨的脸上亲一口，被容馨一脸嫌弃的拒绝后，就用泫然若泣的眼神秒杀容馨。容馨无法，只好拿来丝巾帮他仔细的擦了嘴，这才抬起脸，勉为其难的让他在上面嘟一口。“我最喜欢你了……”

　　容馨矜持的点了点，也没有理会小孩儿满含期待的眼睛。

　　吃完饭后，容馨拉了容辰进屋，左右看了看，没人，她仰起头，在容辰白嫩嫩的脸上亲了一口，说：“我也最喜欢你了……”

　　然后看他满脸笑得一塌糊涂，像是得到了全世界那样的高兴。

　　那时的自己想来也是极高兴的吧！

　　“公主，该回宫了！”歆瑶进来的时候，被容馨脸上明亮的笑容闪了一下。似乎在很久以前，公主的脸上也曾有过这样张扬的笑容。只是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公主的笑容变得小心翼翼，她的眉梢不再张扬的上抬，那双清亮的眼睛总是水润润的，敛得又淡又温顺。便连笑容也多了份柔弱。

　　容馨坐在回宫的轿子上，抚摸着轿帘考究的纹络。想着那些以为早已忘却的往昔。在那一切安好的岁月里，母妃曾是后宫第一宠妃，不同于如今的声名狼藉，那时的母妃在后宫中是以贤惠而闻名的。如今想来，她能如此，怕也是知道替代品的含义的。所以她无求。

　　而父皇，他每此前来荣禧宫，更多的只是看望母妃和自己。他望着母妃的时候，总是以一种很深情怀念的姿态。可他们之间的交流却是很少的，更多的时候是相对无言。如今想来，他怕是透过母亲在怀念另一个人。

　　而对于容辰，父皇每次总是会忍不住看着他出神，可一旦回过神后就会对容辰露出一种极度嫌恶的脸色。并打发宫人将他抱远，再不要出现在自己面前。

　　柔妃与母妃长相相似，而五公主容嫣又是柔妃的女儿，自然与她长相也相似。

　　母妃，柔妃，五公主，这三人……。容馨想到这里，心里一惊，猛地撰紧手里的轿帘。在父皇眼里，怕都只是一个人的替代品。
　　20
　　但她们三个与容辰的长相却不怎么相同……，容馨觉得，到了这里，一切都又回到了原点。她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只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只要找到那个关键的点，也许当初，容辰为什么遭父皇厌弃的原因就会出来。自己也许就有办法将辰儿从齐国换回来。

　　容馨正在沉思着，轿子突然停了下来。歆瑶在门外低声回道：“公主，前面应该是发生了些事情，奴婢已派人打听去了。您先在轿子里耐心等一会儿。”